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她的煙火*

  一生會有多少大難？

  結婚之後，他依然當她是個寶，對她沒原則的好。

  她不會做飯，也討厭做飯，他就經常下廚，而且記得每道菜都不放蔥，因為她不吃。還記得多加點西紅柿，因為她喜歡。走路的時候，他總記得走在她的左邊，牽著她的手，走過一個又一個路口。甚至有一天晚上他打了一盆水，很溫柔地給她洗腳，然後輕輕地嘆息：「唉，寶貝，你怎麼會這麼幸福呢？」

  她笑了，心底不覺湧起太多的柔情蜜意。可是，始終還有什麼欠缺。

  她是一個喜歡胡思亂想的人，幻想著一場驚天動地的愛情。而這份婚姻，雖然美麗，卻過於風平浪靜了。

  有時她拿起一本雜誌，咯咯咯笑著看完，卻又問他很多憂傷問題。當然，她還是很懂事，她不會去問「你媽和我掉水裡了你會先救誰」這種殘忍的問題，她會問：「如果大難來臨了，比如地震、海嘯、颱風，你還會抓住我的手嗎？」

  他揉揉她的腦袋，說：「小傻瓜，亂想什麼呢？」

  始終，她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兩個人的甜蜜幸福里，這一絲絲縷縷是她心底抹不掉的那點惆悵。

  轉眼是清明。他的父親早已過世，第一年的新媳婦，當然要去那個遙遠的小鄉村里拜祭一下。

  全部是土路，坑坑窪窪，崎嶇不平，風一揚起就是一片沙塵。好不容易找到的一輛車，是那種只有駕駛室的翻斗車。人就只有站在車兜上了。

  視線很好，遠近的風景都一目了然。不過觀看的時間不多，實在顛簸得厲害，要顧及安全。她兩手死死抓著車兜邊沿，絲毫不敢放鬆。那種路，一不小心都可能把人簸出去。對他關心的詢問，她倔強地笑笑，說「沒事。」她還得意地把右手鬆開，揮了揮，笑道：「同志們好！同志們辛苦了！」他趕緊靠過去，把她的手按到車兜邊。

  路很窄。路邊的灌木或者小樹枝椏伸展著。突然，有一枝長長的直衝著，向她站的位置迎面拂去。她來不及做什麼反應，一邊的他就一把抱住她，然後猛一個轉身，她在他胸前，他的後背對著路，也就是對著掠過的樹椏。

  只是一剎那。

  那一剎那，她想起了她的問題「大難來臨時你會抓住我的手嗎」。東搖西晃站在車上風很大，但她知道眼淚在風裡散得很快而且悄無聲息。

  關於她的問題，最終他還是回答了。他說：「傻瓜，一生中哪會有那麼多大難呢？每天把眼前的日子過好就對了。」

  當時她就呆了。想一想，這一生，波瀾不驚是正常，大起大落是少數，其實真不一定會遭遇什麼大難。而有過這樣的一剎那，未來再怎樣，她想她都不會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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