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短暫擦肩

  連芯蕊的第二個請求一出口，立刻讓蘭陵王直皺眉頭。一股醋意油心底而升，然後通過聲音傳達出來，便成了一種怪怪的味道。

  「為什麼？」蘭陵王溫和如玉的問出三個字，不知道他是想知道為什麼連芯蕊要解救雪公子，還是在問連芯蕊為什麼會求他蘭陵王幫忙。反正這一句「為什麼」透出很多種含義，耐人尋味。

  連芯蕊一時琢磨不透蘭陵王想知道什麼原因，於是一咬牙把想說的都說出來了，「雪公子是芯蕊最關心的朋友，而旭堯——則是最關心芯蕊的朋友。」

  一句話，意思很明確地表達出來。其實如若翻譯成現代白化文言，那就是說——雪公子是芯蕊最愛的人，而蘭陵王，是最愛芯蕊的人。那麼自己最愛的人出了意外，不找最愛自己的人幫忙，還能找誰呢？

  這樣說起來對於蘭陵王似乎不太公平，但是感情的事就是如此沒道理可講。連芯蕊總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吧？「本來想找我大哥幫忙的，可現如今他已是自身難保了……」說到這裡連芯蕊鼻子一酸，聲音又哽咽起來，她趕緊端起玉杯飲了一口，來掩飾那份脆弱。

  蘭陵王仔細琢磨著連芯蕊的話，心裡蔓延著一種淡淡的苦澀。什麼都明白了，在連芯蕊心裡，那個雪公子是最有位置的人，而自己，充其量是一個後補。當她需要的時候找到自己求到自己，那也只不過是因為給了自己足夠的面子罷了！

  但是，這種苦澀不一會兒就變成了妒意，蘭陵王真是不明白了，那個雪公子除了長得漂亮外，還有什麼地方能和自己相媲美？更不要說與高高在上的皇上抗衡了？難道連芯蕊，看中的真的是那張臉蛋嗎？

  「芯蕊怎麼敢確定，旭堯是那個最關心芯蕊的……朋友呢？」蘭陵王晃動著手中那隻潔白的玉杯，就像在研究著連芯蕊這個人一樣。

  「感覺。」面對這樣的詢問，連芯蕊尷尬極了，但是為了找到雪公子的下落，又只好硬著頭皮說下去，「這應該就是真正的朋友吧，因為芯蕊把旭堯當作最信任的朋友。」

  蘭陵王嘴角划過一抹無奈的苦笑，「如此說來，便是旭堯的榮幸啦。嗯，但是芯蕊就不怕旭堯拒絕嗎？要知道，皇上可是旭堯的親兄弟呢。」

  連芯蕊當然明白，朋友間再近也親不過一個「親情」，即使蘭陵王不幫自己，也是人家的本分。「若是旭堯有難處，芯蕊便不在強求。芯蕊會自己去尋找的，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他……」

  連芯蕊眼前晃動著雪公子那雙孤獨無助的眼睛，心裡又是一疼——即使自己把雪公子找到了，那麼又有誰能保證皇上不再為難他呢？看現在的情形，聽蘭陵王的話語，如若自己再不同意皇上的要求，那麼與自己有關的人就都會受到誅連，雪公子自然是第一個目標。

  「救了他以後怎麼辦？先告訴旭堯，」蘭陵王大概怕連芯蕊不明白自己問話的意思，然後又補充了一句，「救也許並不是難題，難的是救了以後怎麼辦？」

  連芯蕊呆愣愣地坐在那裡，一時之間沒了主意，天知道應該怎麼辦？她首先想到的當然是遠走高飛，天大地大，難道就沒有她們的容身之處嗎？但是立刻她又自己給自己否決了，怎麼遠走高飛？因為他們很可能連城門都不能再出去了，往哪兒飛？

  「天大地大，芯蕊，如若你一意孤行，恐怕天再大，地再廣，也難有他雪公子安身立命的地方了。」蘭陵王自然明白連芯蕊愣的是什麼，於是一語給她道破，目的就是打消她再次跑掉的念頭——

  「所以，芯蕊姑娘若是還沒考慮成熟，那麼救他，只不過是更快地害他罷了。」

  說完，蘭陵王又為自己斟了一杯酒，這次他也像連芯蕊那樣來了個一飲而盡，就像要把所有的不愉快都喝掉一樣，然後便晃動著那隻玉杯，不再說話。

  連芯蕊知道蘭陵王的話很有道理，皇上若是不開心，雪公子就會遭殃；那麼讓皇上開心的唯一辦法，就是自己進宮！連芯蕊咬了咬牙，無論如何要在天黑前先找到雪公子，否則天黑後連府那邊就要開斬問刑了，自己怎麼能忍心看著那些人送死呢？那麼解救那些下人的辦法，自然是犧牲自己了……

  「天黑前幫芯蕊找到他。」連芯蕊思考半晌，終於下定決心，既然自己穿越來前大師說一切隨緣，那麼自己便也只好順其自然了，走一步看一步，先把人都解救下來再做打算才好。

  「然後呢？」蘭陵王沒有回答行不行，而是又追問了一句。如果沒有然後，這樣的無用功蘭陵王覺得沒必要去做。

  「為了更多的人活著，芯蕊別無選擇。」連芯蕊帶著一種悲壯的情愫，淚光在眸子裡閃爍，卻終於又咽了回去，就像把她與雪公子的愛情扼殺掉一樣。要知道，有時候放棄和選擇是不被自己控制的，連芯蕊再次為自己的命運感到悲哀。

  「好，旭堯沒有看錯人，芯蕊姑娘果然有大胸襟，大宋百姓之福啊！」蘭陵王面露喜色，然後輕輕擊了兩下掌，算做是對連芯蕊此決定的獎勵，「那麼旭堯也答應芯蕊，全力以赴尋找雪公子，爭取在天黑前給芯蕊消息。」

  連芯蕊重重地點了點頭，現在是正午，離天黑也只不過三個時辰罷了。三個時辰啊，不是自己的命運被改寫，就是其他人的命運被改寫！都說時間是最公正的東西，連芯蕊現在卻覺得時間其實是最殘酷的，它掌控著人類的生死存亡，然後在人們的痛苦中，它卻裝作沒事兒人似的依然前行著……

  「旭堯，如若芯蕊再和他談談，會有機會改變一切嗎？」連芯蕊實在不甘心啊，想到即將與雪公子天各一方，想到即將進入那高高的重重圍牆之內，過牢籠一樣勾心鬥角的生活，連芯蕊就心有不甘，「莫若，讓芯蕊再做一次努力？」

  蘭陵王有些心疼地凝視著連芯蕊，如此傾國傾城的一張容顏，本應該是燦爛如花般的笑靨，卻因為一個皇上而籠罩上層層憂鬱。突然有那麼一種衝動，蘭陵王好想保護這個可憐的小女子，給予她一份溫暖，給予她一份力量。至少，給她一個擁抱也好，讓她不要絕望——

  讓她明白，進了後宮也不等於進了地獄；即使她不愛那個皇上，還會有自己愛著；即使離開了雪公子，自己同樣會給予她幸福快樂……

  「芯蕊……芯蕊……」蘭陵王忍不住輕輕叨念著連芯蕊的名字，其實他好想伸出手去把那雙青蔥一樣的小手給握在懷裡，甚至輕輕撫摸那張籠罩著哀愁的臉龐，不讓她再憂傷——可是蘭陵王終於控制住了，他不能！至少現在不能！

  因為此時的連芯蕊心裡只有雪公子，因為此時的連芯蕊下定決心要嫁的是自己的皇上哥哥，因為此時的自己，還沒有到擁有連芯蕊的時候！忍耐吧，總有那麼一天，這個如蓮般的女子是屬於自己的，總會的！

  「旭堯，怎麼了？」連芯蕊久久沒有聽到蘭陵王的下文，感覺很詫異，為什麼蘭陵王欲言又止呢？難道他還有關於皇上的什麼事情不好說出口嗎？

  「哦，旭堯覺得，再談也不會有任何改變，而且，若是見到芯蕊，他怎麼還會放你走？」蘭陵王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於是趕緊轉移了話題，「只是那樣一來，即使找到了雪公子，恐怕芯蕊也沒機會與他話別了……」

  連芯蕊不吭聲了，想想那個皇上背信棄義的作法，恐怕真的會如蘭陵王分析的那樣，進得宮中便再也沒機會出來了。可是自己必須要再見雪公子一面，鼓勵他努力生活下去，一定要開朗樂觀，甚至還要鼓勵他——將來找一個更好的姑娘，陪伴他度過未來漫長的歲月……

  想到這裡，兩行清淚情不自禁地滴了下來，帶著苦澀的咸落進酒杯，悄無聲息地話說著離愁。連芯蕊沒有去擦拭，端起酒杯把那些和著淚的蓮落酒飲下，也在與自己異域裡的戀情做一個告別——雪啊雪，一定要平安回來，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

  「芯蕊，不要難過，事情已然到了這個地步，那麼就儘量向好的方面去想吧，那樣你才會重新快樂起來。」蘭陵王望著連芯蕊臉上的淚痕，其實他的心裡更難過。自己愛著的女孩在為別人流淚，叫他怎麼能不傷心呢？但是蘭陵王依然沒有表現出自己的酸楚之意，嗯，過了這個關口，事情總會慢慢好起來的，會的！

  「嗯，往好的方面去想，哈哈，那就想想，我連芯蕊從現在起就要為拯救大宋朝的黎民百姓做貢獻了，我應該多麼偉大多自豪啊！」連芯蕊悽慘地一笑，而且她清晰地看到，那帶著蓮兒的玉杯里，同樣露出一個悽慘的笑容！

  「這真是蓮落玉杯、雪入情殤啊！」杯中那個慘兮兮的笑容讓連芯蕊的內心在滴血啊——哈哈，虧了自己還是一名語文老師，竟然直到現在才理解「偉大」這個詞的含義，呵，原來偉大的另一個意義就是「驕傲的犧牲」！

  「芯蕊，旭堯代表大宋子民感謝你！你確實很偉大！」蘭陵王被連芯蕊悲壯的情緒感染著，心裡也是酸酸的，如若不是為了更高更遠的目標，蘭陵王又何嘗願意連芯蕊如此「偉大」呢？「芯蕊，為了你的偉大，旭堯敬你一杯！」

  「舀一水月色，在我的蓮心植下你的容顏。」舉起玉杯，連芯蕊自顧自地叨念著，幽幽哽咽聲伴著滾燙的淚水，訴說著一段千古離愁——「只為杏花雨中那千年一遇，只為紅塵深處這短暫的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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