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誰是小三

2024-09-14 05:31:58 作者: 花時玖
  右手腕上被顧易北捏過的地方一陣疼過一陣,蘇南看了看,發現那裡隱約浮現出瘀青,並且有逐漸嚴重的趨勢。沿著指痕環繞的形狀,像是戴了圈手鐲。夏季衣服單薄,想遮都遮不住。最關鍵的是,傷的地方在右手腕,她只要一晃動滑鼠就會碰到那裡。

  」南忍不住爆了聲粗口,心裡已經不知道罵了顧易北幾輪了。

  鬧心的軟文才寫了一半,思緒被打斷,她又要從頭再來。好在這是後天需要推送的內容,並不太著急。她盯著空白文檔發了會兒呆,咬牙強迫自己進入狀態,繼續開始工作。

  快中午的時候,郝佳發來了微信:「晚上別吃了,我們去蹭飯吧。」讓人焦頭爛額的推廣文這時總算寫到結尾,蘇南將最後兩段話敲完保存好,才回復她:「蹭飯?」

  郝佳:「曲偉晚上在海盜船主題餐廳請客,還有幾個他的朋友,上次在俱樂部你也見過的。」

  就是見過也沒印象了,上次根本就沒怎麼交流。蘇南微蹙下眉頭,想回復她不去。剛敲出這兩個字,對方的消息就發過來:「去吧,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蘇南知道郝佳真能說到做到。要是這樣,曲偉豈不是要恨死自己了。她只好無奈地回復了個「好」字。郝佳發了個勝利的表情過來:「勝利路分店,晚上下班見。」蘇南也回復了一句:「晚上見。」腦袋裡順便開始盤算起來,從公司過去應該坐幾號線地鐵。

  晚上下了班從寫字樓里出來,蘇南竟然看見徐兆林站在台階下面。「徐總?!」蘇南略有些驚訝,「您來我們公司辦事?」「我來接你。」徐兆林好笑道,「郝佳沒跟你說嗎?晚上去蹭曲偉飯吃。」蘇南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郝佳說了蹭飯,但可沒說徐兆林會來接她。在兩人僅有的幾次接觸里,他一直電話不斷,所以她沒想到徐兆林會有這麼閒,跟著他們吃吃喝喝。

  徐兆林看著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解釋了一句:「我過來這邊辦點事情,就順路拐個彎來接你。」 說著頓了頓,然後一本正經道,「放心,真是順路。不會管你要油錢的!」

  「哈哈……」蘇南也跟著笑了聲。倒不是因為他這句玩笑,而是想起了一個月前,顧易北還真和自己算過燃油費。

  誰知她剛想到顧易北,熟悉的聲音就鑽進了耳朵里:「走不走?不走別擋路!」蘇南急忙回頭,就看見顧易北不知道何時站在了自己的身後,英俊的面容上沒什麼表情,眼睛裡卻寫滿了不耐煩,再往兩邊看了看,挺寬敞的台階,明明往旁邊挪一步就能繞開她,哪裡擋他的路了?!

  蘇南紅唇微抿,她不想在徐兆林面前和他爭吵,便沉默著往旁邊退開一步。顧易北下了台階,經過她面前時目不斜視,就像從來不認識。更年期精神失常!蘇南在咬牙切齒地在心裡暗罵了他一句。那邊徐兆林似乎並沒注意到兩人之間的暗潮湧動。

  等到顧易北走下台階時,他主動頷首打了聲招呼:「顧總,好久不見了。」顧易北轉眸看向他,像是才認出這個人一樣,略帶恍然道:「原來是徐總!的確有一段時間沒見了。」然後也不作停留,「我還有事,改日再敘。」說完大步走到自己的車旁,開門上車快速啟動。黑色的車子瞬間提速衝上了主幹道。蘇南看得一陣心驚膽戰,擔心之餘又忍不住罵他莫名其妙。直到車尾徹底從視線里消失,她這口氣都沒松下來。

  「蘇南。」徐兆林這時開口叫了她一聲,衝著自己的車偏了偏頭,「走吧。再晚路上該堵車了。」結果車子剛開出去兩條街,就被堵在了一處路口。前方一輛小貨車和一輛三輪車剮蹭在一起出了車禍。兩方僵持不下,連前來疏導的交警都快要崩潰。

  四條路上長龍不斷,一眼看不到頭。車外鳴笛聲四起,隱隱透著煩躁。「看樣子起碼得半小時。」徐兆林將車子暫時熄了火,然後轉頭看向蘇南,「你給郝佳發條微信,讓她轉告曲偉,我們可能會晚點過去。」「也好。」蘇南手機就攥在手裡,直接點開軟體發送了消息。

  微信上還有其他幾個人的未讀消息,她正逐條瀏覽回復著,就聽見身旁的人問了一句:「你手腕怎麼了?」蘇南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她抬手看了眼右手腕那一圈瘀青,又想起上午樓梯間裡發生的事,頓時一陣惱怒,可嘴上卻編著:「哦,這個呀!說來我也倒霉,今天一早上班的時候在路上遇見個神經病,非拽著我喊媽,怎麼說也不鬆手。」

  這理由假到不能再假。徐兆林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頭,卻也並沒深究,轉移話題道:「蘇南,你覺得鍾麗這個人怎麼樣?」「鍾麗?」蘇南疑惑地轉頭看他,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有此一問。「嗯。」徐兆林點頭,緊接著又接上一句,「如果沒有什麼必要……儘量離她遠一點。」

  這話說得實在是直白又不客氣,不過,她和鍾麗屬於那種天生氣場不太合的人,除了工作需要,的確也沒其他接觸。好在鍾麗雖然不好相處,也沒刻意為難過她。

  「我和她……」蘇南沉默兩秒,斟酌著開了口,「我和她也就是工作上的接觸。」徐兆林偏頭看她一眼,忽然笑了出來:「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麼這樣說?」「為什麼?」蘇南從善如流。其實她不是半點不好奇,只不過徐兆林這種人,有些事他既然主動開口了,就一定會讓你知道,如果他不願意說,問也沒用。兩個人總共也沒見幾次面,她不覺得自己和他的關係已經相熟到可以隨便八卦的程度。

  「哈哈哈!」徐兆林笑聲里多了幾分歡快,「蘇南,你可真有意思!」這話並沒有什麼不妥,但卻隱約流露出幾分隨意和親昵。蘇南手機正好響起提示音,是郝佳發來了回復。她忙著低頭回復,於是並未察覺到什麼不妥。

  徐兆林拿過儀錶盤上的煙盒抽出一根卻並沒立刻點燃,猶豫一下後又塞了過去。車外響起喇叭聲,他也跟著摁了兩下,然後說道:「鍾麗和你們陳總的關係不太正當。」蘇南抬頭看向他,眨了眨眼,倒並不太驚訝。她雖然來千城時間不久,但是這一個多月下來,已經模模糊糊地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成年人的世界從來不會絕對乾淨。這種事情在職場中並不少見,有些是在相同環境中尋求一點精神上的相互溫暖,有些是利用身體來謀取更多的利益,儘管她覺得這樣不道德,更不贊同,但除了潔身自好,也改變不了什麼。

  「鍾麗原來是一家規模很大的網站的總編,那裡工資待遇比現在不知道優越多少倍,你知道她為什麼從那裡離職來千城嗎?」「為什麼?」蘇南這次倒是主動提問,說完想了想又補充一句,「總不會是為了愛情,來支持陳總的事業吧?」

  「呵……」徐兆林搖頭輕笑,像是聽見了什麼特別好笑的笑話,「蘇南,你是不是在他們家言情小說看多了。」蘇南讓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最近腦袋裡的確是總冒出些狗血橋段,可能真的和工作環境有關。

  路口終於疏通了,前面車子開始緩緩移動。徐兆林重新啟動車子。「要不你來我公司吧!我這邊正好缺個有經驗的新媒體運營。」他轉頭看她一眼,微微正色,「我沒開玩笑,是認真的。」「不了。」蘇南搖頭拒絕。她並沒有打算在A城久留,臨時找份工作是為了不讓自己坐吃山空。尋親的事就算沒結果,也會有個期限。還是那句話,她盡力了,就沒有遺憾,所以也絕不可能把今後的人生都耗在這個上面。尤其是顧易北和她之間交集越來越多,關係越來越微妙……

  「好吧。」徐兆林略感遺憾地嘆了口氣,卻也沒強求,「如果你在千城做得不順心,什麼時候想換工作,我的東燁影視隨時歡迎你。」「謝謝。」蘇南這聲道謝很真誠。不管徐兆林是不是客氣,能說出這樣的話就已經很讓人感動。「其實工作都有不順心的地方,咬牙挺一挺就過去了。」

  明白蘇南的態度後,徐兆林正色道:「蘇南,我剛剛話說一半。鍾麗從上家公司離職,是因為出了事情。她慫恿網站簽約作者和版權商發生不正當關係,為了業績又拿自己手下的女編輯去給資方送人情。」大家都是成年人,送什麼人情,自然不必用言語挑明。

  蘇南愕然瞠目,這下是結結實實地被驚到了。徐兆林繼續說道:「其實這種事如果你情我願,倒也沒什麼。關鍵那個女編輯是被她灌醉的,那人也不好拿捏,後來事情鬧了起來。原來的公司還念著她這些年創造了不少效益,沒有公開給予處理,只讓她自己主動辭職。但圈子就這麼大,過了沒幾天就都知道了,所以現在除了千城,沒有公司敢收她。」

  蘇南眨巴了兩下眼睛,一時有點消化不了聽到的信息。過了幾秒,她忽然明白了徐兆林說起這些的意思。一個人的行為意識在成年後是不會輕易改變的,鍾麗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性格她清楚,所以這樣的事情以後也有可能再發生。

  「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聰明的姑娘!徐兆林心裡暗贊了一聲,勾起嘴角露出個淺淡的笑容,沒有再說什麼。


  海盜船主題餐廳蘇南在A城上學那會兒就有,主營業務是特色燒烤,外面大堂的裝修是加勒比海盜風格。裡面包廂每個主題風格不同,什麼浪漫海洋、金字塔尋寶、植物大戰殭屍……總之布置得很有情趣。當年只步行街那裡有一家店面。現如今已經發展壯大,分店遍布市內。

  勝利路這邊是新店開張,才剛剛營業一個多月。蘇南從徐兆林口中得知,這家餐廳的老闆和曲偉是朋友。他今天在這裡請客,一是給朋友捧場,另外就是藉故約郝佳出來。蘇南以為曲偉會訂個浪漫海洋包房,結果卻是最新的王者榮耀主題。她心想這人也算是用心了,因為郝佳最近打這個遊戲著了魔。

  路上堵車耽誤了不少時間。她和徐兆林進門的時候,其他人都早已經到地方。8個人的長方形大桌,只有郝佳身旁還有兩個空位,於是蘇南這一次又被夾在了她和徐兆林中間。「服務員!」見人齊了,曲偉便喊人開始點菜。

  蘇南的位置正對著烤爐,免不了有些嗆。徐兆林顯然很有經驗,還不等點火便提前對她說道:「我們兩個換位置吧,你那裡煙大。」「不用了。」蘇南有些不好意思,「我坐在這裡可以的,你又沒有自帶防煙功能。」徐兆林低笑一聲:「我是男人,平時抽菸鍛鍊出來了。」「真的不用。」蘇南搖了搖頭。先不說他們兩個的關係沒親近到可以受這種照顧,而且今天這屋子裡的人,都是一對兒一對兒的。即便郝佳和曲偉不算正式男女朋友,在大家眼裡也只差個名分。只她和徐兆林兩個單身。蘇南覺得這氛圍有點怪怪的,挨著郝佳倒還能自在些。真和徐兆林換了位置,自己都覺得曖昧了點。

  「那好吧。」見她態度堅決,徐兆林沒再堅持。他開了瓶飲料給她倒上,嘴裡不忘囑咐一句,「等下覺得嗆就告訴我。」蘇南笑笑,只把這話當成耳旁風。服務員這時推門進來點火上菜,桌上氣氛熱鬧起來。徐兆林轉過頭和其他朋友打趣,沒有再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蘇南不知道為什麼,竟莫名地鬆了口氣。

  爐火旺起來的時候,煙的確有些嗆,但還在能夠忍受的範圍內。蘇南和這些人不熟,只偶爾搭幾句話,大部分時間都在悶頭苦吃。一頓飯連吃帶說,差不多將近兩個小時。快到尾聲的時候,坐在蘇南桌子對面的人說道:「黑一局不?」他指了指門邊的亞瑟雕像,「好歹今天人齊,別對不起這氛圍。」提議得到其他人贊成。

  郝佳躍躍欲試地拿出了手機:「來!今天有王者帶,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話音未落,屋子裡沸騰了。「誰是王者?」還是剛才最先提議那人,說完反應過來,看著蘇南一臉驚訝,「大神?你是王者?」他們這些人彼此熟知對方戰鬥力,唯一一個不太熟的只有蘇南了。「聰明!」不等當事人開口,郝佳已經替她回答,歪頭往她肩膀上一靠,「大神就在這裡,快膜拜!」屋子裡這時響起一聲口哨,一群人跟著歡呼起鬨。

  蘇南看著這情形有些無奈。這個遊戲她玩了一年,王者段位十幾起十幾落,前幾天還掉回了星耀,昨晚熬夜又打回來的。這就大神了?要是顧易北那種秒殺對方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觸手怪來了,不是要直接跪下膜拜?

  「大神,你能開小號帶我們打排位嗎?」挨著徐兆林另一邊的妹子開了口。蘇南幾乎在她眼睛裡看見了星星,她有些於心不忍:「我就一個號,沒有小號。」「沒關係。」妹子一點都不介意,直接把手機塞給了她,「你直接用我的號打。反正我們一屋子沒有黃金以上的!」蘇南看著她猶豫幾秒,伸手接過了手機:「好吧。你不介意就好。」郝佳已經點開了軟體:「黃金先來,三場之後換白銀。」

  「你小心啊!」徐兆林這時笑著提醒一句,「他們可都坑。」結果最坑的就是他,最高紀錄一局送人頭22次。最後蘇南實在看著鬧心,乾脆讓他別再參與戰鬥,在己方野區專心殺怪就好。

  6場排位賽下來一共也不到一個小時。蘇南手拿刺客打得對方懷疑人生,最快的一局開局不到5分鐘敵方直接認輸投降。最慢的一局遇見個疑似大神小號,幾輪pk下來,二十分鐘也結束了戰鬥。滿屋子的歡呼雀躍聲。蘇南甩了甩髮酸的手腕,將手機交換給別人,起身去了外面。眾人也識趣地不再讓她帶隊,意猶未盡地繼續組隊團戰。

  這個時間正是生意最興旺的時候,走廊里服務生來來往往,外面大堂座無虛席,還有人在門口休息區等位。蘇南去了趟衛生間,回來路過包廂門口時,聽見裡面有焦急的指揮聲傳出來,仿佛真的身臨戰場一樣。她不禁莞爾,正要推門進去,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掏出來一看,發現是個陌生的手機號碼,歸屬地也不在A城。

  這個時間會是誰?蘇南心裡嘀咕里一聲,還是摁下了接聽鍵:「你好,哪位?」走廊里信號不太好。滋滋的電流聲鑽進耳朵里,那邊的確有人在說話,但到了這邊只剩下斷斷續續的音節,勉強能聽出對方是個男人。「餵?餵?」她略提高了音量,抬腳往外面走去,準備找個信號好些的位置。剛剛挪動沒兩步,對方掛斷了電話。聽筒里只剩下短促的忙音。蘇南一陣無語,看著已經又恢復屏保狀態的手機,轉身返回。

  走廊另一端迎面走來個一身紅裙的高挑美女。看架勢似乎和她目的地相同,也要往曲偉請客的包間去,蘇南下意識地腳步有些遲疑。兩個人正好在包間門口相遇。紅群女人停在了原地,並沒有進門,上上下下地打量起蘇南來,眼神既不善又不屑。蘇南被看得莫名其妙。她皺起眉頭,在記憶中努力搜索了一圈,確定自己不認識這紅裙女人。


  不會和康路一樣,又來個覺得自己眼熟的吧!而且不光眼熟,可能還有仇。不管怎麼樣,她都懶得節外生枝。反正被看幾眼又不會少開工資。於是暗罵了一聲「神經病」,抬手摁上門鎖把手。

  「我們談談吧。」趕在包間房門打開的前一瞬,紅裙女人忽然開了口。

  還真是衝著自己來的啊!蘇南驚訝地轉頭看向她,有些不確定地指了指自己鼻子:「你在和我說話?」「嘁……」紅裙女人發出一聲嗤笑,聲音帶著幾分漫不經心,「這還有別的人?還是你覺得自己不是人?」蘇南愕然,目光閃爍間掠過一絲凌厲。「呵……」她輕笑,歪頭看著眼前的女人反唇相譏,「這裡的確沒有其他人,亂叫的瘋狗倒是有一條。」說完也不理對方瞬間青黑的臉色,逕自轉身推門。「你給我站住!」身後響起一聲尖利的怒喝。緊接著蘇南便覺得腦後頭髮一緊,紅裙女人用了十足力氣,一瞬間疼痛蔓延,整個頭皮好像都要和頭骨分離一般。

  蘇南痛得發蒙,連叫聲都沒來得及出口,就被扯得往後踉蹌兩步,險些坐倒在地。紅裙女人顯然也是身經百戰,趁著這個空當,抬手直接往她的臉上撓去,口中還咬牙切齒地叫罵:「小賤人!抓花你這張臉,看你拿什麼勾引他!」

  蘇南完全沒有想到對方說動手就動手,一時間招架得十分狼狽,根本無暇顧及對方說了什麼,她慌亂地抬手去遮擋臉部要害,紅裙女人撲了個空,尖利的指甲堪堪擦過蘇南下巴,瞬間她在脖子上劃出三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噝——」蘇南倒吸了一口涼氣,疼痛中怒意油然而生。也不管自己的頭髮還在對方手裡,會不會被扯成禿子,她奮力轉過身,直接對著女人的正面就是一拳。「啊——」紅裙女人中招,發出尖厲的痛叫聲。

  蘇南這些年獨自一人為了生活奔波,早練就了徒手搬煤氣罐上五樓的本領,一拳下去,普通女人可能還真的沒法招架。蘇南此時已經怒不可遏,擺脫了女人的控制,抬腿就是一腳下去。

  紅裙女人大概也沒想到蘇南力氣這麼大,自己偷襲得手後竟再也沒有占到上風,嘶啞的驚叫聲裡帶了哭腔,只能一味胡亂踢咬。

  兩個年輕的女人打架,引來不少散台的顧客圍觀,路過的服務員在震驚過後終於反應過來,想要上前拉架卻又有些無從下手。

  混戰間,包間的房門被撞開。裡面埋頭奮戰的人一早就聽見了動靜,只是還沒來得及開門查看,只見披頭散髮的蘇南將紅衣女人一腳踹了進去,把屋子裡的人都嚇了一跳,一時間竟沒人反應過來。

  還是郝佳率先認出那個比厲鬼還凶的女人是自己好友,驚慌地喊了一聲:「蘇南!」說話間就要上前去幫忙,但無奈中間隔著好幾個人,一時被堵在座位上出不去,只能幹著急。

  她這一嗓子倒是驚醒了其他人。靠門口的兩個男人回過神,急忙上去幫忙拉架。可有人動作更快,徐兆林不知何時從裡面的位置移動到了門口,他一手扯住蘇南的胳膊往後一扯,將她推給了其他人,另一隻手握住紅裙女人的肩膀,將她抵在了門邊的牆上。「姜嵐!」低沉的呵斥聲響起,帶著磅礴的怒意,再一次把屋子裡的人震住了。徐兆林面色鐵青,惡狠狠地盯著眼前披頭散髮、滿臉鼻涕眼淚的女人,神情憤怒且厭惡:「你閒得沒事又發什麼瘋!」

  惟一科技今天晚上在環島海鮮宴請資方,顧易北離開公司後直接驅車趕去了酒店。路上,蘇南和徐兆林輕鬆交談的畫面不斷在腦海里回放著,他胸口像壓了塊大石頭一樣,堵得發悶,這種煩悶,在席間全部換成了一杯又一杯的白酒,被他吞進肚子裡。

  顧易北前年得了次急性胃出血,當時人在外市險些把小命搭上,最後在醫院裡躺了足足一個月才完全康復。從那以後,他有一段時間滴酒不沾,就算是現在,應酬時也是適可而止。而且惟一這幾年迅速發展壯大,手上握著幾項高尖端專利技術,想要上趕著出錢合作的人不在少數。久而久之,圈內的人都知道顧總不好講人情。

  資方負責人不明就裡,見他今晚左一杯右一杯,還以為自己面子大,不近人情的顧總都這麼豪爽,他更是不能失禮。就這麼你一杯我兩杯,你兩杯我一瓶……一頓飯下來,桌上桌下差不多全是空瓶。


  散席的時候資方負責人已經站都站不穩,被身邊的下屬攙扶著下席,臨出門還舌頭說道:「顧……顧總!你這個朋……朋友,我交定了!」「你放心。我……我回去就……就在董事會上說。」「這個項目……這個項目肯定會合作愉快!」

  顧易北今晚一個人包攬了一瓶紅酒半瓶白酒,還有三瓶啤酒,和醉態畢現的資方負責人不同,他神色仍舊清明,步履也穩健。只面色和眼睛發紅,如果不是那一身酒氣,說他只是沒休息好都有人信,絕對不會懷疑是喝了那麼多酒。

  他耐心地聽資方負責人結結巴巴把話說完,低笑一聲:「陳總,今天不早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說著沖自己這邊的工作人員囑咐道,「你負責把陳總送到酒店。務必要照顧好。」說話間,一行人已經走到了酒店門外。「放心吧顧總。」那人點點頭,快步跑去提車。

  這時一陣夜風吹來,顧易北忽然感覺到有些頭疼,緊接著胃裡也跟著升起一陣灼熱感。他壓下胃裡的翻騰,衝著資方負責人伸出手:「陳總,慢走。」「好,好!」對方晃晃悠悠地伸手和他相握,又伸向今晚幾乎沒怎麼發揮的蘇岑默,「蘇……蘇總,改天再敘。」

  「改天再敘。」蘇岑默和他握了握,說了今天晚上的第十句話。平時這種場合,都是他主講主喝,但顧易北今天忽然抽了瘋,親自上陣,節奏帶得好,根本沒有他什麼事情。

  惟一科技的工作人員車子已經開了過來,他推門下車繞過車頭,又打開了后座車門,幫忙把醉得東倒西歪的人扶了上去。

  目送著車子遠去。蘇岑默歪頭看著身邊的人嗤笑了一聲:「怎麼樣顧總,我送你回去?」以往兩人同時出來應酬,散席後都是顧易北送他回家。今天他就喝了一瓶飲料,也該他噹噹苦力了。

  胃裡的灼熱感始終沒有退去,顧易北皺了下眉。「那就麻煩蘇總了。」說完從口袋裡掏出車鑰匙扔給蘇岑默,大步往停車的方向走去,蘇岑默緊隨其後,開門坐進駕駛位置時,他忽然問了一句:「你今天受什麼刺激了?」

  顧易北雖然在席間談笑風生,並無不妥,但瞞不過蘇岑默的眼睛,尤其是今晚他不要命一樣想把自己灌醉。坐在副駕駛位置的人閉著眼沒吭聲,顧易北不想告訴好友,自己今天的反常,只是因為看見蘇南和另一個男人多說了幾句話。

  蘇岑默說得沒錯,徐兆林看蘇南的眼神就是赤裸裸的一個男人欣賞自己喜歡女人的眼神。雖然蘇南人並未對他有所回應,而且以他對她的了解,那女人甚至都沒有發現對方的心思。可他就是不爽,不爽到了極點!

  其實他的車子在路口和徐兆林的車曾經相遇。他當時真想一甩方向盤,把對方撞進綠化帶里,但蘇南在車上,他不能讓她遭受一丁點兒危險。或許又讓蘇岑默說著了,除了身高上的3cm差距,徐兆林並不比自己差。所以他感覺到了壓力,不自覺地慌了陣腳。

  「不會是蘇南真給你生了個孩子吧?」蘇岑默大膽地說出自己的猜測,然後啟動了車子。「沒有。」顧易北緩緩吐出兩個字,聲音有些嘶啞。停頓兩秒,他又說道:「岑默,你這兩天幫我個忙。」「什麼忙?」「儘量幫我問清楚,蘇南到底在找什麼人。」聯想到蘇南家裡出的事情,不知為何,他總是有點介意這件事。車子裡有片刻的沉默,蘇岑默說了聲「好」。

  胃突然抽痛了一下,顧易北眉心幾乎擰出個疙瘩。蘇岑默敏銳地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你怎麼了?胃疼?」顧易北「嗯」了聲。

  「白痴,活該!」他咬牙切齒地罵,卻依然忍不住關心道,「去醫院?」「先不用。」顧易北聲音低低的,明顯在隱忍著。他伸手去雜物盒裡找藥,結果翻騰半天也沒有找到。

  自從那年手術後,他便一直注意調養飲食。一晃兩三年沒有出過任何事,早以為自己好了。上回他在綠源農莊喝了點,並沒有什麼不適。看來今天真的有些過了。


  「真不用?」蘇岑默不放心。「真不用。」顧易北強忍著疼痛和他對話,「家裡有備用藥,回去吃點就好了。」可等不到回家,他情況就越來越糟糕。

  他的胃疼得難以用語言形容,冷汗一層接一層地滲出來。短短五分鐘的工夫,衣服便濕了幾回。蘇岑默從後視鏡里看見他雙眼緊閉,眉頭深鎖的樣子,以為人疼暈了過去。慌忙叫了兩聲:「阿北?顧易北!」「嗯。」顧易北沒有睜眼,有氣無力地道:「沒死,還活著。」

  竟然還有精力開玩笑,蘇岑默一顆心暫時放回肚子裡,同時忍不住暗爆了幾聲粗口。他也不再詢問對方的意見,方向盤一打,直接將車子拐去了醫院。

  蘇南從來沒想過自己挨的這頓打是因為徐兆林,雖然後面都是她占了上風,打得對方鬼哭狼嚎。但這架打得實在是莫名其妙。

  徐兆林一直維持著那個姿勢,把紅裙女人摁在牆上不讓她動彈,額頭上已經爆起了青筋。門外一堆圍觀看熱鬧的吃瓜群眾,屋內一群人顯然都認識那女人,但卻杵在原地不知該如何進退。叫姜嵐的紅裙女人此刻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哭得聲淚俱下,控訴著徐兆林負心薄情,仿佛下一秒天就要塌了。

  「兆林,你說過的這輩子只愛我一個!」「我知道都是自己不好,當初不該任性。」「兆林,求求你了,別不要我。」「兆林……」

  「姜嵐,我們已經分手了!」徐兆林終於忍無可忍,開了口,「你不要在這裡無理取鬧!」「可是你這兩年從來沒找過別人!」姜嵐哭喊著拔高聲調,將矛頭又對準了蘇南,「因為她是不是?」「你帶著她去見老康。」「你還讓她坐副駕駛。」「都是因為她!」

  她咬牙切齒,看向蘇南,如果不是被徐兆林摁住不能動彈,此刻怕是已經又衝上來拼命,「都是因為你!」「小賤人,都是你勾引兆林!」「我要殺了你!」

  「姜嵐,你別撒潑!」徐兆林言語間的憤怒更甚,他抽空回頭看了眼蘇南,神情間似乎還有一絲窘迫,「蘇南,對不起。事情我回頭再給你解釋。」

  可蘇南卻根本沒有聽見他說了什麼,她現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紅裙女人那幾句話上。她勾引徐兆林?!她和徐兆林一共才認識不到兩個月,見面次數一巴掌都能數過來,她怎麼就勾引徐兆林了?康路開飯店,他們去吃飯順便遇上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還有,徐兆林的車是雙座超跑。她不坐副駕駛,難道要蹲在車頂上?

  蘇南站在原地,怔怔地反應不過來。門外這時忽然起了一陣騷亂,緊接著看熱鬧的人群往旁邊分開。餐廳負責的經理終於姍姍來遲,和他一起的還有個年紀和徐兆林差不多大的年輕男人。

  那人見姜嵐披頭散髮,滿臉是傷,還被摁在牆上不能動彈,當即黑了臉,兩步上前將徐兆林推開到一邊:「姓徐的,你還是不是男人?」

  徐兆林被推得倒退兩步,他沒上前還手,也沒和對方理論,只冷冷地撂下一句:「姜柯,看好你妹妹,別讓她跑出來亂咬人。」說完轉身拉上蘇南,匆忙往外走去。

  蘇南被他帶著磕磕絆絆地突出重圍。直到坐進車裡才反應過來:「徐總,你……」徐兆林打斷她,啟動了車子:「等下和你解釋,先去醫院。」

  蘇岑默把車開到醫院的時候,顧易北的狀況已經緩解了許多。夜間急診的患者不算少,排了兩三個人才輪到了他們。醫生詢問了一下狀況,便開了單子讓他去檢查,結果出來,問題不大,開了兩針吊瓶,又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讓他去注射大廳找位置,等護士過去打針。


  注射大廳里的床位都已經占滿,只剩兩張空置的椅子,因為靠著門,無人願意去坐。蘇岑默看著這情況直皺眉,掏出了手機道:「我給胡院長打個電話吧。實在不行給你辦個住院。」顧易北擺手攔住了他。「不用。」說完走到其中一張座椅前坐下來等待。這點小病就住院,他都丟不起人。公司剛起步那陣,為了拼進度拼利潤,哪個不是生病了也要挺著。實在挺不住,就把吊瓶扯到辦公室里,一手吊水,一手寫代碼。怎麼現在錢多了,人就嬌貴了?他一個大男人哪裡那麼矯情?

  護士很快兌好了藥,過來打針。顧易北嫌注射速度太慢,等護士走了後將調節器滾輪撥到了最大,用另一隻手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晚上9點多,這兩大一小三袋子水吊完,鐵定後半夜。他想了想,撥通了助理趙洛的電話。

  趙洛這個時間還沒回家,聽見老闆生病在醫院,忙說自己離醫院不算遠,十分鐘之內就能到。「路上注意安全。」顧易北囑咐了一句。掛斷電話,抬頭正好看見蘇岑默取了他的口服藥回來。「岑默。」等人到了近前,顧易北對他說道,「你回去吧,我給趙洛打了電話,他十分鐘就能到。」「小趙一個大男人能行嗎?」蘇岑默有些猶豫,「要不還是我在這陪你吧?」

  你就不是男人?!顧易北一陣無語,但他這會兒渾身難受,懶得多說廢話:「我好多了,你別跟著熬了。明天上午的新產品研討會,總要有人主持。」惟一下個月要新推出一款APP,新產品上市前,有不少事情要籌備。「那行。」蘇岑默沒再堅持,「我等趙洛來了再走,反正也不差這十分鐘。」「嗯。」顧易北應了聲,閉目養神。胃裡這時陣痛加劇,他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趙洛在半路上堵了車,半個小時之後才到。蘇岑默和他做好交接,見顧易北似乎已經睡著,便直接離開。網約車就在附近,走出門診大樓時,司機已經按照導航定位,等在台階下面。

  蘇岑默確認好車牌號,開門坐了進去。車子啟動時,正好有一男一女從旁邊經過。夜幕下光線昏暗,他透過車窗,隱約覺得兩人眼熟,轉頭仔細辨認了一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那男的是徐兆林,沒什麼不正常。女的披頭散髮,竟然是蘇南!

  蘇南覺得為這一點皮外傷去醫院實在沒必要,要去也應該是那個叫姜嵐的紅衣「女鬼」去。自己打仗下狠手的習慣,從小就有,不說別的,就當胸那幾下,說不準男人都受不了。她從後視鏡里偷看了一下自己,這副鬼樣子就應該老老實實在家裡待著,跑去人多的地方實在丟人。無奈方向盤在徐兆林手上,他堅持去醫院,她也沒辦法。

  從車上下來時的確有八卦的人側目,蘇南儘量用頭髮把臉擋住,微低著頭。急診醫生都是見多識廣的人,並沒有關注這些沒必要的東西,甚至連眼神波動也無,快速地開了幾樣外塗藥,又寫了醫囑,便交代說可以回家。可徐兆林卻覺得太過簡單,硬是逼著人家再開一針破傷風針和消炎針。

  醫生實在拗不過,正在斟酌給他們說什麼。「等等!大夫,您先等一下。」蘇南覺得自己平白無故進了醫院,大晚上又得塗藥扎針,實在是不值。她轉頭看向徐兆林,「徐總,皮外傷而已,不用這么小題大做吧?」搞得這麼嚴重,她都懷疑那個叫姜嵐的是不是有什麼傳染病,可對方畢竟是徐兆林前女友,又沒有辦法直接問。

  「蘇南。」徐兆林聲音低低的,語氣又歉疚又無奈,「你今天因為我受的這場無妄之災,要是真有什麼意外了,我一輩子都良心難安。」蘇南看著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算了,想想徐兆林這幾次為了她的事那麼盡心盡力,自己挨兩針就挨兩針吧。

  破傷風針需要臀部肌肉注射,徐兆林自然不方便跟進去。蘇南在處置室扎了肌肉針,又順便掛了點滴。小護士幫她拎著輸液袋子出門,交到徐兆林手裡時還囑咐兩句:「高一點舉,儘量平穩些。」「好的。」徐兆林嘴上答應著,注意力卻都在蘇南身上。「不客氣。」小護士還是抿嘴一笑,轉身回了工作崗位。

  處置室門是敞開的,蘇南聽見小護士們的竊竊私語,「這個帥哥也好帥!剛剛那兩個也是,今晚的患者顏值好高啊。」「我更喜歡剛才那個胃疼的。沉穩禁慾系,霸道總裁范兒。」附和聲立刻響起,「尤其他皺眉頭的樣子,剛才給他打針的時候,我心跳都亂了,差點扎錯地方。」有人笑了一聲,「也就臉能幻想一下吧。霸道總裁不都直接找專家,還能坐門診大廳。」另一個鄙視道:「這叫低調。他身上的西裝是義大利手工貨,我見過我表哥家老闆穿。」「哎?我怎麼覺得那個胃疼的人有點眼熟啊……」

  蘇南聽著裡面的聲音,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沉穩禁慾型的帥哥,顧易北的臉突然閃過了腦海。她忍不住嘆氣,說起來,顧易北還真是這種類型里的極品……打住打住!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顧易北現在怎麼會在這裡?

  蘇南及時在心中抽醒自己,抬眸正對上徐兆林詢深邃的眼,他一直舉著注射液袋子,耐心地在等待她。「你怎麼了?是不是傷口疼?」他關切地問道。蘇南不自覺地臉頰發熱:「沒有沒有。」說完率先抬腳往注射大廳走去。徐兆林見她健步如飛,無奈地提醒:「你慢點,針頭錯位還得再挨一下。」

  再挨一下針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護士口中那位沉穩禁慾系霸道總裁,竟然真的是顧易北!更可怕的是,整個注射大廳,只有他旁邊還有一張空椅,蘇南不得不挨著他坐在那裡。

  顧易北這會兒靠著椅背,閉著眼,像是睡著了。助理趙洛守在身邊,並不認識她和徐兆林,見人過來也沒打招呼。徐兆林倒是注意到了顧易北,也有些意外。但兩人不過點頭之交,也不會為了打聲招呼,上前把人叫醒。蘇南還有兩樣外用藥沒有取,將她安頓好,他便轉身去了藥局。

  注射大廳為了節省地方,座椅挨得都很近。蘇南坐在那裡,聞見顧易北身上酒氣濃重,不由皺起了眉頭。這人是跟自己的身體有仇嗎?驚訝過後,她不自覺地關心起他的安危。

  知道他正睡著,蘇南毫無顧忌地看向身旁的人。只見顧易北面色蒼白,濃眉緊鎖,沒有打針的那隻手搭在胃部,顯然在睡夢中也不安穩。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總覺得不過幾個小時的時間,他就比下午在公司門口遇見那會兒瘦了一點。蘇南在心裡磨了磨牙,又氣又心疼。想眼不見為淨,卻又怎麼也移不開視線。

  或許是感覺到有人在注視著自己,閉目沉睡的人突然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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