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水鬼
戲耍完了，趕在葛樹喝飽前將人拽了上來。
葛樹躺在甲板上，渾身全是水，肚子腫脹，看來喝了不少。
他大口喘氣，過了好一會兒，蜷縮成一團，綠豆大的小眼偷瞄我們，打了個水嗝。
「你們遇到了什麼？」我蹲在旁邊問，鬼面刀在手裡掂量，恐嚇意味十足。
葛樹打了個寒顫，回想起毛骨悚然的畫面，聲音啞了。
「俺和爹按照原來的路線去河對岸，可走了好久，感覺一直在原地打轉。」
他又趕緊解釋，證明自己所言非虛，「這條水路俺都走了十幾年了，絕對不會錯！」
「俺爹覺得不對勁，讓俺去看看，俺就看到……好多黑影趴在船底！都是鬼！他們晃船，然後就……死了！都死了！」
葛樹說話顛三倒四，記憶也出現些許錯亂。
從他的話拼湊出的信息，應該遇到了他口中的水鬼壓船，導致船側翻了。
即便如此，也不至於全船的人都死了，而且全是淹死，身上沒有半點外傷啊。
我懷疑盯著葛樹，他雙眼不安亂瞄，草木皆兵，手指放在嘴邊啃咬，指尖啃得血肉模糊都沒知覺。
看來是問不出來了。
沈如一叫我，指著江面，為難的蹙緊眉：「這些怎麼辦？」
我抬眼望去，多具死屍和行李朝船身飄來。
他們都是葛老根船上的乘客，全部溺亡，他們自發的飄向船，頭腳並連貼在上面，不能瞑目的眼睛盯著船上的人。
「撈上來吧，反正船上有專門存屍的地方。」
船上正好有撈杆，我和沈天雷分工，撈杆微端掛著套鎖，勾住死屍的脖子，往回拽，繩索收緊，往上拖拽。
沈天雷幫忙收腳，合力抬屍，放在甲板上。
屍體泡水，異常沉重，尤其沈天雷那頭，才抬了兩具，累得滿頭大汗。
「不行了，歇一歇。」沈天雷叉腰喘得厲害，試了幾次也沒能把水裡的屍體抬起來。
「媽的，水裡有鬼拽腳嗎？這麼重！」他疲憊吐槽，擦了擦額頭上的大汗。
「是比普通的沉屍重，估計是衣服吸水吧。」我猜測道。
趁著休息的空擋，我回到船艙內找來空碗撞上滿滿的生米。
將碗放在屍體腳邊，插上三炷香，安屍，防止屍體突然生變。
咕咚——
類似石頭落水的聲音從江面上傳來，我茫然抬眸，發現四周起了濃霧。
霧氣瀰漫於江面上方，撈屍船附近不受影響。
那聲音持續不斷，全從屍體停靠的那一側傳來。
沈如一快步走到船邊，面色凝重，招手讓我過去。
江面原本還剩下四五具屍體，此時空空如也。
那剛才冒泡聲……
「屍體被拖進水裡了。」沈如一壓低聲音，道出她剛才所見。
周圍的霧氣更濃，視野受阻，看得不甚清楚。
空氣冷凝一瞬，我護住沈如一，另只手按在鬼面刀刀柄上，它沒有反應。
有鬼？未必。可屍體在眼皮子底下消失，更難解釋。
「救命啊！」虛弱的呼救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瘮人。
空無一人的江面上有了動靜，是水面，還是水下？
我跟沈天雷不退反進，我轉頭叮囑沈如一，「小默，你盯著生米上的香，一旦米粒變黑，立刻叫我。」
香燭是專門定製，香灰連接屍體最後一口氣，若是米粒變色，那就要詐屍了！
沈如一立刻點頭，轉身跑到屍體旁，還讓葛樹過來，有個照應。
我和沈天雷各自防身，呼救聲接連不斷，越來越大。
「別走，求求你們救救我，我還活著。」
我給沈天雷使個眼色，「是活人？」
「不確定，看著像，目前沒有異常。」
沈天雷攤手，表示看不懂。
撈屍船自動朝聲源靠近，仿佛有了意識一般。
濃霧撥開，我看清是誰在呼救，竟然是葛老根！
葛老根趴在一塊浮木上，渾身鮮血淋漓，尤其是半顆腦袋被血液糊得模糊，連五官都看不到了。
他舉著殘缺的手指費力揮了揮，「有人嗎？救我……」
我沒敢擅自決定，思慮片刻，轉頭問葛樹，「你爹還活著，趕緊過來幫忙。」
葛樹神志不清，沉默半天，過了好久才聽明白我話里的意思。
他的眼睛瞬間瞪大，沒有親人劫後重逢的激動和喜悅，反而滿臉驚恐。
葛樹抱著腦袋拼命大叫，害怕得渾身發抖，厲聲命令我們，「他是鬼！他才不是俺爹，俺親眼看著他死了，一定是他找來的。」
「死了？」我皺眉問，轉頭看著快要滑落水裡的葛老根，「看著不像啊。」
葛樹激動朝我大吼，從而排解心裡的恐懼，仿佛這樣還能給自己幾分底氣。
「他一定死了！俺親眼看著他被炸飛，然後被水鬼拖下水了。」
他說著，飛快跑過來跪著哭求：「你們千萬不要把他帶上來，他是鬼啊，他上來我們都得死的。」
我嗤笑，上船也未必是好事，我的鬼面刀可不是吃素的。
我轉頭對沈天雷說：「走吧，先把人撈上來，鬼面刀至今沒有反應，應該不大。」
沈天雷沒有異議，把手電筒綁在腦袋上，解放雙手，遞給我一把船槳，打算划船去找葛老根。
熟悉的冒泡聲響起，我順勢望去，葛老根不見了！
葛老根原本停留的位置，只剩靜悄悄的江面。
前後不過超過十秒，葛老根就像人間蒸發似的。
撈屍船停在旁邊，突然甲板上遭到猛烈搖晃，我身形不穩，趕緊抓著欄杆。
沈天雷就沒這麼好運氣死，肥胖的身體在甲板上滾了兩圈，壓到一具身體上，與「好兄弟」面對面。
「雷哥，沒事吧？」
「沒事！船好像撞到東西了，我們過去看看。」
沈天雷疼得齜牙咧嘴，揉了揉肥肉，招手讓我過去。
我們來到船邊，低頭看向水面，水浪推著一塊木板撞在船身上。
我皺眉，打算用木棍撥開木板，剛要動手，沈天雷突然抓住我，提醒道：「頭厚尾輕，這是塊棺材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