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卷舒開合

  一襲明黃色的龍袍出現在安壽宮門口，然後爽朗的笑聲再次響起，帶著一種磁性的震懾力，飄進每個人的耳朵里——

  「哈哈，兒臣也給母后問安，祝母后青春常在，芳華永駐！」皇上竟然模仿連芯蕊的語氣和措辭，對向太后送上同樣的問候語，這應該是長久以來第一次呢。

  向太后心裡很是不愉快，皇上這樣的做法也太明顯了吧？難道他怕自己不知道他喜歡的是連芯蕊嗎？竟然當著所有佳麗的面，去模仿一個小丫頭片子，難道他這個做皇上的不知道什麼要做威嚴嗎？不爭氣的東西！

  「宸兒的祝福母后接受了，母后一定把養生之道研究下去，做到青春常在，芳華永駐。」向太后壓抑著胸中的不滿，臉上展露出一個很勉強的笑容，「宸兒你來得正好，大家正在給母后問安呢。宸兒快過來坐下，你若是不坐，這些佳麗的膝蓋恐怕就都要跪破了。」向太后說完指了指地上剛剛一起跪下的那些佳麗，像是很心疼她們似的樣子。

  皇上在秦映寒的位子上坐了下來，然而目光卻定格在一直低著頭的連芯蕊身上。其實皇上心裡明鏡似的，其他佳麗只不過是為了迎接自己剛剛跪下罷了，如果膝蓋會疼，只有自己的小芯蕊啊！因為方才皇上親耳聽見了連芯蕊說的「三次請安」，那麼也就是說，連芯蕊從進來後，一直跪著請安，而向太后，偏偏不讓她起來……

  「趕快平身吧，膝蓋跪疼了，太后是會心疼的。」皇上一揮手，召喚所有人都起來說話，而且還加了一句「膝蓋疼，太后會心疼」的話，分明是在對連芯蕊說——膝蓋疼，即使太后不心疼，他這個皇上也會心疼的。

  「是啊，大家都快起來吧，皇上不心疼你們，哀家也會心疼你們的。」向太后豈能不明白皇上話里的意思？分明是心疼那個連芯蕊跪得時間久了。哼，自己就是不心疼那個死丫頭，要心疼，也心疼自己的外甥女和侄女才對。

  眾佳麗都有些緊張，雖然大家並不太了解這對母子之間有什麼過節，但是她們並不笨，這話里話外的，分明在互相爭鬥。綠衣伊璇很是為連芯蕊擔憂，如此看來，這宮廷生活不好過啊，可能的話，她本人絕不想進宮了……

  「母后這裡真是熱鬧啊，宸兒原以為只有芯蕊在陪母后呢。」皇上望著面前五顏六色的佳麗們，心裡就有些不悅。今日本來是他接連芯蕊的吉日，為什麼弄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人來搗亂呢？難道太后還想弄什麼名堂不成？

  「皇上，今日哀家把眾佳麗邀請進宮，沒有事先和皇上商量，皇上不會怪母后吧？」向太后何其聰明，皇上此話分明是在怪自己，但是她偏偏不往那個方面理解，而是故意裝出高興的樣子說道，「因為皇上定下今日是芯蕊進宮的日子，哀家覺得是一個大喜事，便把大家都邀請來，同喜同樂！」

  同喜同樂？怎麼可能同喜同樂呢？

  「哦，謝謝母后想得如此周全，宸兒替芯蕊謝過母后啦。」皇上心裡不滿地嘀咕了一句，表面卻又不能太表現出來，只好淡淡地說了一句，「那麼相信母后都介紹她們互相認識了吧？嗯，若是芯蕊多了這麼多好朋友，也不錯。」

  向太后有些訕訕的，自從連芯蕊進來後就一直給大家跪著，哪有機會與眾女認識呢？再說了，向太后本意是讓大家刁難連芯蕊，哪裡還會讓她們相識成為朋友呢？向太后不會天真到給連芯蕊任何拉幫結夥的機會的！

  「這個自然，後宮應該是一個團結的地方，母后希望將來她們能團結一心，輔佐皇上成就一番偉業。」向太后當著眾佳麗的面撒了個謊，怎麼著也不能說出一直讓連芯蕊跪著的事吧？然後順理成章地說出自己的真實目的，「那樣，也不枉了母后的一片苦心。」

  向太后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聽到皇上智宸的耳里無異於是晴天霹靂——「母后，什麼團結一心？今日宸兒只不過是接芯蕊姑娘進宮，並非……」

  「皇上，今日這麼多佳麗都進宮來了，自然是要她們團結一心才對。」向太后打斷了皇上下面的話，如今人都來了，就由不得皇上一廂情願了，「來來來，現在就讓妙妙給皇上逐一作個介紹吧。」

  向太后之所以這麼強加給皇上如此多的美女，其實也是有原因的，這還要從那日連芯蕊與皇上見面的事說起——

  話說那日蘭陵王果然不負重託，在天黑前終於找到了雪公子，又安排連芯蕊與雪公子做了最後的訣別。至於連芯蕊與雪公子都說了些什麼，暫時不表。且說為了救連府那些可憐的家丁，連芯蕊又咬緊牙關忍著欲碎的心，在蘭陵王的安排下與皇上進行了最後的交涉，於是便有了連府上下所有人的安全，也有了今日的連芯蕊進宮……

  只是，皇上與連芯蕊的私下協議並沒有得到向太后的認同，當皇上再次把決定封連芯蕊為皇后的事情對向太后說明的時候，向太后真的氣瘋了。也因此，母子二人又進行了一番激烈的爭吵，較之先前更為嚴重……

  中間的爭吵細節暫不細表，只是到最後，母子二人同時退了一步——

  向太后說冊封皇后的事屬於國家大事，必須提到朝政議程上商討一下，如若群臣都通過，再擇吉日舉行大婚；

  皇上為了顧全大局，既然還沒到與向太后徹底翻臉的時候，便也退了一步，那就是在大婚之前，要把連芯蕊先行接入宮中，享受貴妃級的待遇，直到大婚。

  可是今日，連芯蕊如期而至，卻誰知與連芯蕊同時到達的，還有這麼多佳麗？而且更讓人費解的是，向太后竟然還說讓這些佳麗團結一心，共同輔佐皇上。這根本不是當日母子二人商量的結果啊？橫空多出這麼多的女子，皇上真是頭疼……

  「皇上哥哥，這幾位都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妙妙來給你介紹一下吧。」向妙涵接到了向太后的任務，趕緊起身向皇上福了福身，然後逐個介紹起來，「這位穿翠青色衣裙的，名叫李憶晴；這位穿橙色衣服的，名叫郭妍竹；綠衣飄飄的這位姑娘名喚伊璇；最喜歡藍色衣裙的這位美人兒，叫蘭慧雅，還有最配紫色的這位姑娘，叫林紫萱。」

  向妙涵因為在前次的安壽宮這行中與大家碰過面，而且對每個人的背景都作了仔細調查，那麼此時讓她給皇上介紹，自己輕鬆得很了。說完，向妙涵又調皮沖皇上一笑，然後指了指一襲紅衣的秦映寒戲謔的一笑——

  「皇上哥哥，這位紅妝大美女妙妙倒是要詳細介紹一下，她的名字叫做秦映寒，父親是當朝第一重臣秦檜大人，而秦大小姐本人則是京城四大美之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名副其實的才女佳人哦。如果皇上哥哥願意，就隨大家一起叫她的乳名寒兒吧。」

  這樣的介紹其實無疑於是一種戲弄，因為皇上與這兩位小表妹那可是青梅竹馬的，又何需互相介紹呢？而且向妙涵故意提到了秦映寒父親的名字，應該另有一番深意的。向妙涵非常看不慣秦映寒仰仗父親而居高臨下的態度，所以在皇上面前捉弄她一下子，也算出出氣。

  皇上先是一愣，然後看到向妙涵邊說邊向自己擠眉弄眼的表情，才恍然大悟。其實皇上最不喜歡的就是這個秦映寒，一方面是因為秦映寒的個性太高傲自大，另一方面，便是因為不喜歡她的父親。

  於是皇上也衝著向妙涵擠了擠眼睛，心領神會地哈哈一笑，「哈哈，如今這赤橙黃綠青藍紫都到齊了，還真是爭芳鬥豔呢。嗯，不過，妙妙啊，你這白衣飄飄的小丫頭卻不屬於這爭艷的行列，那麼，可不可以也自我介紹一番呢？」

  還沒等向妙涵回答，那邊的秦映寒早就按捺不住了，當即有些恨恨地說道，「皇上哥哥，既然妙妙把寒兒誇得那麼好，寒兒也不能不識抬舉，算作禮尚往來吧，寒兒幫妙妙作個介紹，讓各位佳麗認識認識我們的小才女是何許人也……」

  「不必了，朕只是跟妙妙開個玩笑而已，對於妙妙朕自然是了解的，相信大家對這個一襲白衣的小丫頭，也很喜歡了。」皇上臉色一沉打斷了秦映寒的話，他並不想聽這些無謂的爭風吃醋，無論大家怎麼討好自己，自己的心裡也只有那一抹粉紅色的美麗，「朕倒是想隆重向大家介紹一下芯蕊姑娘，因為芯蕊姑娘是今日的主角。」

  這樣斷然地拒絕立刻讓秦映寒感覺臉上被抽了個大巴掌一樣難堪，皇上根本就沒給她留一絲面子，這讓秦映寒一顆驕傲的心再次受到嚴重打擊——可是卻沒有任何辦法，對方是皇上，自己再怎麼難堪，也不敢有半點兒的不敬啊！

  秦映寒的淚水在眼圈裡直打轉，她恨恨地望了一眼向妙涵，怪她把自己推到了一個難堪的境地；又恨恨地望了一眼連芯蕊，如果不是她出現了，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怎麼會如此一敗塗地？

  「皇上哥哥，好啊，妙妙很喜歡芯蕊姑娘呢，皇上哥哥快給大家介紹吧。」向妙涵看到秦映寒羞愧難當的樣子，真是開心極了，然後幸災樂禍地對皇上催促到，「芯蕊姑娘這一襲粉衣，就像一朵盛開的蓮花，出淤泥而不染，超凡脫俗。」

  向太后狠狠地瞪了向妙涵一眼，怪她多事。可是既然皇上這麼說了，她又不能攔著皇上不讓他說。也好，倒要聽聽皇上是怎麼介紹這個小丫頭片子的，她是今日的主角，那就讓大家看看這個主角稱不稱職吧。

  「哈哈，小妙妙啊，你的話正合朕意。嗯，朕已經決定把坤寧宮更名為菡萏宮，賜為芯蕊姑娘的居所，宮中所有裝飾都以粉紅色為主調，那些宮女們的服侍，都要以翠綠的荷葉色為主調……」皇上被向妙涵的話逗得很開心，於是眼神變得很是燦爛，充滿了熱切的嚮往——

  「即日起在菡萏宮裡開闢一片荷池，由專職人員管理，效仿春秋末期的吳國那樣，男僕稱為菡士，女婢稱萏使，合稱菡萏使。嗯，妙妙啊，皇上哥哥這個主意，怎麼樣？」

  皇上此番話一出口，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了，包括一直沉默不語的連芯蕊。她怎麼也沒想到，皇上會如此大手筆地迎接自己入宮；而且，是當著向太后和眾佳麗的面，把對自己的寵愛之情完全表達得淋漓盡致。這讓她怪皇上太霸道的同時，也深深地感動著這一片深情……

  「菡萏，荷花的別稱，含苞未開的荷花為菡萏，已發為芙蓉。而菡即是花苞，萏即是花蕊。皇上哥哥真是大才子啊，這個主意與芯蕊姑娘太相配了，簡直就是天作之合。」這時，向妙涵最先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然後開始從文學的角度對皇上的這個決定進行點評——

  「嗯，九龍吐水浴身胎，八部神光曜殿台，希奇瑞相頭中現，菡萏蓮花足下開。芯蕊姑娘真是好讓人羨慕啊，從此後你就是菡萏宮的宮女，蓮花池的仙子了，妙妙恭喜芯蕊姑娘！」

  對於向妙涵這樣的註解，皇上顯然很是高興，不由得暗暗點頭。雖然皇上已經注意到了向太后臉上的不悅神情，但是他還是假裝沒有看到，然後面帶微笑地繼續向其他佳麗詢問道，「妙妙果然是才華橫溢，那麼在座的佳麗也都是才女，可否也談談你們的高見呢？」

  那幾位被詢問的美人兒都面面相覷，不知道應該不應該接皇上的話。如果回答了，那麼向太后便會不高興；如果一直這樣不吭聲，皇上又會不開心。唉，大家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時向妙涵望了望一襲綠衣的伊璇，然後婉然一笑，「伊璇姑娘此時著一身翠荷衣衫，那麼應該最有發言權了。伊璇才女，說說看吧。」

  「伊璇不才，只好借前輩李商隱的《贈荷花》來獻給芯蕊姑娘了。」伊璇被向妙涵點名了，自然不好再沉默，更何況她本來就喜歡連芯蕊，於是略加思索，便想到了相關的詩句——

  「世間花葉不相倫，花入金盆葉作塵。

  惟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

  此花此葉長相映，翠減紅衰愁殺人! 」

  連芯蕊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對伊璇投去了感謝的目光。要知道連芯蕊是語文老師，自然是知道這首詩的，這是一篇有深刻思想內容的詩。我國民間長期流傳著這樣的諺語：「荷花雖好，也要綠葉扶持。」李商隱的這首七言古詩，形象地表現了和這諺語相似的可貴思想。作者說——

  一般人總是重視花，不重視葉。花栽在金盆里，葉子卻讓它落地成為塵土。但荷花的紅花綠葉，卻配合得很好，它們長期互相照映，一直到綠葉減少，紅花謝落，使人覺得很愁悵的時候。這樣就寫出了荷花荷葉的共同命運，而且寫得很有感情……

  「哈哈，伊璇果然是才女，讓人佩服。那麼寒兒就借用一首《山花子》獻醜一下，請皇上哥哥不要見笑才好！」一直坐在那邊生悶氣的秦映寒聽了這首詩，突然哈哈一聲冷笑，然後也不顧向太后制止她的目光，便自顧自地朗誦起來——

  「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還與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多少淚珠何限恨，倚闌干。」

  連芯蕊聽到這首詞時，不由得眉頭緊鎖，她明白秦映寒選這首詞同樣是刻意的。因為整首詞寫的是荷花落盡，香氣消散，荷葉凋零，深秋的西風從綠波中起來，使人發愁；一個有無窮幽怨含淚倚欄的主人公形象躍然紙上。秋雨綿綿、夢境緲遠、玉笙嗚咽，構成悲涼淒清的意境，使全詞惆悵傷感的氣氛愈發濃烈……

  那麼秦映寒其實就是借這首詞警告連芯蕊，如果她沒有「自知之明」，下場就會如詞中蓮花那樣悲慘而蕭條。連芯蕊暗暗嘆了口氣，原來詩詞也是可以用來當作武器的。看來秦映寒對自己的敵視再也無法改變了。

  「寒兒啊，你這首詞太悲涼了，不合適皇上哥哥的心境，嗯，其實想來想去，還是這句詩最適合了。」向妙涵瞪了秦映寒一眼，然後大聲朗誦道，「菡萏花開鴛並立，梧桐樹上鳳雙棲！皇上哥哥，妙妙這句詩用得好不好呢？」

  「哈哈，妙妙這句詩不是用得好，而是用得妙！妙！」皇上樂得合不攏嘴，然後深情地望著連芯蕊說道，「惟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其實，皇上哥哥最喜歡的是這句詩呢。」

  連芯蕊自然明白皇上話里的深意，「卷舒天合任天真」，那是希望自己今後的生活能夠自由幸福啊！但是能遂人願嗎？因為她分明看到向太后正狠狠地盯著自己，眼神中流露著仇恨的目光……

  一手資源突破防盜章節，收藏czbook.cc。請分享更多的讀者，讓站長能添加更多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