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輕重緩急
肖重看到鄭巡按這幅模樣，不由得問道。
鄭巡按搖了搖頭：「只是略有耳聞罷了，我乃進士出身，他乃舉人出身，本就無甚交集。」
「但我等都為聖上辦事，身負要任，自是互有耳聞。」
「想必他也是聽聞了本官已在濂化府贈災，平亂，故而才遣你送信於此吧。」
肖重點頭道：「大人英明。」
對於肖重這適時的恭維，鄭巡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旋即剝掉信件的銅印，將裡面的信紙抽出，攤開，徐徐略看。
然而他僅僅是看了開頭，便不由得動容，繼而往下看，面色愈發沉重。
直到最後，他已是滿臉的烏雲密布，不難看出一股狂風驟雨在他胸中醞釀而出。
「一群禍國殃民之蠹蟲啊！」
鄭巡按將信紙摺疊起來，由於不自覺的大力，將信紙都抓褶了起來。
他雙目微閉，仰天長嘆道：「本官原以為大名湖下二湖近年來的遭災不過是天災，卻如何都沒想到竟是人禍。」
「若此人禍不除，則二府生民斷無出頭之日，兩府大亂更是不遠了。」
「眼下朝廷邊境不安，蠻人南下劫掠，更有海寇興風作亂，萬萬不可再添新難了。」
聽聞鄭巡按這番憂心忡忡的話語，肖重心中也是不由得一驚。
他早已聽聞朝廷三邊不穩，屢有外族叩關，眼下還能用互市來維穩局勢。
但這種平衡是極易打破的，若是大夏內部生亂，那些外族必然想闖入其中分一杯羹，皆是便會萬民荼炭！
「鄭大人，如此說來，二府之地更不能生亂了。」
「但眼下未名府也已有大亂之兆，還請鄭巡按隨下官移步未名府，以平民心。」
肖重拱手道，他以大局為由勸說鄭巡按，想必他也知道孰輕孰重。
然而鄭巡按卻是嘆了一聲，負手踱步到一側後搖了搖頭：「本官尚不能走。」
「大人這是為何？」
肖重面容微動，此番前來濂化府也是花了大功夫的。
若是不能請回鄭巡按，那可就是前功盡棄了。
更何況未名府如今的局勢已勢同水火，那些大戶以及府衙的某些人，皆視他與陳縣丞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只不過他們皆在暗中布局，還沒有機會發難罷了。
「此番圍城舵縣，五個勢力的匪頭死了其四，但偏偏勢力最大的海寨留存了下來。」
「此番海寨必然會整合，吞併其餘四幫的殘黨，勢力大漲。」
「若是坐視不管，任由他坐大，恐將席捲整個濂化府，到時候全府上下都動盪不安。」
鄭巡按說罷，深深地看了一眼肖重：「你說值此危急之際，本官又當如何放手，隨你前去未名府？」
肖重微微沉吟，旋即拱手道：「下官有幾句肺腑之言，不知當不當講。」
鄭巡按莞爾一笑，擺了擺手：「但說無妨。」
肖重點了點頭：「下官敢問巡按大人，濂化府受災已久，各縣自保都堪憂，巡按大人又當如何平亂呢？」
「正如大人所說的，這海寨已成氣候，倘若無濂化府衙以及諸縣上下的通力合作，又當如何剿滅。」
「倒不如從未名府引來援軍，屆時兩路出擊更有勝算。」
「畢竟如今的濂化府上下已經無力支撐得起剿滅上萬流匪之能了，只會愈打愈亂，每況愈下！」
肖重的話語如同一擊重錘敲打在鄭巡按的心頭，令得他面色微白。
他沉吟一番，不難發覺肖重所說的皆在理。
濂化府的匪患因大旱而起，若大旱不除，則匪患會日益坐大。
更何況濂化府經年受旱，兵馬匱乏，且上下心思各異，想要平亂是難上加難。
想清楚了箇中道理後，鄭巡按幽幽長嘆一聲，拍了拍肖重的肩膀。
「本官愧為八府巡按，竟是不如你一個後生看得透徹，慚愧啊。」
肖重連道不敢：「下官只是旁觀者清罷了，未名府之要事還需巡按大人多多勞心。」
「好！」
鄭巡按點了點頭：「本官今日便會上書朝廷，前往未名府署理劫商之要案！」
肖重聞言，頓露欣喜之色：「謝大人！」
「不過在此之前，本官還有一要事，便請肖典史隨本官前往濂化府衙一趟吧。」
肖重聞言，頓時明白了鄭巡按想要做什麼，點頭道：「下官但憑巡按大人差遣！」
「歷經多日明察暗訪，濂化府衙上下的髒料本官早已上報朝廷。」
「約莫明日，朝廷責令便會抵達濂化府衙。」
聽了鄭巡按的話語，肖重面露幾分喜色。
他沒想到鄭巡按的如此雷厲風行，竟然留了如此的後手。
恐怕就算濂化府衙真的坐視鄭巡按身陷舵縣，恐怕也會隨之面臨來自朝廷的問責，一個也逃不掉。
不過他們更沒想到，鄭巡按被他這個變數給救於危難之際。
「下官這就安排部下休整，今晚便可星夜兼程發往濂化府城！」
肖重說罷，便拱手退開，大步流星的走回到自己帶來的人馬中。
余如和老王見狀連忙迎了上來：「典史您的傷勢如何？」
「並無大礙。」
肖重擺了擺手，旋即道：「讓弟兄們休整，今夜發回濂化府城！」
余如和老王皆是一愣，面面相覷，皆是看到對方眼中的不解。
「大人，咋們不是該回未名府嗎？」
余如拱手問道。
「鄭巡按想要安頓了濂化府的局勢方能與我等前往未名府。」
余如二人聞言，皆是面露難色：「這濂化府衙與鄭巡按是明爭暗鬥，恐怕不會輕易如鄭巡按所願啊。」
肖重冷冷一笑：「一群蠹蟲罷了，他們明日便蹦躂不起了！」
想起那日濂化府衙的仗勢傲人，肖重的心頭便不由得微寒。
正如他先前推測的，濂化府為上游三府設置的私閘導致大旱，這濂化府衙必定不會一無所知。
但他們依舊如此放任，導致濂化府大旱連連，其罪當誅！
余如二人不難聽出肖重話語中的自信，皆是面露喜色，連忙下去吩咐左右安頓休整。
入夜後，舵縣城門大開，一行數百人馬浩浩湯湯的走出，趕赴濂化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