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你敢要嗎

  皇上當著所有人的面，宣布為連芯蕊重新打造一座菡萏宮，而且此宮完全採用粉紅色系，所有的宮女奴婢們的衣著都要選擇翠荷綠為主調，那意思再明顯不過——「惟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在皇上智宸的心目中，連芯蕊就是那最嬌艷的蓮花，而那些宮女們，只適合做最稱職的綠葉。而且一定要與蓮花相輔相承，同呼吸、共命運……

  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皇上對連芯蕊的寵愛已經到了什麼程度，那麼無論是向妙涵還是秦映寒，都只配做連芯蕊的綠葉罷了，更不用說其他的佳麗啦。

  這對於一個女子來說，應該是最至高無上的榮耀了，試問啊，在座的美女們，誰不渴望擁有一座屬於自己的「菡萏宮」，誰不渴望擁有一片屬於自己的「菡萏池」？即使現在以國母自居的向太后，又何嘗不曾有過這樣的夢想呢？

  只是向太后不曾實現過，因為當年先皇在位的時候，她向太后並不是最受寵愛的，甚至是最不起眼的、最被忽略的一個小小的貴人罷了……所以直到後來，先皇被金人當成俘虜抓走的時候，她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貴人才因為「被忽略」而再次被金兵給忽略了……向太后從此因禍得福，在僅存的那些小貴人小才人里，她脫穎而出，一躍成了太后……

  想起這段往事，向太后也難免酸楚，尤其是面對皇上智宸對連芯蕊的寵愛，她既羨慕又嫉妒。沒有人不渴望愛情的，即使不能兩情相悅，也同樣會渴望被人疼被人寵。向太后沒有那個命，年輕時自己的男人有權利，可是他不寵自己；年老了，自己掌權了，可是她卻不敢找男人寵她，因為那是犯大宋律法的，她若是想過這種榮華富貴的生活，便只能安分守己……

  但是在向太后的骨子裡，她卻不些不甘心！她總認為自己並不比那些男人們差，她總覺得自己滿可以創造一番偉業。且不說什麼武則天吧，因為歷史上敢於稱帝的女人，也只有那麼一個。向太后常常拿自己與武則天暗暗相比較，終於發現自己確實不如武則天。

  於是向太后就告誡自己千萬要有「自知之明」，不能奢望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否則一定沒有好下場！但是，做不了武則天不等於不能統治天下，她同樣是堂堂的太后，那為什麼不能像大遼的肖太后那樣，做一個英明勇敢的「太后」呢？

  ——行的！自己一定行的！這是向太后對自己的鼓勵！

  靖康之辱是男人們為大宋朝留下的恥辱，那麼只能說男人無能！至少那兩個皇上是無能的！向太后因為沒有得到過先皇的疼愛，所以對那兩個被抓走的皇上，更是恨得咬牙切齒！那麼，既然男人們無能力保護自己的國家保護自己的子民，作為女人的自己，就應該有責任挺身而出，幫大宋雪恥！

  於是向太后常常為自己這樣的愛國之心和男子一樣的胸襟感到自豪，她甚至想：如當初先皇封自己為皇后，如若先皇那時常常聽自己講一些治理國家之道，那麼就很可能會改變國家的命運，又何來兩個敗國之君？

  但是歷史就這樣被進行著，向太后沒有得到過先皇愛，那是她一生的遺憾。而如今，作為她一手扶持起來的智宸皇上，卻屢次三番地為了另一個女子與她抗衡，那麼可想而知，向太后的心情一定憤慨極了——她把所有的嫉妒和怨恨都施加在連芯蕊身上，其實仔細想來，也不為過吧？那是一個怨婦的嫉妒，那一個自私後母的憤怒，如果爆發起來，可憐的小芯蕊啊，應該怎麼樣承受？

  「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還與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多少淚珠何限恨，倚闌干。」向太后強壓怒火，然後重複了一遍剛剛秦映寒朗誦的那首詞，語氣很是沉重——

  「皇上，哀家覺得寒兒的詞配得更有道理。如果哀家沒記錯的話，那首詞應該是南唐中主李燝的所作。大家都知道，李燝是唐後主李煜的父親，他作這首詞時應該是一種悲秋的情懷，或許當時他就隱隱地感覺到，他的唐朝時日不多了，就像那蓮開蓮落，再豪華的綻放最後也只能歸於泥土罷了……」

  向太后這樣的解說，讓剛剛向妙涵給活躍起來的氣氛變得異常壓抑起來，大家誰也不敢再出聲。尤其是那個有些膽小的蘭慧雅，一直甚至努力地低著頭，生怕一個不小心與向太后對上目光後，向太后就讓她再談想法。其實蘭慧雅哪裡敢談自己的想法呢？不論是站在誰的立場，都會得罪人，所以，還不如沒有想法的好。現在蘭慧雅只求這次所謂有「邀請」快點兒結束，然後再也不要進到宮裡來了……

  然而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你越是緊張，越是迴避，事情反而越是往你頭上撞，想躲躲也躲不開的。這不，向太后剛剛把自己的觀點闡述完畢，還不等皇上提出什麼反駁的話，便立刻召喚蘭慧雅回話——

  「慧雅姑娘啊，你為什麼總低頭不語呢？是不是對她們的看法都不贊同？嗯，其實哀家覺得慧雅姑娘是一個很成熟穩重的女孩子，就像你的名字一樣，聰慧、優雅得如空谷的幽蘭，不與他人爭風吃醋，好，哀家喜歡你這樣的孩子。」

  向太后真是厲害，她表面是在誇獎蘭慧雅的聰慧優雅，實際上是先給蘭慧雅灌輸了一種做人要賢德的思想，然後又來了個下馬威，分明是在說：如若蘭慧雅也像連芯蕊那樣與他人爭風吃醋的，向太后就不喜歡你了——那麼你蘭慧雅，自然沒有好果子吃！

  蘭慧雅覺得手心裡都是汗，頭也嗡嗡地叫，就像得了一場大病一樣，渾身緊張得直哆嗦。她不知道向太后為什麼要問她？她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麼回答？向太后說自己如若不與他人爭風吃醋，就喜歡自己——那意思，就是提醒自己不要與連芯蕊同流合污啊！唉，芯蕊其實真是一個很不錯的姑娘，皇上愛她又有什麼錯呢？只是，太后不喜歡，沒辦法，自己幫不了她了……

  「慧雅，在想什麼呢？太后在問你話呢，快回答吧。」秦映寒雖然不明白向太后為什麼要提問這個蘭慧雅，該不會是想封她為皇后吧？但是轉念一想，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俗話說薑還是老的辣，向太后或許想利用這個蘭慧雅說事罷了。於是微微一笑，對蘭慧雅說道，「慧雅是最溫柔賢惠的姑娘了，寒兒若是能學到慧雅這份優雅恬淡就好了。」

  蘭慧雅暗暗責備秦映寒太多事了，若是她不催促，或許向太后也就不會再追問了，沒準兒就躲過這一關了。現在怎麼辦？只好硬著頭皮抬起頭，小心翼翼地說吧——「慧雅多謝太后的厚愛，慧雅受之有愧……嗯，皇上為芯蕊姑娘建菡萏宮，那一定很美……而太后說的更有道理，花開花落總有盡時，怎樣的繁華最終也會是一場空…..若是帶著無窮幽怨獨自憑欄，倒莫若最初就保持一份空谷幽蘭的恬淡……」

  蘭慧雅終於吞吞吐吐地按照向太后的意思把自己的所謂觀點表達出來了，然後，她感覺自己後背的衣衫都被汗珠給滲透了，帶著緊張的熱度在這盛夏的宮殿裡蔓延……

  對於這樣的回答，向太后顯然很滿意，她覺得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嗯，這個蘭慧雅應該是眾多佳麗中最溫柔賢惠、也是最能聽自己話的人了，而且在向太后的心中，也是那個「淑妃」的最佳人選。如今皇上很固執，自己一時說服不了他，又不能太撕破臉。所以，得想一個相對完美的辦法，讓皇上不能太張狂，讓那個連芯蕊不能太得意……

  「慧雅啊，你真是個賢德的好姑娘，妙妙佩服你的溫柔善良。」那邊一直靜靜聽向太后講道理的向妙涵再次說話了，「慧雅啊，妙妙也有一個問題問問你呢，你可是要如實回答，不許說謊哦。」

  蘭慧雅被向妙涵說得有些尷尬，自己對向太后的「趨炎附勢」，想來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真不知道這個向妙涵要問什麼難堪的問題給自己呢？可是又不能說不讓人家問啊，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妙妙問吧，慧雅如實回答便是。」

  向妙涵眼珠一轉，調皮地望了向太后一眼，然後問蘭慧雅，「慧雅，妙妙只是想知道，如果給你一座宮殿，你希望布置成什麼樣子呢？如果為你建造一座花園，你最希望種上什麼植物呢？」

  蘭慧雅微微怔了怔，原以為向妙涵會刁難自己呢，譬如直截了當地問自己是支持秦映寒的觀點還是支持她向妙涵？還好只是問自己的理想，嗯，那自己實話實說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吧？想到這裡，蘭慧雅少女的天真本性又顯露無遺，同時臉上也洋溢著害羞的嚮往——

  「如果給我一座宮殿，我最希望把它布置成天空的顏色，所有的裝飾都以淡藍色為主調，然後配上飄逸的白紗幔，就像藍藍的天空白雲在飄……然後，我還要建造一座屬於我的花園，花園裡自己主要種植的都是各種各樣的蘭花，我要把所有的蘭花都般到我的花園裡，然後給花園取個可愛的名字，嗯，就叫蘭若軒……」

  蘭慧雅越說越開心、越說越投入，一時間忘記了不能得罪向太后，更沒有注意到向太后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就像滴著一層葡萄水，只要再輕輕碰觸一下，就會有災難降臨到她的頭上。

  連芯蕊見到此情此景心說不好，向太后為什麼會提問蘭慧雅，很明顯是希望蘭慧雅否定皇上為自己建造菡萏宮和菡萏池的事情。卻誰知蘭慧雅說著說著就被向妙涵引到了「雷區」，馬上就要爆炸了，可憐的蘭慧雅竟然還陶醉在她的夢想里，全然沒有發覺向太后那張「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臉龐……

  「呵呵，慧雅的夢想原來也如此浪漫，那一園美麗的蘭花肯定漂亮極了，現在妙妙就好想去看看呢。」向妙涵依然是那一臉的調皮，然後衝著秦映寒微微一笑，半開玩笑半是認真的說道，「寒兒啊，現在問題輪到你了，如果是你呢，你會怎麼設計你的宮殿和花園？」

  秦映寒沒想到向妙涵突然就把話題轉移到自己身上，更猜不透她這樣左問一個右問一個的，究竟想幹什麼？難道單單是為了探聽別人的理想嗎？但是看太后的臉色，顯然是對於剛剛蘭慧雅的回答很是不悅，那麼自己就不能說實話了——

  「妙妙啊，其實寒兒和你們都不一樣，寒兒從來不奢望有自己的宮殿和花園，要知道那樣是很奢侈和浪費的。如果，有那麼一個人想賜予寒兒這些東西，寒兒會勸說那個人，把銀兩用在江山社稷上，用在黎民百姓身上，寒兒只想做一個憂國憂民的人……」

  秦映寒說得很是慷慨激昂，雖然這些話都是違心的，都是按照向太后的意思去提醒那個連芯蕊——雖然皇上要賜予你宮殿和花園，但是你連芯蕊一定要有自知之明，享受那麼奢侈的生活你根本不配！而且，一個不懂憂國憂民的人，更不配做皇后，所以，不要再做白日夢才好！

  「哈哈，寒兒，妙妙沒想到寒兒有如此高的境界，真讓妙妙刮目相看。」向妙涵聽著秦映寒口不對心的話，一陣冷笑，然後故意逗她說，「妙妙以前真是看錯寒兒了，因為寒兒一向喜歡這大紅的衣衫，所以妙妙還以為寒兒一定會把自己的宮殿弄成大紅的顏色，就像太后的安壽宮一樣富麗堂皇；至於花園嘛，自然也只有牡丹花才能配得起寒兒的雍容華貴了……」

  秦映寒被向妙涵這樣一頓諷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心裡更不是滋味。其實她不得不承認，向妙涵說得沒錯，她真的嚮往有一座自己的宮殿，然後把宮殿裝潢成和安壽宮一樣的富麗堂皇；她也同樣嚮往有一座自己的花園，然後花園裡種上大紅的牡丹花，就像武則天那樣，秦映寒認為只有牡丹花的富貴才配得起自己的雍容華貴……

  但是秦映寒怎麼能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呢？她必須嚴格遵循向太后的意圖，必須跟在向太后的思想去走。連芯蕊雖然一言不發，但是卻讓人感覺她連沉默都對自己構成了威脅。所以，她唯一的指望就是向太后，無論如何不能失去爭奪皇后的機會。所以違心就違心吧，自己要做給太后看，又不是做給這些無知的人看，那麼還在乎她們的想法做什麼呢？

  皇上智宸對於大家這樣吵來吵去很是反感，他其實比誰都明白向太后的心意，但是他這次並不想再順著向太后後——難道給自己心愛的女子一座粉紅色的宮殿也要請示她向太后嗎？自己又不是想為她建什麼勞民傷財的阿房宮，犯得著向太后如此大做文章嗎？

  於是皇上對仍然在你一言我針鋒相對的向妙涵和秦映寒揮了揮手，然後望著向太后說道，「母后若沒什麼意見，改造菡萏宮的事情就這麼定了，即日開始動工。現在宸兒就帶芯蕊姑娘去坤寧宮看看，商量一下改建計劃……」

  這算作是對向太后的交待了，皇上說完起身便要帶連芯蕊離開。

  「不行！哀家不同意！」向太后被逼無奈，看來拐彎抹角的規勸沒有用了，自己只好動真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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