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噩夢

  白青瓷倒不是感激秦燁。她不是打一棒子給個甜棗就能哄開心的小孩子，更何況這些年秦燁幾乎將她亂棍打死。

  她只是在驚訝之餘，有那麼一絲的懊惱。

  為什麼那天她就沒順著他的心意，低下頭忍忍呢？否則此刻的結局是不是就不同了？這麼多委屈都受了，為何當時偏偏就矯情那一次？

  「好了，吃飯吧。」秦燁見她久久不語，低聲打斷了她的失神，「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不會反悔，你爸爸保外就醫的事，只是時間問題。」

  白青瓷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

  「呵……」秦燁聞言輕笑，看著她的目光逐漸炙熱深暗，「青瓷，你光是用嘴感謝可不行。」

  她當然知道他這句話其中不言而喻的深意。

  白青瓷沒有說話，垂下眼眸避開他的目光。然後強壓著胃裡突如其來的不適，繼續小口小口地喝粥。

  秦燁見她面色漲紅，低頭沉默，也沒在繼續話題。他優雅快速地解決完自己碗裡剩下的小半碗粥，伸手將水晶蒸餃往白青瓷面前推了推：「鮮蝦和香菇陷兒。你平時不是挺喜歡的麼，今天怎麼一個沒動？」

  「我準備喝完粥吃的。」白青瓷很識趣的夾起一個塞進了嘴裡。

  「喝完粥還有點心。你應該多吃點兒，我看你這幾天好像瘦了。想我想的？」說完見她臉上的紅暈蔓延到耳根，笑意更甚，「我這幾天去外地了，手機落在辦公室沒帶。不是有意躲你的。」

  「嗯。」白青瓷點點頭，沒說什麼。有意無意都無所謂，反正她目的已經達到了。

  「對了……」秦燁忽然想起來什麼，「你最後看好什麼了？」

  「什麼看好什麼了？」白青瓷一時沒反應過來，抬頭看向她滿眼的疑惑。

  「古董店！」配合著說話的音節，他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桌子。

  「哦。我戴了這個回來。」白青瓷放下勺子，把藏在衣袖裡的鐲子擼出來，胳膊往他面前遞了遞。

  然後，她看到秦燁漆黑的瞳仁收縮，整張臉都陰沉下來。

  白青瓷右眼皮一突，下意識地反應就是……完了，她拿錯東西。於是急忙訥訥地補救道：「那個……白先生說這鐲子是個千年歷史的古董，我感覺挺貴重的本來不想要。可他又說東陵玉不值錢……我……我是不是不該拿這個？」

  「沒什麼。」秦燁卻忽然唇角一勾，臉色瞬間多雲轉晴，只不過那笑意里除了慣有的譏誚外，似乎又多了些難以捉摸的深意，「東陵玉價格的確不高。不過傳說這種石頭是有特殊靈性的，可以記錄佩戴者的記憶。」說到這兒他輕嗤一聲，臉上明顯浮現出一種幸災樂禍的表情，「青瓷，千年歷史……你就不怕之前佩戴它的人是冤死或者橫死的，怨氣聚集在石頭上，然後纏著你不放？」

  白青瓷愕然無語。

  大約是秦燁那番「冤魂纏身」的論調在大腦潛意識裡形成了一定影響。

  這一晚，白青瓷始終都無法安穩的入睡。

  半夢半醒間，她總能隱約聽見有女聲在耳邊嚶嚶哭泣，說不出的淒涼哀怨。白青瓷驚恐地清醒過來，可睜開眼睛室內一片寂靜祥和，沒有任何的異常。就這麼反反覆覆地折騰好幾次，最後連熟睡中的秦燁都跟著清醒了過來。

  他眯著眼睛扭頭問她：「你怎麼還不睡？」聲音裡帶了絲困頓的倦意。

  白青瓷正在那兒凝神靜聽，耳邊忽然有人出聲嚇了她一跳。

  「啊！」她激靈著叫了一聲，轉頭對上秦燁漆黑的眸子愣了愣，然後如釋重負般長吁口氣。

  「你怎麼了？」秦燁見她一臉驚魂甫定皺了皺眉，開隨手擰開壁燈，半撐起身子端詳了她兩秒，「做噩夢了？」

  白青瓷想說自己總聽見有人哭，但是話到嘴邊又換了一句：「沒怎麼，就是忽然睡懵了，不知道自己在哪兒。」

  「是嗎？」她不願意多說，他也沒有深入追問。只是忽然翻身壓上了她，「不過既然醒了，我們乾脆做點兒別的！」話音落下時，低頭吻住了她微張的小口。

  秦燁一如既往地強勢兇悍。後半夜，白青瓷疲乏過度終於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卻開始噩夢不斷。

  夢裡，她又回到了千野湖。

  而這一次，那裡不再是綠草如茵，鮮花如毯的畫中仙境。而是屍橫遍野，白骨滿地。

  岸邊的鮮花都已枯萎，綠草被血染成的紅色，斷劍插在泥土裡，殘破的旗幟隨風飄揚，儼然一副人間地獄。

  白青瓷被眼前的景象嚇得渾身發抖。

  她含著淚，轉身想要逃離，卻忽然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重重摔倒在地。等到回過神來，赫然發現腳下是一隻鮮血淋漓白骨外露的斷手！

  「啊……」尖叫聲劃破喉嚨，她像是被點燃的炮仗從地上躥了起來，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轉身就朝遠處奔跑。

  此時此刻，她腦袋裡唯一的念頭就是……逃！逃離這血腥恐怖的煉獄。

  夕陽在一點點隱退，光線逐漸黯淡。

  白青瓷就這麼不知疲倦的奔跑著，直到一望無際的湖水出現在眼前才驟然停下腳步。

  千野湖中的水也早已不復原來的清澈，染滿了紅色，仿佛一張血盆大口。她往後退了兩步，環顧著周圍的頹敗空曠，心中一片驚恐茫然。

  就在這個時候，有「噠噠」的馬蹄聲響起，朝著她所在的地方由遠及近。

  白青瓷怔愣，而後是無限的驚喜。她張開嘴想呼喊「救命」，聲音卻忽然卡在喉嚨里，無論如何無法出口。

  那一人一騎已經出現在眼前。

  白色的駿馬渲染了鮮紅，步伐里疲態盡顯。馬上的人一身戎裝，狼狽不堪。赤紅的雙眸里寫滿了殺意和仇恨。

  而白青瓷只能呆立在原地，看著他朝自己緩緩靠近。

  「秦燁……」時間凝滯中，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然後，她看見他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勒住了韁繩，對準她引弓搭箭。

  空氣被箭頭劃破。下一秒，已經狠狠沒入她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