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父親
秦川不躲不閃，老老實實收下這一記「無影腳」。面上不動聲色，笑著拿起張紙巾朝桌對面遞了過去，繼續巴結未來岳父。
「叔叔，您小心別嗆了。」
「咳咳……」蘇父對上他那帶著幾分殷切的目光，忍不住又咳了起來。他抬手接下秦川遞來的紙巾，半信半疑地打量著秦川問道：「冒昧問一句，秦先生是做什麼工作的？」
「不是說了麼，叔叔叫我名字就行。」秦川白牙微露，笑的那叫一個彬彬有禮。半真半假，連編帶掰，把蘇父沒問的也一股腦兒回答了，「我是生意人，略有些家底，虛長瞳瞳7歲。父母已經不在了。和瞳瞳是在宣城的一家會館偶然相遇，然後認識的。」
「哦。」蘇父點點頭。用秦川遞來的紙巾沾了沾嘴角。目光無意中蘇羽瞳那掃了下，結果父女兩人再次視線相碰。
這一次，蘇父終於鼓起勇氣，略微嘶啞著嗓音對女兒開了口：「瞳瞳，你有三四年都沒聯繫過爸爸了。」
蘇羽瞳嘴唇動了動，沒有出聲。卻也沒轉開眼，再擺出那副拒人千里的冷淡神情。
蘇父便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勵：「瞳瞳，你過的還好麼？」
「還好。」蘇羽瞳同樣語調艱澀，「反正就那麼回事兒吧。」說完垂目頷首，企圖遮掩眸中湧起的濕潤。
「瞳瞳，暢暢的事我知道了。為什麼不來找爸爸？」
「沒有為什麼。」蘇羽瞳淡淡地應了一句，轉眸看向窗外。
「唉……」蘇父看著她嘆息一聲，還不等繼續說些什麼，那邊老闆端著盤子過來開始上菜。於是他住了聲兒，暫時將談話打住。
然而接下來，他再也沒找到機會和女兒說話。
蘇羽瞳又恢復方才的狀態，只默默地低頭夾菜，不與任何人交流。唯有秦川腆著臉同蘇父搭訕時，飯桌上才低低響起幾句客氣的交談聲。而蘇父心繫著女兒，明顯地心不在焉。
秦川倒也未覺尷尬，對答間禮貌自然。等到餘光瞥見蘇羽瞳放下筷子，再不碰盤中的菜時才適時開口：「叔叔，您等下還有什麼事情麼？」
「沒有。」蘇父搖頭。
「那正好。」秦川輕笑一聲，「我初來K市，也不知道這裡有什麼特色。您要是不忙的話，能否領著我轉轉？」
蘇父怎麼會不明白他的意思，可還不等他說話，蘇羽瞳已經冷冷地出聲打斷……
「他忙！」她轉頭看向秦川，眸中帶著幾分狠厲的怒色，「你要去哪兒，我領你逛。今天是周末，忙了一星期，誰不願意回家陪陪老婆孩子！」
「瞳瞳！」蘇父激動地渾身顫抖著，難過的神情再無法掩飾半分。
蘇羽瞳眼中的濕潤也再次湧現。她「呼啦」一下站了起，轉身便離開桌邊快步奔向了店外。
「瞳瞳！」蘇父顧不得其它，急忙起身追了出去。
而秦川坐在那兒看著相繼跑開的父女兩人輕嘆一聲，然後端起掉了個小碴子的玻璃杯一邊不緊不慢地喝著甜蜜素超標的飲料，一邊招手叫老闆過來結帳。
小飯店斜對面的馬路上擺了排垃圾桶。這會兒正好有個拾荒人在那裡翻騰完了，背著個鼓鼓囊囊地大袋子，傴僂著腰往飯店門口這邊來。
蘇羽瞳步履凌亂，捂著嘴低著頭，慌忙之下沒有注意路況，等發現面前有人的時候，已經躲避不及。
大約女人都有那麼點兒潔癖。看著眼前油污破爛的衣服，她想都沒想，本能地往後面仰倒。寧可摔倒在地上，也不願意和對方有一絲一毫的接觸。
可拾荒人不明白蘇羽瞳的想法，又像是個熱心腸。見她要摔倒，急忙伸手去扶。漆黑粗糲的大手握在她白皙纖細的腕子上，對比詭異而鮮明。
「小心！」拾荒人的聲音低啞暗沉。
蘇羽瞳心頭一顫。腳下將將站穩，對方已迅速的收回了胳膊。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手太髒，怕人嫌棄。
「瞳瞳！」蘇父在這個時候追了上來，看了眼女兒，又看了眼那名拾荒人，神情不太友善，「他把你怎麼了？」
「沒事。」蘇羽瞳下意識回頭答了一句，聲音很大，仿佛受驚一樣。
蘇父一怔，不知是驚訝女兒回給予自己回應，還是詫異她略微奇怪的反應。
「我沒事。」蘇羽瞳搖了搖頭，目光同蘇父相碰又飛快地錯開。抬眸間剛好看見秦川步出小飯店。他漆黑的眸子微眯著，眼神卻是越過她的，臉上帶著幾分若有所思的神情。
蘇羽瞳蹙了蹙眉，順著他視線轉頭，發現那名拾荒人已經背著他的大口袋，緩緩離開。
她咬住下唇，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發現被他拽過的地方留下了兩個黑色的指印。心底某處，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漸漸滋生蔓延。
怔愣間眼前一道黑影籠罩下來。方才還在飯店門口的人，此刻已站到蘇羽瞳面前。一隻手輕輕捏起她纖細的腕子，另一隻手拿著張濕巾，仔仔細細地擦拭著皮膚上的黑印。
「那撿破爛兒的把你怎麼了？」和蘇父剛才一模一樣地問題，從秦川嘴裡問出來就變了個味兒。
「什麼撿破爛兒的！」蘇羽瞳話出口才發現語氣不對。
秦川眉梢斜斜一挑，用念課文的語氣一本正經地又問了遍：「那名拾荒人對你做了什麼？」
「嗤……」蘇羽瞳被他氣樂了，那點兒尷尬瞬間消失，「我剛剛沒看路，差點兒撞上他。他扶了我一下。」
秦川「嗯」了聲，沒再說什麼。端起蘇羽瞳乾淨如初的腕子瞧了眼，慢悠悠走去馬路對面扔濕巾，同時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
「瞳瞳。」見秦川舉步離開，一直沉默在旁的蘇父抓緊時間插話進來，「這邊的房子要拆遷了，我回來看看。」
「嗯，我知道。社區辦事處給我打電話了。我回來辦手續。」
「手續辦好了麼？」
「還沒。今天來不及了，明天後天是周末，估計要周一才行。」
蘇父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等會兒回宣城，還是在這兒等到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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