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棍棒與甜棗

  身後的那幾名縣官見狀，同樣是誠惶誠恐，有樣學樣地朝著鄭巡按行禮作揖，大氣都不敢喘息。

  眼下知縣之位已空落，縣丞黃之已經成為了整個立縣最大的官。

  雖然還沒明說，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原先本是知縣的天，眼下已經成了黃之的天。

  但是就連黃之這個立縣的一把手都在鄭巡按的面前惶恐不安的夾起尾巴，眾人哪裡干托大？

  然而面對黃之的行禮作揖鄭巡按卻是眉峰一皺，將視線投在了他們乘坐而來的轎子，冷冷一笑。

  「怎麼，這知縣尚且屍骨未寒，這麼急就想要坐上知縣的位子，體驗當知縣的味道了？」

  一旁的肖重也是將視線遠投，落在那轎子上，頓時露出了一抹玩味。

  因為這個轎子乃是知縣才配有的，竟讓他一個縣丞坐上了，齊心昭昭。

  鄭巡按此話一出，那黃縣丞便如同五雷轟頂一般，雙膝一軟直接趴跪了下去。

  他額頭的大汗頓時變止不住的滑落，面色都變得慘白起來，心中暗罵自己糊塗！

  「大人恕罪，下官只是看知縣轎子空落無人問津，故而便隨手拿來一用。」

  「若是大人覺得不合適，下官日後再也不敢碰一下了！」

  黃縣丞顫顫巍巍地說道，連嘴皮子都不停地哆嗦。

  見到縣丞都跪趴了，他身後那幾名縣官更是不堪地軟癱在地上，肩膀不停地抖動，如同肩扛一座山般。

  而這座山便是來自鄭巡按的凝視。

  一旁的肖重見狀，心中不由得微微感嘆。

  「不愧是八府巡按，這份官威之大，恐怕就是比起那些上等府的知府也遜色不了多少了。」

  在大夏的州府縣中，都是有按地域面積，糧食產量，繁華程度等等諸多條件劃分為上中下三等府。

  而在大名湖五府中，唯有上游三府中的首府是中等府，而包括未名府和濂化府在內的四府俱是下等府。

  只不過下等府之間也有實力上的差距，比如濂化府十年連旱，自然在各方面的條件上都遠不如未名府。

  而未名府雖然境況尚可，但是比起上游的那兩個下等府又有些許的不如。

  而上等府，據肖重所知，縱使是他所在的整個省內，也只有一個。

  畢竟是邊陲海省，又施行禁海多年，條件遠不如水網密布，水運發達的江南之地。

  「好了，都起來吧。」

  「雖是逾矩，但這轎子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物件。」

  「如今立縣知縣位置空落，你已是主事人，自然有坐得起這轎子的資格。」

  聽聞鄭巡按語氣中的緩和，黃縣丞頓時長舒一口氣，用袖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後才惶惶起身：「謝大人寬恕，下官日後一定多加注意！」

  看到黃縣丞起身，他身後的那些縣官們方才逐一起來，但依舊目光垂地，不敢直視鄭巡按那銳利目光。

  他們這些能在這兩日中活下來的縣官自然知道自己能活下來的原因是什麼。

  雖然同在縣衙為官，但他們只是尸位素餐，並不沒有如何去放縱自己，聯手大戶欺壓百姓以此牟利。

  而那些連同大戶一同被清理掉的縣官皆是一些吃得滿肚肥腸，賺的盆滿缽滿之人。

  故而餘下的這些縣官這幾日都極為慶幸自己雖然為官不為實事，卻也沒有同流合污，僥倖保得一命。

  然而肖重卻發現，經過這當面的敲打。

  不僅僅是眼前的這些官吏，就算是周圍的百姓望向鄭巡按的敬佩眼神也變得愈發濃郁了起來。

  「好一招殺雞儆猴，借花獻佛啊。」

  肖重心中頓時明悟，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感慨幾聲。

  鄭巡按果真是宦場老手了，這一手通過敲打這些縣官。

  既體現了自己的光明正大，嚴格肅整的風範，博得百姓的好感和信任，讓百姓覺得鄭巡按是站在他們這一邊，而不是官官相護的。

  而對於這些縣官來說，鄭巡按這一手無異於打一棒再給個棗，提醒他們自己的小命攥在誰的手裡。

  畢竟在大夏的宦場上，官員出行儀仗逾矩的事情常有，只要不太過分，朝廷一般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也就是說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就看上頭要不要糾你出來。

  而這也正是鄭巡按用來彰顯權勢，既打壓了異己念頭，又籠絡了百姓人心，一石二鳥。

  這般對權術的嫻熟可見一斑。

  就連肖重如今都要不禁暗暗懷疑，先前這鄭巡按猶豫是否對府官和黃家主等大戶下手，是裝出來的。

  目的便是要擺出個搖擺不定的態度，既試探了自己的堅定性，又讓自己背了先斬後奏的大鍋。

  最後再給自己請封一個縣丞的位置，聊以安慰。

  一想到這裡，肖重便覺得背脊微微發涼。

  餘光撇向了一旁大義凜然的鄭巡按，心中多了幾分防備。

  「還是大意了，能當上監察御史這種位輕權重之人，又有哪個是好相與的？」

  「果然是官做大了便沒有書生，大意了！」

  肖重在心中微微感嘆，眼下自己是升是落皆在他一言之中，自感將把柄送到了鄭巡按的手上。

  那一邊，鄭巡按話鋒一轉，抬手指向那掛在城頭上的知縣首級說道：「不過你等的為官之道，需要以民為重。」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若是作惡多端，縱使不用府衙出手，百姓們便會將你們的腦袋摘下來，當以此為戒！」

  此話一出，剛才還暗暗鬆了一口氣的縣官們頓時大汗淋漓。

  那黃縣丞更是擦拭著額頭的冷汗連連點頭道：「下官一定謹記巡按大人的教誨，不敢有絲毫逾越！」

  看著他這副言聽計從，畢恭畢敬的模樣，鄭巡按也是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此便好。」

  旋即他朝肖重投來了詢問的眼神：「一縣之地不可一日無主，本官欲擬黃縣丞暫署此地主官，肖典史以為如何？」

  肖重瞳孔驟然一縮，暗道：「要來了！」

  當即，他便拱了拱手：「此為鄭巡按一言定之，以下官的身份，不敢多言。」

  「相信立縣上下的百姓都會以鄭大人的安排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