第九十三章 一條船上的

  翌日晌午，濂化府衙上下都洋溢著一種喜慶的氣氛。

  無論是推官，通判，知事，亦或者是知府同知，臉上都洋溢著淡淡的笑意。

  這些府衙的大人物們高興了，那麼全府衙上下知道的，不知道的，也要懂事地賠上同樣喜洋洋的笑容。

  不僅是他們，今日還有不少府城內的大戶接連登門拜訪，都被衙役們接連引到待客廳。

  眼下，平日裡甚是冷清的待客廳如今是熙熙攘攘，賓客盈門，觥籌交錯間，又有著一抹鮮艷的緋紅端坐主位上。

  「府台大人這招坐山觀虎鬥甚妙啊，為我濂化府的諸位縉紳除去了一個心頭大患，這一杯，是小老頭敬廖知府的。」

  一個身穿錦服華袍，發須斑白，文人打扮的老頭起身朝著主位上的那緋袍官員敬酒道。

  「正是如此，廖府台英明神武，那鄭巡按不識抬舉，合該他倒霉！」

  「他身陷舵縣也是好事，若是留在了濂化府城，恐怕府城上下都要被他攪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寧。」

  「不管如何說，這都得仰仗府衙諸位大人的齊心戮力啊，日後咋們這些縉紳鄉賢的日子，還得知府大人多多提點才是。」

  左右的大戶家主的話語中無不是對主位上那緋袍官員的奉承，令得那官員臉上始終掛著受用的笑容。

  若是鄭巡按在場，他必定認得出此人便是濂化府知府，廖又升。

  「好說，好說。」

  廖知府笑呵呵地按了按手：「諸位縉紳實在是過譽了，我等方為濂化府城之要節，鄭巡按他始終是個外人，豈懂我們濂化府的規矩？」

  「倒也不是本知府有心害他，實在是有餘心而力不足啊。」

  「值此亂季，府城自保有虞而前出不足，諸位可都是知曉的。」

  眾縉紳看著廖知府這幅惋惜的模樣，雖然心裡都清楚這不過是推脫之詞，但明面上依舊是理所當然地點頭附和。

  「正是此理，想必朝廷也會體諒府衙的難處的。」

  「更何況這鄭巡按一意孤行，乃至身陷險境，這如何也怪不到府衙的身上。」

  「嘖嘖，五千流匪圍城，就舵縣那數百人馬，頃刻間便會城毀人亡。」

  「別的縣咋們可就鞭長莫及了，還是先打理府城上下，待到朝廷調兵遣將來解圍即可。」

  諸多鄉賢自然明白廖知府那一番話語的意思，明白他要在明面上撇乾淨自己的干係，故而他們也是順水推舟的附和。

  聽著左右鄉賢你一言我一語，識相的將責任都推到了鄭巡按一人身上，將府衙摘得乾乾淨淨，廖知府面容笑意更深，紅光滿面。

  就在此時，剛才那位率先捧杯發言的老縉紳邁步到大廳中央，朗聲道。

  「咋們濂化府城的諸位在此光景還能過得穩穩噹噹，可都仰賴府衙上下的用心。」

  旋即他拍了拍手，立即有人從門外抬著一個沉甸甸的木箱子走了進來，將其放在大廳之中。

  「此為我黃家的一點心意，還望府衙的諸位大人笑納。」

  老縉紳說罷，一旁的下人便察言觀色的適時將木箱蓋子掀開，露出了其中之物。

  眾人看去，雙目皆是微睜，這竟是滿滿一箱子的銀元寶！

  「嘶！黃家果真是財大氣粗，好大的手筆啊！」

  「這恐怕有萬兩銀子了吧，不愧是濂化府第一大家，豪氣！」

  「以咋們這位廖知府的好財脾性，恐怕心裡要樂開了花。」

  「投其所好，高明！」

  左右的其餘大戶朝風頭正盛的黃家主看去，眼中滿是羨慕嫉妒恨。

  而作為主角的廖知府以及府衙諸官互視了一眼，皆是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欣喜和按捺不住的火熱。

  「哎呀，黃家主您客氣了！」

  知府同知率先走了出來，搖搖拱手笑道。

  他大步流星的來到這箱銀子前，伸手將蓋子微微合上：「破費，太破費了！」

  「咋們廖府台平日裡兩袖清風，常素都為諾大府衙上下的開支煩惱。」

  「黃家主果真是及時雨，能解燃眉之急啊！」

  那黃家主也是徐徐搖頭道：「府衙的諸位老父母就莫要客氣了，這都是鄉親們的一點心意。」

  知府同知聽聞，將詢問的視線投回到主位上老神在在的廖知府。

  廖知府不動聲色地呷了一口茶後，才點了點頭：「即盛情難卻，那府衙便笑納了。」

  得到了廖知府的首肯，知府同知和諸多府官皆是面露喜色。

  這可是上萬兩銀錢啊，就算他們分不到大頭，也能拿上不少好處，油水可觀。

  頓時，知府同知便喜笑顏開地朝著眾人說道：「黃家主好意拳拳，府衙記住這個情了！」

  說罷，便有府役上前來，將這箱沉甸甸的銀錢挪到一旁。

  得到了知府同知的話語，黃家主也知道自己這番順水人情是做對了，當即滿意的坐回了位置上。

  其餘各家各戶見狀，皆是爭先恐後的上前獻上自己準備的「薄禮」。

  他們很清楚，自己的利益與濂化府衙是一條船上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此番濂化府衙冒險搞到了一位監察御史，他們若是不獻上一些好處，表達自己的立場，下一個要倒下的是誰可就不好說了。

  看到眾人如此識相，諸多府官在堂上相視一眼，皆是露出欣然笑意。

  然而就在此時，門外忽然走出一道急急的身影。

  他絲毫不忌諱這些能在濂化府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們，而是徑直來到廖知府的身旁急促道：「府台大人，鄭巡按已在城門外！」

  他的聲音雖然低沉，但在這嘈雜的大廳中卻顯得清晰可聞。

  尤其是鄭巡按這三個字，如同彈在了眾人那緊繃的心弦上，令得原先還吵鬧的廳堂猛的一靜，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廖知府聞言後，面容也是為之一肅，旋即瞥視了一旁那面色有些泛白的親信，低聲喝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鄭巡按分明還被流匪囚困於舵縣，又怎會在城門外！」

  被訓斥的親信緊張地跪了下來，慌張道：「方才據悉，舵縣流匪已被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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