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難以安詳

  問世間，幾人歡笑幾人愁？三小姐淚水付東流，而連芯蕊的小院裡卻是另一番景致——

  只見一輪夕陽在樹木的縫隙間跳躍，然後一點一點地向下沉，那紅通通的臉龐就像嬌羞的姑娘的笑靨，嫵媚而又風情萬種。晚霞借著夕陽的餘溫，同樣盡情地燦爛著，在夜幕即將來臨之際，於天邊漂染成一道最絢麗的圖畫。

  雪公子依舊是一襲白衣瀟瀟灑灑，背靠著桂花樹盤膝而坐，清俊如山泉的笑容綻放在他的唇邊，黑如琉璃的眼眸里氤氳瀰漫出來的溫潤、細碎的光芒；夕陽的餘輝同樣淡淡地籠罩在他的周周，彰顯一種朦朧之美，讓人心醉；只見他素手微動，清靈華麗的旋律便自他的手中流淌開來，帶著點點傷感之情……

  連芯蕊就這樣靜靜地坐在石凳上，聆聽著這恍如天籟般的琴音，心情隨著琴聲起起落落，時而惆悵，時而欣喜，時而又淡淡的落寞，似乎在想什麼，又似乎根本沒有思緒，只是靜靜地聽著，靜靜地看著，很安祥的樣子。

  這時，蓮兒從外面風風火火地飛跑進來，然後回手關上院讓，剛剛想大聲說什麼，卻被眼前這種詳和的氛圍給止住了口。小丫頭暗怪自己的莽撞，這樣的氣氛是不應該被破壞的，因為按照小姐的說法，那就是——情調！

  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蓮兒輕輕地走到連芯蕊的身邊，坐了下來，然後神秘兮兮地悄聲說道，「小姐你知道我聽到什麼消息了嗎？剛剛你派我去打聽，結果你猜怎麼著，聽說三小姐哭了整個下午，不知道為什麼？」

  「哦？」連芯蕊眉頭一皺，這心就擔憂起來。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之前一直沒等到三小姐過來，連芯蕊就感覺沒戲了。因為憑這幾日對三小姐的了解，如果是好消息，三小姐肯定會第一個飛奔過來告訴自己的，那麼十有八九是泡湯了。所以在晚膳過後，連芯蕊放心不下，便打發蓮兒去看看。誰知道，還真是被她給猜中了。

  「小姐，我並沒有看到小翠姐，是一個小丫頭告訴我的。說是她看見三小姐從外邊回來後臉色非常的不好，又聽見屋子裡的哭聲，很是擔心。我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小翠姐出來，怕小姐你著急，所以就回來了。」

  蓮兒見自家小姐鎖緊了眉頭，以為她沒聽明白自己的話呢，便仔細將事情的經過說給連芯蕊聽，然後關切地問道，「小姐，你說，我們要不要去看看三小姐呢？也許，你去勸勸三小姐就會好了。」

  連芯蕊沉凝了半晌，如果是別的是，也許自己還真能勸得了三小姐；只是如今，只怕三小姐已經開始怨恨自己了，此時去勸人家，只怕會有火上澆油的嫌疑吧？雖然蘭陵王的決定並不是自己的錯，但是，三小姐肯定會歸結到自己身上的，再多解釋只怕越抹越黑了……

  想到這裡，連芯蕊便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我想三小姐現在應該是誰也不想見吧，尤其是我！」何況，感情的事，也不是勸得了的，自己如今去了，只怕會讓三小姐覺得丟面子，反而更讓人家添堵。

  「為什麼？小姐，三小姐最近和你非常要好的，怎麼會不想見你呢？」蓮兒卻是一時沒有轉過彎來，這個單純的小丫頭，又怎麼會明白什麼是情敵什麼是因愛生恨呢？

  連芯蕊淡淡地笑了，也不再多作解釋，然後把目光又定格在那邊的雪身上，嗯，就讓悠揚的琴聲暫時把一切煩惱都趕走吧——正所謂各人有各人的命，她連芯蕊不是救世主，自己的河都能渡呢，還去渡誰？

  「對了，小姐，雪公子的衣裳明天就能做好。」蓮兒琢磨不明白，便也不再想三小姐的事了，順著自家小姐的目光便也鎖定了飄逸的雪公子，然後想起之前連芯蕊的交待，便又說道，「小姐啊，那月華絲真是漂亮呢，如果穿在雪公子的身上，一定更漂亮。」

  「小丫頭，早就提醒過你，形容男子是不能用漂亮二字的，你怎麼記不住呢？呵呵，你若是喜歡，也做件衣裳吧，應該是有多餘的。」連芯蕊笑了笑，然後慷慨地對蓮兒說，「如果穿在你身上，用漂亮二字形容都是最準確的呢。」

  「雪公子就是漂亮嘛，我不管形容得對不對，反正我就是覺得雪公子漂亮！」蓮兒喜笑顏開地對小姐擠了擠眼睛，一臉幸福的笑容，「還有啊，蓮兒還沒穿過那麼好的衣裳呢，多謝小姐了。」

  主僕二人就這樣傾心地交流著，而桂花樹下的雪公子依舊還是在彈琴，一遍一遍地彈著，似乎並不曾聽到連芯蕊與蓮兒的談話，但他的眉宇間卻洋溢著淺淺的笑痕，很是享受這樣的安寧，很是享受這樣的溫馨。一場悠悠，悅耳動聽，小院子裡的三個人就這樣任時光流淌著……

  此情此景，連芯蕊的心頭飄過這樣的詩句——「莫把麼弦撥。怨極弦能說。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夜過也，東窗未白凝殘月……」只是此時夕陽還沒落下，月亮有沒有升起呢？

  連芯蕊不由得仰起頭望向漸漸暗下來的天空，想尋找月亮的身影，突然，靠牆角的那棵樹上劇烈地一動，然後一個重物從樹上摔了下來，大家定睛一看，卻是一個人。

  ——「聶子聰？」

  連芯蕊驚呼一聲，趕緊飛身奔過去將那個男子扶住，緊張地問道，「你這是怎麼了？」看著聶子聰無力而又蒼白的臉，連芯蕊立刻擔憂起來。

  「小師妹……」聶子聰看到連芯蕊，目光中閃過一絲安慰的神色；然後一個勁兒地喘著氣，輕輕地喚了一聲，聲音也是很沒有力氣。

  「你受了重傷，先不要說話吧。」連芯蕊盯著聶子聰衣衫上的斑斑血跡，眉頭緊皺，來不及細問什麼，便冷靜地指揮著大家，「雪，你過來幫忙一下，還有，蓮兒，你快去燒點兒開水，記得把院門關好，千萬不要讓任何人進來——快去！快！」

  雪公子和蓮兒也從呆怔中反應過來，然後都聽話地各自來幫忙。好在雪公子平時沉默不語，關鍵時候還真有力氣，一陣折騰後，聶子聰被放到了連芯蕊的床上。

  「怎麼回事，你不是說有事要去辦嗎？怎麼搞的一身傷回來了？怎麼受的傷？」連芯蕊站在床前，望著面色慘白的聶子聰問道。

  聶子聰大概是怕連芯蕊擔心，於是虛弱地笑了笑，想說什麼，卻又實在難受地皺起了眉頭，「哇」的一下子，吐出了一口鮮血。

  連芯蕊慌忙又扶住聶子聰，心疼得跟什麼似的，「怎麼會這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誰把你打傷的？」

  「他中毒了。」一直站在旁邊沒有說話的雪突然說道，因為雪看到聶子聰除了還在喘氣，根本沒有力氣再回答任何問題了。

  「你說什麼？」連芯蕊一愣，聶子聰中毒了？怎麼會中毒的呢？而眼前這個雪公子，又怎麼知道聶子聰中毒了？

  「你看，他的血是藍色的。」雪指了指地上的血跡，淡淡地解釋道。

  連芯蕊這才看向地上的那口鮮血，果然如雪所說，泛著點點的藍光，那冷冽的光點，讓連芯蕊的心裡沒來由的一驚，怎麼會這樣？一時間怔怔地望著那藍光發呆……

  聶子聰微微地眯著雙眼，似乎是想努力睜得再大些，可終究是徒勞的；然後嘴唇又微微地動了兩下，似乎想對連芯蕊說些什麼，卻又無力吐出半點兒聲。

  「你需要休息一下。」雪公子目光一直盯著床上的聶子聰，看到聶子聰的神情就明白了他的心意，當下勸說了一句，然後還不待大家反應過來，雪公子突然伸出手往聶子聰身上一點，卻是點了他的昏穴，「他的身子特別虛弱，必須要休息一下，否則所有的底氣都耗盡了，他的人也就完了。」雪向著疑惑的連芯蕊解釋道。

  連芯蕊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雪這是在保住聶子聰的體力和元氣。嗯，看來自己真是懵了，這樣最基本的常識也給忘記了，於是點了點頭，站起身朝外面走去，「雪，麻煩你先在這裡照顧他，我去請大夫。」

  「請大夫也沒用。」雪公子緊鎖雙眉，搖了搖頭，臉色從沒有過的凝重。就像有什麼沉重的東西落到了眉心，然後再也化解不開。

  「你說什麼？大夫怎麼會沒用呢？那怎麼辦？」連芯蕊有些驚訝，然後一顆心又懸了起來，望著雪公子愣愣地問道。

  「他中的毒尋常人根本就不會解，你即便去找了，也是沒有用的。」雪的語氣很淡然，似乎是說著無關緊要的事情，「而且只會浪費時間，延誤病情。」

  「那怎麼辦？」連芯世咬了咬嘴唇，只覺得有淚水在眼圈裡打轉。畢竟這個聶子聰曾經送給過她那麼珍貴的武功秘籍，才會讓她有自保的能力。想來，接觸雖然不多，還是有感情的，那是一種類似於親情的友情吧？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大宋朝，這種感情便顯然尤其可貴了……

  聶子聰的意外出現讓連芯蕊很是緊張，怎麼會中毒的呢？而且，聽雪的口氣，這種毒還很不好醫治，如今，怎麼辦是好呢？而對於聶子聰的中毒，其實略一思考，連芯蕊也承認雪說得有道理，那些普通大夫，根本治不了聶子聰的這個毒。但是，難道就眼睜睜看著聶子聰等死不成？

  想明白這些，連芯蕊定定地看向雪公子，然後突然問道，「你一定知道的，對不對？現在怎麼辦？一定要救他的，現在怎麼辦？」

  雪公子聽到連芯蕊如此急切地詢問，沉默了好一會也沒有言語，清澈的眸子裡似乎做了一些思想鬥爭，或許是在考慮應該不應該幫助聶子聰才對？良久，這才又默默地走到書桌邊，提筆寫起了什麼。

  連芯蕊疑惑地走到雪的旁邊，這才看到他是在寫一些藥名，略略看了一下，卻似乎都是醫治外傷的藥材。

  「先治好他的外傷。」雪公子也不多做解釋，將紙交給連芯蕊，淡淡地說，「你去將這些藥都抓來。」

  「好，那這裡就先麻煩你了。」連芯蕊感激地看了雪公子一眼，潛意識裡她就知道雪會有辦法，至於為什麼，現在來不及多問了，救人要緊。於是接過藥方，連芯蕊快步朝外邊走去。

  房間內，雪走到聶子聰的床邊，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一粒暗紅色的藥丸塞入聶子聰的嘴裡，然後再以內力讓他吞下去。做完這一切，雪公子這才重新坐回到書桌旁邊，眉頭卻依舊緊鎖，似乎有為難之意。半晌，他又仿佛想通了什麼，微微一笑，那笑容清靈如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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