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再一次遇到姜敏之，是三天後的晚上。從酒樓出來正是夜市開場的時間，七月的曼谷遊客紛涌，林清正彎腰上車，透過後視鏡看見身後小吃街追逐的人群。

  姜敏之背一個黑色雙肩包一路奔逃，身後跟了一群手持刀棍的人，她慌不擇路，扭頭衝進身邊小巷。林清記得，那是一個死胡同。

  他收回已經踏入車裡的半隻腳，吩咐手下：「去幫忙。」

  不多會兒，灰頭土臉的姜敏之被手下領過來，看見他時眼睛亮了一下：「是你啊！還好還好。」

  話音未落一頭鑽進他車裡，扒著坐墊鬼鬼祟祟朝後看。林清笑了笑，彎腰上車坐在她身邊，等車開動了才問：「怎麼得罪人了？」

  「他們出老千，我就是掀了桌子而已！」

  林清想起來，剛才帶頭追她的那個人的確是這一片賭場的打手，看來明天還要找人去疏通一下關係，畢竟他和對方還有生意上的往來。

  他開了一瓶礦泉水給她：「住哪裡？送你回去。」

  她咬牙切齒：「住什麼住，錢都輸光了！」轉頭眼巴巴地望著他，「借我點錢唄。」

  他笑了一聲：「買得起朱元璋戴過的玉扳指兒的人還會差錢？」

  「這篇翻不過去了是吧？」她抱著雙肩包縮回座位上，從包里摸出一瓶紫藥水，唉聲嘆氣，「我家老太爺後天大壽，沒買到玉扳指兒我都沒臉回去了。」

  「你可以再聯繫出售人。」

  「中國文物呀，你以為那麼好聯繫的？」她腳踝被鐵絲掛了道口子，敷了紫藥水後貼上創可貼朝背靠一倒，「我發了消息過去到現在都沒回復，肯定是不滿我爽約，拒絕合作。」

  林清若有所思地點頭，吩咐司機：「去醫院。」

  「去醫院幹嗎？」

  他看了眼她的腳踝：「傷口上有鐵鏽，要打破傷風。」

  姜敏之有點驚訝他細緻的觀察力，別過頭看著窗外的燈紅酒綠，有些彆扭地道了聲謝。

  到醫院檢查後才發現，腳上的傷口並不淺，只是因為鐵絲太細沒有造成大面積傷痕她才沒什麼感覺，鐵絲差一點就刺中血管，內裡帶了鏽，醫生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鐵鏽清理乾淨，出來的時候姜敏之已經疼得沒法走路了。

  林清看她單腿蹦蹦跳跳的樣子有點想笑，俯身將她胳膊架到肩上，扶著她往外走，聽見她嘟囔：「還以為會有公主抱呢。」

  他淡淡地瞟她一眼：「想得還挺美。」

  上車之後他吩咐司機送她去酒店，她扒著坐墊抗議：「我不住酒店！我有酒店恐懼症。」

  林清匪夷所思：「什麼東西？」

  「酒店恐懼症。」她一板一眼地解釋，「一進酒店就全身發熱喘不上氣。」見林清面無表情地望著她，俯身抱住腳踝「哎喲」了一聲。

  半晌，他跟司機道：「回我家。」

  到家的時候姜敏之已經在車上睡著了，抱著背包縮成一團，短髮亂蓬蓬的，有點像毛茸茸的小熊玩偶，但她五官輪廓很深，睫毛長得難以置信，撲閃著垂在眼瞼。

  他叫醒她：「到了。」

  她揉著眼坐直身子朝外看，看了半天感嘆：「你家真大啊，你居然還是個不顯山露水的富豪。」

  家很大，但是沒人，不開燈時黑得可怕，玄關處臥了一隻鬥牛犬，聽見開門聲撒腿撲到林清懷裡。他臉上頭一次露出歡快笑意，將它抱起來。

  「你小子，又重了。」

  聽這話，大抵是很久沒有回過家了。

  客房在一樓，姜敏之挑了間挨著書房的，被林清攙扶著進屋，房間每天都有鐘點工過來打掃，很乾淨，他站在門口淡聲交代：「沒什麼事就不要到處走動。」

  「怎麼？金屋藏嬌了啊？」她沖他撇嘴，從包里拿了件睡衣出來，揮手，「知道了知道了，我要休息了，晚安。」

  林清轉身掩上了門。

  屋內安靜，只有吊燈暖黃的光，姜敏之臉上的笑緩緩消失，她輕手輕腳走到門口，耳朵貼上去聽了聽外面的動靜，然後反鎖房門。

  手機輕微振動了一聲，她走回床上看了眼消息，飛快回覆：Inside（成功潛入）。

  然後刪掉了簡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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