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服務員替荀先生換了一杯熱咖啡，他的面容隱在裊裊水霧中，眼角卻隱隱發紅。

  「我和她只相處了五天，我卻花了五年時間也沒能忘掉她。江蔚，我知道你很無辜，但是很抱歉，我必須去找她，我不能讓自己遺憾終生。」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如今的荀先生已經掌握整個荀氏集團，大概再沒有人能干涉他的決定。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都留不住這樣一個為了初愛奮不顧身的男人。

  他起身走了，筆直的背影從我的視線緩緩消失。

  他說：「江蔚，我知道你很無辜。」不，他不知道，其實我一點都不無辜。

  荀紀遇到言夏的第一天，我就知道。荀伯父一直派在荀紀身邊監視他的人，就是我。

  第一次見到荀紀，在他十五歲的生日宴上，只是一眼我就喜歡上了他。我將媽媽拉到角落，指著台上的荀紀說：「如果以後我的婚姻一定要為家族服務，那麼我能嫁給他嗎？」

  那時候，荀家就有了和江家聯姻的想法。

  初中畢業，荀紀被送到倫敦，我義無反顧一同前往。只是他的眼裡從來看不見任何人，我行我素卻依舊令我痴迷。荀伯父知道荀紀心底的叛逆，於是常打電話詢問我他的動向。我感到被荀家作為兒媳婦的重視，開始向荀伯父匯報荀紀的一舉一動。

  比如他逃課，比如他參加魚龍混雜的派對，比如他遇到了言夏。

  大概是緣分吧，我第一眼看見荀紀就喜歡上他，而他第一眼看見言夏就將她抱上了平日誰也不能摸的寶貝跑車。

  那些天我向學校請了假，看著荀紀與言夏出雙入對，四處遊玩，我知道，這個女孩對他來說是不同的。

  我給荀伯父打了電話，我說，有一個中國女孩懷著不純的目的接近了荀紀，而荀紀好像上當了，準備帶她回國。

  荀伯父怒不可遏，說會親自來英國處理這件事。而不久之後，就發生了商貿街的恐怖襲擊。

  爆炸響起的那一刻，我就坐在他們的背後，荀紀拽著言夏逃脫時，我也緊緊跟在他身後。我是那樣熟悉他的背影與氣息，哪怕人流混亂，哪怕他與言夏走失，我仍能一步不落地跟上他。

  黑暗的空間裡，槍聲肆虐，他因為言夏亂了方寸，差點就撞到了恐怖分子的槍口上。我撲過去拽住他的手，帶著他藏到了坍塌的角落。

  那是我第一次離他那麼近，他的呼吸就噴在我臉上。我知道他有幽閉恐懼症，所以我緊緊擁抱了他。那時候我想，哪怕是拿命來換這一刻呢。

  後來他被石子砸中昏迷，沒多久特警衝進來制服了恐怖分子。我將他送到醫院，那時我竟然惡毒地想，就讓那個女孩死在這場襲擊中好了。

  可到醫院沒多久，言夏就找了過來。她看見昏迷的荀紀，也看見坐在床邊緊緊握著荀紀雙手的我。

  我占據主動起身自我介紹，說：「你好，我叫江蔚，荀紀的未婚妻。」

  我知道，這一句話已足夠給她自知之明。

  她看著我笑了笑，並沒有我想像中的慌亂，只是眼底常有的光芒一點點褪去，像墜入無邊的黑暗。

  「等荀紀醒了，我跟他好好道別之後就會離開，請你不要多想。」

  考慮到此時還不能讓荀紀知道我的存在，於是我踩著高傲的步伐離開。

  只是沒想到荀伯父是如此雷厲風行，趁著荀紀去學校考試的空閒，帶著我到了他家，對正在收拾行裝的言夏說了一番在我聽來都覺得羞憤刺耳的話。

  我以為在這樣的侮辱中她會哭，可是她沒有。她給荀紀寫下最後的告別信，背著背包面無表情地離開，到門口時又駐足，回過頭仰著下巴道：「我很失望，荀紀那樣善良的少年，竟有一位你這樣的父親。」

  荀伯父氣得不輕，我故意說要出去教訓她。其實我只是追上她，給了她一個銀行卡號和五千現金。

  我說：「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但我知道你沒有回國的機票錢。這個就當是我替荀紀借你的，回去之後你要還錢，就打在這個卡上。」

  她沒有拒絕，沉默收下，轉身離開。一個月後，我的銀行卡收到她還的一萬三。

  之後我不出意外和荀紀上了同一所大學，我開始以同學加同胞的身份慢慢出現在他的視線，以他不反感的方式滲入他的生活。當荀家提出訂婚時，他看著我，沒有反對。

  我以為這就是我們完美的結局了。謀劃多年，我終於如願以償。可我能為愛隱忍如此之久，荀紀自然也可以，誰都不能小看愛的力量。

  荀先生不喜歡愛做公主夢的女孩，因為在他心中一直住著一位公主。

  荀先生不喜歡幻想電視劇的女孩，因為他與她的相遇就像電視劇一樣夢幻。

  荀先生不喜歡永遠長不大的天真女孩，因為那樣可愛的性格他只想在她身上看見。

  那個女孩僅用五天便占據了荀先生全部的心，愛情的魔力真是令人感到可怕又溫暖。我終於還是沒能留住他，他不屬於我，從來都不。

  啊，或許只有那一刻。在黑暗的坍塌角落，我們在槍聲中緊緊相擁，我離他那麼近，只隔著一顆心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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