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偷聽到了什麼？

  看著慕老公爺重新靠在榻上閉上眼睛，楚婕憐目光落在手上，那結痂的傷口，再一次湧出艷色。

  這片紅，就像是點燃了她心裡的一片火，讓她原本就不甘的念頭，頃刻間燎原。

  她慢慢從地上站起來，走到盆邊，房間裡昏暗的光線，在盆中水面倒映出她的臉。

  此時她的眼中，已經絲毫看不見剛才的怯懦與恐懼，瞳孔漆黑如墨染。

  只有透過那片黑，才能看見那蓄勢待發的火，正在慢慢由底燃起。

  如前一日般，當楚婕憐從老公爺房裡出來的時候，整個人就像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鼻息間是揮之不去的惡臭，而閉上眼睛，便是老公爺身上那滿身的污穢，令人作嘔。

  她努力屏住呼吸，在下人們的目光里，緩緩走出苑子，剛一拐到無人的僻靜處，便再也控制不住，倚在牆角嘔了起來。

  胃像是被人用東西攪和了，明明沒吃什麼，卻連是苦膽水都吐了出來，苦的她眼淚直冒。

  好不容易止住，楚婕憐臉色蒼白的扶著牆，秀美的眉間，掩不住的疲憊與憔悴。

  這兩日，她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若說帶著弟弟四處躲逃是難捱，如今，就更像是阿鼻地獄。

  這定安府，全都是吃人的怪物，老公爺、小公爺，二夫人，三夫人，甚至是府里那些管家嬤嬤。

  一個個都像是鬼祟，恨不得將她身上的活人氣全吸食乾淨。

  她甚至開始懷念，在外逃難的日子，雖苦，但和阿弟可以在一起，精神是鬆快的。

  如今，每一根頭髮絲都在時刻懸著，稍不留神，就會粉身碎骨。

  嘆了口氣，她撐著牆站直，正準備回自己苑子，餘光一瞥，卻不想，月牙白的身影，站在不遠處，正望向她這邊。

  脊背瞬間繃緊了，楚婕憐想到剛才老公爺的話，本能的四下看了看。

  所幸她站的位置，十分偏僻，下人們尋常也不會到這裡來。

  可是小公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想了想，還是硬著頭皮走上前，屈了屈身，「小公爺。」

  慕承訣垂著眸，臉上瞧不出任何表情，楚婕憐見狀，只得再次開口。

  「小公爺若是無事，妾身就先行告退了。」

  說罷，她準備掠過慕承訣，卻在這時，嬌軀被猛地一帶，緊跟著，她便看見自己被對方按住。

  身後是冰冷堅硬的石牆，男人的力道很大，撞的她腰肢輕顫，疼的咬了下唇。

  身體因為受到驚嚇，而抖的厲害，聲音里都裹著顫。

  「小公爺……。」

  她怯柔而出，想躲，卻根本無處可逃，只得被迫望向面前的男人。

  對方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雙眸如鷹目，斂在長密的睫羽下，諱色莫辨。

  而他的手，炙熱地箍在她的腰間，燙的她像是被火燒般難熬。

  「小公爺，妾身不知犯了什麼錯，還請小公爺明示。」

  被他這樣盯著，楚婕憐貝齒咬緊紅唇，因為太過於用力，甚至可以看見粉緋的唇上，染上了一抹血色。

  而這時，只見慕承訣伸出一隻手，扣住她的雙頰，稍用了點力，便逼的她不得不鬆開咬緊的唇。

  「你都在外面聽到什麼了？」

  聽到他唇中不帶溫度的說出這句話，楚婕憐愣了愣，隨後馬上反應過來，連忙辯駁。

  「小公爺，妾身什麼都沒有聽到，還請小公爺明鑑。」

  她顫抖的厲害，屬實沒有想到，剛才在老公爺房裡，她失手打翻銅盆，小公爺是竟是猜到了她在外面偷聽。

  但眼下，打死她也不能承認，若是承認了，她和阿弟就必死無疑。

  當她說完，只見慕承訣仍然緊緊盯著她，楚婕憐見狀，咽了咽喉嚨，眼眸突然浮上霧氣。

  「小公爺若是不信妾身所說的，那便現在把我殺了吧。」

  她說罷，仰起頭顱，閉上眼睛，一臉視死如歸的迎過去。

  慕承訣望著她，眼底浮上冷意，原本捏在她雙頰的手，慢慢游移到了她纖細的脖頸，緊跟著微微用力。

  楚婕憐感受到男人指腹的粗糲，那是長年習武之人才會有的。

  長年握劍的人，指腹上都有這樣的薄繭。

  大概是人死將至，她腦海里浮上的畫面，竟是竹林里，慕承訣舞劍時的樣子。

  劍氣如龍，竹葉隨劍風而落，一招一式，行雲流水，男人血氣方剛的身體，像承天破海的神砥，讓人望而生畏。

  想到這裡，她不禁在心底苦笑，都死到臨頭了，她想的竟會是這樣的畫面。

  而她唇角的這抹淺弧，落在男人眼中，只見他眼眸微凜，隨後手驟然鬆開。

  「想死？沒那麼容易。」

  聽到這句話，原本箍在喉間的力道瞬間消失，楚婕憐忍不住咳了出來。

  睜開眼睛的剎那，將她抵著的男人已經離開，只留下一尾月牙白的衣影。

  望著那抹殘影消失在眼前，楚婕憐仿佛從鬼門關繞了一圈般，無力的靠在石牆之上，大口喘著氣。

  過了好久，才終於確定，慕承訣是不會再回來了。

  她拖著疲憊不堪回到苑子，嬤嬤見她回來，冷哼了聲。

  「楚姑娘，管家派人差了話，讓你趕緊去偏門那裡。」

  對方的話，讓楚婕憐仿佛被注了一劑回魂丹，是啊，她怎麼險些忘了，今日要去衙牢接阿弟。

  「多謝嬤嬤，我這就去。」

  她來不及更衣，匆匆朝著偏門那裡趕，直到看見管家時，心裡懸著的那塊才放下來。

  「有勞管家大人在此久候了。」

  她走近先行了個禮，管家不耐的看著她，「還不快點上車，愣在這裡做甚？耽誤了時辰，我可不管你。」

  「是是，多謝管家大人。」

  楚婕憐連忙走出偏門，上了停在外面的馬車，一柱香的工夫，當車停下時，管家掀開車簾。

  「到了，楚姑娘，下車記得，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可說不得。」

  「是，妾身明白，多謝管家大人提醒。」

  她下了馬車，站在衙牢門口，不多會，只見衙役領著個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當楚婕憐望向被兩個衙役攙扶著的少年時，立馬控制不住，跑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