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傻瓜

  拍婚紗照是一件很傻的事。先是任人在臉上塗塗畫畫，然後像個木偶一樣按攝影師指揮擺出各種姿勢，最後拿到千人一面大多沒創意的片片，同時，還要支付大堆時間和鈔票。可沒有誰能否定，它越來越成為結婚中不可省略的一環，那麼多紅塵中的聰明男女對它趨之若騖，以致於大小影樓前都季節性地排起了長隊。

  有位好友，某天看了同學的婚紗照也忍不住跟我說：「很想去拍一套呢。」彼時，她還名花無主。當然，她是美女，拍出片片來肯定也是美奐美侖。而婚紗照，雖然被無數人批評濃妝艷抹失去本色，但它展現的畢竟還是美麗。哪個女孩子不想美麗呢？尤其是可以依偎在愛人旁邊演繹一場風花雪月的情景劇，好象公主一般。最普通的女孩，也可以在拍婚紗照片時成為主角，擁有燈光和眼神的聚集。如我這種大大咧咧藐視藝術照的人，都有點抵擋不住那樣的誘惑。你看，巨幅的廣告牌，新娘千嬌百媚新郎玉樹臨風，關不住的幸福和甜蜜。

  很多年以前，我對男友說：「我們去拍一套婚紗照吧！」他大驚，因為一直知道我有恐婚症。他問：「幹嗎呢？」我很憧憬地說：「看看拍出來好看不，也可以當作紀念啊。」他不理我的心血來潮：「你別鬧了。」那一瞬間，我的心是灰暗的。我只想單純地拍一套照片，未來如何都無所謂，只要當時的美好。

  我知道這樣的想法會遭到很多批評。但很多願望是不能等的，一等，就成了前塵往事過眼雲煙。就好象我和他，終究沒能一起穿著婚紗禮服站到攝影機下。

  等到去拍婚紗照時，已是另外一個緣分。一向素麵朝天的我，坐在鏡子前，看自己一點一點被抹上厚厚的粉。我不停強調要淡妝淡妝，但眼影、腮紅、唇彩一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好象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化妝師還一直在我耳邊說「你真漂亮」。我才不上這樣的當，相同的話估計對每個來拍照的人都要反覆強調幾遍。我真實的感覺是很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無奈，我幾乎是哭喪著臉問我的他：「是不是不象我？是不是很老氣？是不是不好看？」

  他跑過來端詳了半天，深呼吸一下：「不，很好看，跟我想像的公主一樣。」

  我們嘻嘻哈哈一邊鬧一邊拍照片，連攝影師也被我們逗得大笑。可再怎麼笑，他還是機械地讓我們擺弄著那些沒有個性千篇一律的動作，就跟流水作業一樣，一個姿勢接一個姿勢，都成了程序化。在遙控中，矯揉造作假裝淑女地折騰了半天，終於得到一個解放的機會，攝影師讓我扭他的耳朵。我也知道沒創意，但在他「你怎麼真扭」的大叫中，定格成了我們後來最滿意的瞬間。

  象我另外的一個朋友說的「拍了是失望，不拍是遺憾」，拿到照片果真有點這種意思。但拍攝過程中的快樂是不能複製的。記得外景遇到雨天，我裸著肩頭和手臂，被凍得通紅，他在一邊心疼地恨不得放棄拍攝。這樣的體貼，令我感動和滿心歡喜。

  再路過熱鬧的影樓，看見一對對甜蜜的情侶進出，我都會回味自己當時的心情。就算拍婚紗照片確實是一件很傻的事，但那又有如何呢？誰都知道，戀愛中的寶貝，本來就都是傻瓜，幸福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