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是人禍
他重重捶了甲板，緩了好久才繼續說：「水鬼繼續搖船，直接從中間折斷，所有人都掉下去了，我護著備好的棺材木，才活了下來。」
他害怕有這一天，所以提前找來死人躺過的棺材地板，浸過屍油，躺過死屍，很容易瞞過水鬼。
「他們欺騙江神，死了活該！可憐我的兒子，因為這幫人斷送了性命！」
葛老根怨毒咒罵，眼裡流不出淚，只有血。
「哦？趴在棺木上，水鬼就找不到？」沈如一突然接話問，點點下巴，讓我往江面看。
原本綁著葛樹屍體的棺木又沒了，江面迴蕩起層層漣漪，顯然被拖進江里。
「沒錯！我劃了大半輩子的船，不會出錯。」
我給沈天雷使個眼色，要不要用法子，探出他口中的水鬼。
沈天雷嗤一聲，雙手抱在身前，「弄翻船的根本不是水鬼，而是撈屍人。」
我訝異挑起眉，葛老根說得玄乎，我先入為主以為是水鬼作祟，沈天雷倒是全盤否認了。
他沒賣關子，走到跟前說：「我走南闖北多年，也結識過不少撈屍人，這行業掙不到大錢，他們就專門找偏僻的地方假扮江神和水鬼。」
「這幫撈屍人水性好，力氣大，能在水下閉氣很長時間，裝神弄鬼，弄翻你一條小破船輕輕鬆鬆，不然一個鬼，不要香燭紙錢供奉，只要錢和香菸，怎麼，鬼也愛抽菸嗎？」
沈天雷說完，補刀道：「葛老根，沒有水鬼，你們都被騙了。」
「不可能！我不會看錯，那些就是水鬼，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們不是人，我親手摸到過。」
葛老根大聲反駁，傷口崩裂，嘔出兩口血，十分肯定。
「這條江邪怪，那是我自小就聽說的，難道那個時候，撈屍人就來了嗎？」
沈天雷說不出話了，他只聽說過有這種事，再加上從始至終只有葛樹一個鬼魂，沒有別的怪事，被懷疑也正常。
如果葛老根說得是真的，那麼水下究竟是人是鬼可就拿不準了。
「別糾結了，去撈別的屍體，然後趕緊開船上岸。」
我率先做出決定，船上死屍越來越多，還都是枉死，陰氣匯聚，不是好事。
還有江里的屍體，任由放著，沒有水鬼以後也有了。
沈天雷沒有異議，打算去拉發動機，頭頂月光一閃，瑩白月光徹底變得血紅。
濃霧卻散開，露出平靜的江面。
視野正前方，江的中間直直冒出顆腦袋。
我愣在原地，後背一涼，直覺告訴我那不是人。
仿佛水面有托盤，托著那人緩緩向上，先是腦袋，然後是上半身，到了腰部停下。
腳下江深幾十米，那人卻雙手垂下，不靠浮力站在水裡。
一身白衣，黑長的頭髮蓋住渾身，分不清正反面，看身形應該是個女的。
她就站在船頭，仿佛在盯著我們。
我看了會兒，腦袋暈暈沉沉，沈天雷突然碰了一下我，小聲警告。
「別看，是豎屍，豎屍有煞，出現時必帶著天大的冤情，你若是惹起她的注意，她便會找你申冤。」
鬼申冤，天地盡。
鬼是最有執念的，找你申冤，你不答應，他弄死你，你答應卻沒做到，一輩子纏著你。
總之就是不講道理的，遇到的話，最好還是繞開。
「葛老根遇到的是這東西嗎？」我問，豎屍出現，那意味著這條江確實不乾淨。
「不太可能，豎屍雖然邪，但不會突然發動攻擊，而且葛老根對這方面還是懂得點的，遇到豎屍也該知道躲著點。」
沈天雷揮手讓我讓開，「我試試能不能商量放我們過去，一船的屍體呢，留久了恐怕要出事。」
沈天雷找出紅布條，三根香燭折斷成九份，九九極陽之數，紅布條綁好由他捏著兩端。
「把香點上，在下面墊個東西接香灰。」
我趕緊照做，香菸以極快的速度燃盡，沈天雷雙目緊閉，嘴裡念念有詞，卻聽不懂說什麼。
船上颳起一陣怪風，落在下面的香灰吹起，留下個「不」字。
沈天雷苦笑搖頭，我心裡落了個空。
這是沒談成，豎屍沒打算讓路。
「走吧，她不願意讓，我們就繞路，江面這麼大，還能每地方走？」
我悄悄問：「沒事吧，你不是說她會纏上人嗎？」
沈天雷給我翻了個白眼，「我不算完全的人，所以沒事。」
我摸了摸鼻子，跟在他後面，經過葛老根跟前，才發現他的情況越來越差。
他出氣多，進氣少，眼看時日無多。
葛老根瞎了眼，卻能夠察覺周圍不對勁，得意笑了。
「現在信我了吧，不孝敬江神的人，都得死！」
我沉默，鬼使神差問他：「你知道江里的豎屍什麼來頭。」
葛老根立刻收聲，面上露出驚恐，摸索朝我伸過來。
「豎屍，不能撈！千萬不能撈？」
「為什麼？」我追問道，可葛老根卻無論如何也不願說了。
「妹夫快來！幫我一下。」沈天雷打斷我，著急讓我過去。
葛老根嘴巴硬的很，眼下不是逼供的時候。
我只好去找沈天雷，他提著發動機，試了幾下都沒能成功打起來。
「妹夫，船槳好像壞了，你能去看看嗎？我在這邊再排查一下。」
我嗯了聲，去到船尾的船槳，沒多想，趴在地上將手伸到水下檢查。
江水十分冰涼，冷得刺骨，時不時會有東西撞到我的胳膊，影響我找船槳。
頭頂的血月散發著詭異得光芒，把江面映照得血紅，而撞我的是那些屍體殘軀，
我把鬼面刀放在旁邊，一隻腳踩著，免得又不見了。
整隻胳膊全在下面，在船體底部來回摸索，找到發動船槳。
船槳上纏繞著不少東西，像是水草，一團一團，揉著手心裡又不像。
我扯斷一把撈上來，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我趕緊扔下，用力甩手。
這哪是水草，分明就是一團頭髮！纏得船槳不能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