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飛機落地，已是凌晨三點。習慣了東非深深夜色，乍見首都華燈，幾分刺眼。

  機場外計程車排著老長的隊等客，喬章一眼就看見舉著歡迎牌等在門口的蠍子。他剃了光頭，大腹便便，笑得像個彌勒佛。

  牌子上畫了一隻蠍子一隻蜘蛛，畫工拙劣，線條雜亂，那隻蜘蛛居然是粉色的，這讓喬章十分難以接受。

  蠍子看見他，興奮地揮手，衝過來一個熊抱，喬章將他推開：「你先告訴我，這蜘蛛誰畫的？」

  「我兒子。」

  喬章大驚失色：「你都有兒子了？」

  蠍子憨厚地笑，和當年那個手段狠辣被稱為毒蠍的人半分都聯繫不起來。喬章坐上他的車，中規中矩的國產車，後排放了一堆洋娃娃。

  喬章身上還有硝煙味，與一切都格格不入。蠍子一邊開車一邊安慰：「剛開始都這樣，從那個世界撤出來，要花一段時間適應才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咱們可說好，說撤就撤，曾經的一切都要斬斷。你的工作我已經安排好了……」

  蠍子喋喋不休，喬章電話響了，他漫不經心拿出手機，不長的一條簡訊，安靜地躺在屏幕內——

  喬章，還記得拉奧嗎？越南，檳鎮，長山密林，來救我，我告訴你全部真相。

  蠍子奇怪地回頭：「剛回國就有簡訊？」

  喬章沉默。車子停在路邊，蠍子轉過身語重心長地說教：「跟你說過了，不能再和以前那些兄弟聯繫，既然決定退出，一切都要重新開始，我知道你捨不得兄弟，可人總不能在刀槍彈林里過一輩子……」

  喬章抬頭，聲音沉沉：「你說拉奧還活著嗎？」

  「拉奧？」蠍子頓了一頓，皺起眉，「你還在找他？當時那種情況，他不可能活下來的。老喬，拉奧的死不怪你，你找了他兩年，還沒死心啊？」

  他笑了笑：「總覺得……他還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蠍子點燃一根煙：「拉奧於你有知遇之恩，我們中國人，講究的就是一個知恩圖報，你要找他，我不反對，可連組織都確定了他的死訊，你能去哪兒找他？」

  窗外燈火霓虹遙遙映著夜色，雖無星辰，卻比星辰更加明亮。這是俗世，人這一生無論經歷什麼，最終都會回歸俗世。他也會，只是不是現在。

  喬章打電話訂機票，最近的一班，飛越南。

  蠍子差點從駕駛座撲過來：「我的祖宗你這是做什麼啊？咱們不是說好了嗎，你再也不是僱傭兵蜘蛛，後半生都做回喬章。你去越南幹什麼啊？」

  「去救人。」喬章再次翻出那條簡訊，一個字一個字又看了一遍，緩緩挑唇，「他說他有拉奧的消息。」

  蠍子一愣，知道這趟越南之行喬章勢在必行了。

  七個小時後，喬章抵達越南河內機場，天色已亮，太陽探出雲頭，雲層泛著金光。

  陌生的國度，陌生的語言，還有一個等著他去救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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