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傷痕

  2008年從五月中旬開始，一直在淚水的浸泡中渡過。不單是我，是很多人，很多地方，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地震撕裂的一個個口子，在眾人的身上或者心口留下深刻的傷痕。

  很明白一個特別無奈的事實，慢慢的，人們會恢復平靜，慢慢的，人們會開始模糊，慢慢的，人們會學會遺忘。除了那些親身體驗親歷傷痛的身心。

  那些親歷過掙扎親歷過生死親歷過陰陽的，大概是永遠都不會忘了吧。

  那麼多人說，時間會沖淡一切。我相信，有時確實如此，但有些時候，時間沖淡了疼痛，卻不會沖走關於傷口的記憶。

  其實，很多人本來就是伴隨著傷痕出世。只不過，那是母親甜蜜而驕傲的傷口。屬於自己的傷痕，是一天天成長中，逐漸浮現的。

  在我身上，有兩個明顯的疤。左手上臂，是種痘印痕。接受過這種疫苗的無一例外都有。右邊手肘內，像個蟲子趴著的，是某次摔傷後的疤痕。每次摸到這個難看的痕跡，會讓我想起一些往事。

  想起那一天，風和日麗，我和初戀男友去郊遊。原本是要乘車去的，我卻在臨出發前突發奇想非要騎自行車去。結果，一個大坡讓我摔了個大跟頭，手腳朝地直撲倒。那些細小的，在手上、腿上、臉上的傷疤很快就痊癒消失，惟有手肘上這個，明明也只是蹭破一塊皮，卻深深地留了下來，結成一個硬的不肯抹平的痕。

  很久以後，與男友分手，於每個美好或者傷感的回憶中，我都會不可抑制地揣摩，這是不是冥冥中故意要留給我的什麼，提醒曾經走過的往昔，提醒我生命里不能忘懷的人和故事？

  我已經忘記了當時摔倒後的疼痛，卻怎麼也不會忘記這個傷口的形成，以及順著傷口脈絡延伸出去的從前。

  所以，當我盯著電視屏幕，想像著廢墟里走出的一個又一個人，我被刺傷了眼睛，他們該有怎樣的痛？那種切膚的感受我難以想像，但我明白它們存在。

  它們存在於身體上，經年老去，也許都不會消失。

  它們存在於心靈處，歲月流淌，也許都不會抹掉。

  我們看到皮膚表面的，卻永遠不知道藏在別人內心深處的傷痕。

  也許有甜蜜的，比如小時候種痘的，那來自父母的關愛和小心。

  也許多是疼痛的，比如我們成長中經歷的種種，愛恨情仇或者天災人禍。

  盛世之下，和平之中，我們仍舊一點一點受到傷。而那無可抗拒舉國同悲的傷，我們又如何撫慰何時癒合？

  這就是生命給予的。我們在傷痕中理解了人世的喜怒哀樂、酸甜苦辣和悲歡離合。某一天，摸摸皮膚上，或者心口處的印痕，告訴自己，我沒有忘記那些傷，但，我已經安然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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