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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劍魔

2024-09-14 06:23:31 作者: 蘇暮聊
  「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春夢了無痕哪,春夢啊,母豬……呸呸呸,怎麼又想母豬了!我翻了個身,喃喃地說了幾句夢話,迷迷糊糊地起來小解。

  今夜月光不錯,斜斜地從窗欞里射進來,灑下一片清輝。明天就是公主的生日了,不知道這個小丫頭過生日的時候能不能挑到一件滿意的禮物,結束十八年來對酆都城廣大男同胞的荼毒。

  不過我是沒什麼指望了,鳳凰嘯她看不上眼。即使看上眼又能如何,被公主挑中和終身監禁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嗎?

  其實從骨子裡講,我是個詩人,而且是個流浪的詩人。只可惜他媽的時勢造人,我成了一個遊手好閒的小混混。不過干一行愛一行,我仍然是業內精英。

  我熱愛自由,所以我想離開翠紅樓。

  我沒有留意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的大洞,本能地掏出傢伙就尿了進去。

  「靠——」洞裡傳來一聲叫罵,拖著長長的尾音,愣生生給我把剩下的一半尿嚇回去了。奶奶的,這誰啊,尿都尿不安穩。

  咦?我驚訝地發現娘娘腔從洞裡爬了出來,「你三更半夜的不睡覺,鑽到洞裡幹嗎啊?」

  「這是我的新工程。」娘娘腔一邊掏出手帕把臉上的尿擦乾淨一邊說道,「這一次不會把方向搞錯了。」

  我仔細觀察了半晌,點點頭:「方向是不錯。可我不明白,為什麼要把洞挖在我這邊啊?」

  「道理很簡單。」娘娘腔看著我的眼睛,很認真地說道,「這樣的話即使被發現了,越獄的罪名也不會加在我頭上。」

  「你他娘的考慮得還蠻周到啊。」我一腳飛踹過去。

  「慢著!」娘娘腔把手拈著蘭花指一揮,將我的動作生生定在半空,「你也想早點離開這個地方不是?」

  「廢話!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討論過了。」我沒聲好氣地說道。

  「既然如此,你出地盤我出力,你小子不虧啊。」娘娘腔儼然一副精打細算的欠揍模樣。

  「靠,老子自己沒長手啊,要你出力!」我依然不示弱。

  「行啊,那你自己下去挖挖看吧。」娘娘腔說著擺出一個「請」的姿勢。

  挖就挖,誰怕誰!我提著褲子一縱身跳了下去。

  真黑啊,洞裡什麼都看不到。我像個瞎子一樣沿著洞壁小心地摸索,觸手都是冰涼的石塊,我使勁摳了摳,石塊紋絲不動,鬼知道這個娘娘腔怎麼用一晚上的功夫挖出了這麼大的洞。媽的,這小子到底什麼來頭,看他的樣子也不像對女人有興趣,怎麼會被關到這個地方來?靠,難道真的要向這個娘娘腔妥協?

  頭頂忽然傳來一陣「嘩啦嘩啦」的水聲,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股腥臊的液體兜頭罩下……

  真他媽的!

  於是娘娘腔就躲在洞裡乒桌球乓地挖洞,我小心翼翼地注意著四周的動靜。翠紅樓太他媽安靜了,這麼大的動靜,萬一被發現我就慘了。

  「喂,你他媽不能小聲點嗎?敢情挖的不是你家地板?」我坐在洞口滿臉的不滿。

  「不服你自己下來挖,都他娘的是石頭啊。」娘娘腔在洞裡悶聲悶氣地回答道。

  話音未落,走廊上忽然傳來一陣沉悶的腳步聲,洞口太大,慌忙中我只好順勢把身體架在上面擔住,又把毯子蓋在身上掩住洞口,響亮地打起了呼嚕。

  一支火把出現在了門外。「喲,怎麼睡地上了?還他媽睡得挺香!」

  真是冤家路窄,竟然是那個蛤蟆臉!我決心來個寧死不屈,呼嚕聲打得更響了。

  「得,媽的睡得跟死豬一樣,天生一副賤命!」蛤蟆臉低低地罵了一句,順手把一張紙片扔在了我的毯子上。

  「喂,你放屁了吧?」就在蛤蟆臉要轉身離去的時候,娘娘腔在洞底下嘟囔道。他聲音不大,又被我的毯子擋住,可還是隱隱傳到了蛤蟆臉的耳朵里。

  蛤蟆臉猛地站住了腳步,我的心裡一咯噔,翠紅樓的氣氛一瞬間靜得可怕。怎麼辦?該怎麼把我們越獄的秘密掩飾過去呢?如果被發現,蛤蟆臉一定會公報私仇把我大卸八塊的,藍顏薄命啊,想不到我千算萬算,還是被一個娘娘腔加一個蛤蟆臉給毀了。

  「我沒有,我沒有……」蛤蟆臉喃喃地說,他忽然用一隻手捂住屁股,轉過身來帶著哭腔朝我大喊,「人家真的沒有嘛。」


  「什……什什……麼?」我一下子愣住了。

  「我沒有放屁,真的沒有!」蛤蟆臉的哭聲大了起來。我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小子以為剛才那句話是我說的。想必是以為自己很帥,十分在意自己的形象。你說這他媽叫什麼事兒啊?不過我還是隨機應變,決定將計就計。

  「你放了。」我肯定地說,「我聽到了。」

  「我……我我……」蛤蟆臉仿佛被我說穿秘密似的,兩隻手絞來絞去,滿臉的焦躁不安。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跟別人說的。」我拍著胸脯保證道。

  「真……真的?」蛤蟆臉露出驚喜的目光。我這麼一說,他反而變得不好意思起來,「過去咱倆……」

  「過去的事兒就不提了。」我只有頭和腳著地,身體懸在洞口很是痛苦。不過我還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大度地揮了揮手,「去吧去吧,洗洗睡吧。」

  「那……那您……您還想踹我的臉不?我願意……」仿佛怕我不遵守諾言似的,蛤蟆臉猶猶豫豫地說。

  「改日吧,改日。」我朝他擺擺手,撐得眼淚直流。

  「您真的……」蛤蟆臉唧唧歪歪的還想說什麼。

  「滾!」我大吼一聲。

  就在蛤蟆臉一臉不放心地退出去之後,我終於撐不住撲通一聲掉進了洞裡。

  「哎喲,壓死人家了你……」娘娘腔在下面使勁地想把我推出去,「你不會想對我……哎喲哎喲,好了好了,別打了,我知道錯了……」

  快到黎明的時候,我終於撐不住昏昏睡了過去。謝天謝地,那隻總在我夢中出現的母豬此刻並沒有再一次騷擾我。什麼自由啊,越獄啊,此刻都被我拋到腦後,此時此刻,還有什麼比美美地睡上一覺更重要嗎?

  我是一個如此容易滿足的人!


  耳邊忽然響起一陣「咻咻」的聲音,仿佛有什麼東西趴在我臉上翕動著鼻子,一股溫濕的氣體噴得我痒痒的。

  「睡吧睡吧,洗洗睡吧。」我一邊迷迷糊糊地說著夢話一邊翻了個身。

  周圍安靜了一會兒。過了沒多久,那陣「咻咻」的聲音又在我耳邊響了起來,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盯著我看。

  「媽媽的,折騰了一宿,睡個覺都不安穩。」我一邊罵罵咧咧一邊伸出手去推,掌中驀然碰到兩根濕答答的尖細物體,我猛地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地在地上打了個滾。

  幾乎在同時,耳邊響起了一陣尖銳的摩擦聲,聽得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娘娘腔就趴在我剛剛躺的地方,不知什麼時候長出來的獠牙深深地嵌進了地板中。此時的娘娘腔仿佛完全變了一個人,一雙眼睛全是眼白,十指如勾,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彎曲著。幸虧我剛才反應快,不然著兩顆尖銳的獠牙會毫不費勁地刺穿我的脖子。我這才明白為什麼他能挖洞挖得這麼快,可是他怎麼忽然會變成這樣呢?

  接下來的情景讓我來不及多想。我聽見外面有一扇牢門「咣當」響了一聲,似乎是收到了什麼信號,緊跟著又聽見「咣當」一聲,接著是第三下、第四下……再往後就漸漸分辨不出來了,原本安靜祥和的翠紅樓此刻仿佛炸了鍋一樣,「咣當咣當」的砸門聲匯集成一股金屬的狂浪,公主的那上萬號追求者此刻仿佛著了魔一樣,拼命地搖晃著鐵門。

  奇怪的是,自始至終,聽不見一個人說話。

  「媽的,還沒天亮呢,你們這幫王八蛋這就等不及了。」蛤蟆臉披著衣服罵罵咧咧地走進來,「都他媽給我躺回去,不然誰也別想見公主。」

  他的話剛一說完,只聽「轟隆」一聲,一扇大鐵門重重地倒在了走廊上。這是公主特製的防盜門級別的牢門,常人是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撼動半分的。那麼,這翠紅樓里關著的,到底是些什麼人?

  蛤蟆臉呆呆地看著那扇倒下的門,臉色變得煞白,他貼著牆根,小心翼翼地一步步退後,忽然「媽呀」大叫一聲就往外跑。

  他沒有來得及跑出去,一根鋼釺帶著呼嘯的風聲筆直地貫穿他的心臟,而後狠狠地釘在牆壁上,一股血泉激射而出……

  一扇又一扇的牢門倒了下來,我看到公主的一個個追求者面無表情地沿著長廊走了出去,卻還有幾十個朝這邊匯集。他們表情呆滯,動作僵硬,可是行動迅速,更為恐怖的是,每個人的脖子上都有兩個深深的小洞,洞口的血液已經乾涸……

  僵……殭屍?我第一反應便是這些絕不可能是活人,難怪自從我進來之後這裡一直都如此安靜。我鎮定從容、臨危不懼的性格立刻表露無遺,我在百忙之中借著凌晨的微光將這群人一一掃視了一遍,沒我帥,都沒我帥,哈哈……

  還沒等我笑完,娘娘腔「嗚」的一聲撲了過來,我眼疾手快,脫下一隻鞋準確無誤地堵在他的嘴裡。眾所周知,從來都是我咬人,斷然沒有人咬我的道理,就連狗,也是我咬它……


  娘娘腔並未就此罷手,他雙手齊揮,十根手指仿佛匕首一樣朝我臉上刺來。媽的想毀我容?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對準他那裡就是一腳。雖然無法和公主的大力金剛腿相媲美,我也自信這一腳下去可以讓他斷子絕孫。

  可娘娘腔竟然對這一腳全無反應,手指仍然直奔我面門而來。我靠,真他媽執著!正在這時,我忽然感覺丹田下一股熱氣猛地升起,仿佛毒龍一般迅速游遍全身,一時間燥熱難當,媽媽的,禍不單行啊,我忽然意識到在這種千鈞一髮的時刻,魔法小鼴鼠的寒毒竟然發作了。

  小心母豬!我在心底默默地告訴自己。

  事到如今就休怪我嘴下無情了,我一不做二不休,奮力把他的雙手隔開,拉開架勢就和他撕咬起來。

  沒有變招,也沒有餘勢,我們兩個的招式大開大闔,直打得驚天地泣鬼神,面目猙獰衣衫不整,可彼此依然沒有收手的意思,我們已經打紅了眼。

  此時此刻,公主的那幫粉絲們也沒閒著,他們匯集在門口「咣當咣當」地撼動著我們的牢門。我記得隔壁的劉寡婦說過,殭屍是沒有意識的,它們會本能地把周圍的活人咬死,然後變成和它們一樣的東西。我看著它們空洞的眼白和尖銳的獠牙,狠狠地打了個哆嗦。

  前有頑敵,後有追兵,處於兩面夾擊中的我別無選擇。我奮力朝娘娘腔掄了一腳,將其擊退三步,仰面朝天,深深地吸了口氣。死到臨頭,我不得不讓這幫王八蛋見識一下我的殺手鐧了,要知道我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卡卡的大名可不是蓋的!

  我穩穩地下蹲,身形前傾,左手變勾收到腰側,右手變掌緩緩地推出,整個人仿佛一隻伺機而發的猛虎,渾身繃成一根弦。娘娘腔被我的架勢鎮住了,愣在原地一動不動,外面的殭屍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兒,耍猴兒一樣看著我。不出所料,我的魅力連殭屍也無法抵擋……

  「喝!」我忽然間大吼一聲,以猛虎下山之勢朝娘娘腔撲了過去,娘娘腔本能地往旁邊一閃。這是一個機會,唯一的機會!我出招的半路忽然變向,一縱身跳進了剛剛挖出來的大坑裡。

  被酆都城的巡捕追殺了這麼多年,沒點逃跑的本事怎麼在圈兒里混?

  我也不知道娘娘腔挖出的隧道是否通到外面,可毫無疑問,像我這麼有理想有追求的宇宙超級無敵美少年絕不願意變成任人擺布的殭屍!

  娘娘腔挖出的隧道並不寬敞,我一開始還能在裡面勉強低著頭奔跑,漸漸的便不得不彎著腰,到了最後我只能手腳並用地往前爬了。然而,更可怕的是,也許這個洞壓根就沒有挖通,那樣我就慘了。身後的響聲無疑說明了娘娘腔正帶著那幫小白臉沖了進來,如果沒有出口,那便只能讓他們為所欲為了。

  隧道越來越窄,越來越窄,正當我擔心身體被卡在石頭縫裡的時候,「砰」的一聲,腦袋重重地裝上了一面硬壁,隧道到頭了。

  沒有出口!

  完了,雖然我自信憑我英俊的相貌和卓爾不群的應變能力,任是頑石也會被打動,可仍然沒把握在短時間內迷倒這麼多人。


  怎麼辦怎麼辦?

  此時此刻,我忽然想起劉寡婦關於我出生的謠言來。如果我是鳳凰,那我就應該在這兒就地把自己焚了,然後浴火重生!浴火重生啊,真他媽振奮人心!

  我真想大喊一聲:「變身!」然後立刻變成鳳凰,高呼:「我代表月亮,消滅你們!」將這幫王八蛋撓死!

  時間已經讓我來不及意淫,追兵迫在眉睫!

  媽的,拼了!我大吼一聲,還沒等轉過身來,腦袋便因為我的大意重重地撞在洞壁上方,「咚」的一聲悶響,帶著空洞洞的回音。好痛!我摸了摸腦袋,忽然感覺有什麼東西不對勁。

  是了,這種聲音……似乎上面還有暗格。我把雙手舉過頭頂,奮力一推,一塊大理石地板伴著一陣刺耳的摩擦聲滑開了。我來不及多想,探過身子就從地底下鑽了出來。

  紅色的捲髮,光潔的後背,修長的雙腿……

  「啊!小淫賊!又是你!奶奶的!」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件帶著淡淡百合香的被子兜頭罩下,隨後只聽見乒桌球乓的一陣亂響,桌子、凳子、柜子……統統砸在了身上。

  等到衛兵聞訊趕來,把地上的東西一一挪開,掀開被子的時候,我正鼻青臉腫的呈一個「大」字躺在地上。公主胡亂套了一件睡衣,舉著法杖正一臉鐵青地念咒語。靠,原來這個密道的出口竟然是羽霖公主的閨房!死娘娘腔,看不出來啊!

  「轟」的一聲,一個巨大的火球在公主法杖的末端形成:「小淫賊!去死吧!」

  「公——主——」我嚎啕著撲過去,一把抱住了公主的小粗腿,「祝您年年有餘,歲歲平安,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羽霖公主想必忽然意識到今天是她的生日,不宜殺人,臉色緩和了一些:「說,你闖到我的閨房來幹什麼?是不是想圖謀不軌?」

  「我……我……我我……」

  「說不出來就拉出去砍了。」公主的小手對著衛兵一揮,「讓他死遠點,我暈血。」

  「我……我是來救你的。」我急中生智,忙不迭地說道。


  「救我?」公主微微一愣,隨即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少他奶奶的花言巧語!」

  「不……不是,翠紅樓詐屍了!」

  「什麼?」公主話音未落,剛剛的那塊大理石地板微微晃了晃,隨即娘娘腔動作僵硬地爬了出來,緊跟著是那群不知被誰操縱的殭屍,一個接一個,將我們緊緊地圍在了中間。

  「啊——」一名衛兵沉不住氣,怪叫著沖向離他最近的一名殭屍,「唰」的一下就把殭屍的頭顱砍了下來。他一擊得手,臉上顯出難以置信的驚喜。可是這股驚喜很快就凝固在臉上了,因為那名殭屍的骨爪乾淨利落地挖穿了他的心臟。

  殭屍的頭顱掉了,可他並沒有死去,無頭的軀體仍然搖搖晃晃地站在原地。

  「亡……亡靈法師……」我聽見公主結結巴巴地說道,心下不禁一涼。

  亡靈法師是一種對黑魔法有著極高的理解和掌握的魔法師,他可以利用自己強大魔法保持屍體不腐,並且依靠無與倫比的精神力操縱殭屍。這種人有時候幾千年也難以出現一個,並且極少插手世俗的紛爭,而現在,他明顯是要置我們於死地。

  門外忽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有救兵?我心中燃起一陣希望。

  「怎麼回事?誰這麼大膽闖進我女兒的閨房?」羽基氣勢洶洶大義凜然地推開門,緩緩地把在場的所有人都掃視了一遍,威嚴的目光讓我忍不住畏縮了一下,等到大概明白了現場的情況後,羽基搖搖頭,「對……對不起,我只是路過……路過而已……」

  城主飛快地轉身,一陣風似的跑了。

  「死胖子!跑得倒快!」我恨恨地罵道,同時伸開雙臂護在公主身前,是我顯露實力的時候了,「羽霖公主,今天就讓我卡卡來保護你!」

  周圍沉默了片刻,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我,仿佛在看一個外星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怎麼忽然就敢硬著頭皮充好漢了呢?不會是愛上公主了吧?靠,那樣我豈不是要喊那個死胖子岳父,而且無論怎樣都不能去踹他的胖臉?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多麼慘澹的未來!

  正當我意淫的時候,一把雕刻著繁複咒語、樣式古樸的短劍放到了我的手上,我抬起頭,看到公主的眼眸明如春水。

  我拔了劍,劍長只有兩尺,劍寬卻有十一寸。純黑色的劍身暗淡無光,一點都不夠尖銳,好像也沒有開刃,乍一看還以為是塊雕刻著亂七八糟的符號的破鐵片。

  「這麼丑!」我隨口說道,同時看到公主的臉頰上微微有兩片紅暈。見鬼了,這個彪悍的像小老虎一樣的野蠻公主竟然也會害羞!不過也難怪,我是少女殺手嘛……


  「刺他們的心臟!」公主忽然喝道,「殭屍雖然是死人,卻也必須依靠心臟的血液供給力量,刺他們的心臟,讓他們徹底死去!」

  我的心中一凜。上帝作證,我可是連一隻雞都沒有殺過,此刻忽然讓我殺人,我於心何忍哪,蒼天哪,我總是心太軟,心太軟……「咔嚓」一下,沒等我唱完,一名殭屍撲過來緊緊地卡住了我的脖子,他們終於忍不住要進攻了。

  該死!我朝他的腳面狠狠地踩了一腳,耳邊傳來骨頭清脆的斷裂聲。可殭屍仿佛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似的,骨爪越卡越緊,越卡越緊……我的手中握著劍,可我狠不下心刺出去。

  卡在脖子上的手忽然鬆了,一股鮮血噴射到我的臉上,那名殭屍仰面躺了下去。羽霖公主就站在我面前,法杖末端的血一滴滴灑落……

  「終於……要殺人了!」我的身體忽然忍不住顫抖起來,那柄樣式很醜的劍仿佛感覺到了我的殺氣,止不住發出嗡嗡的轟鳴聲,仿佛飢餓的猛獸在渴望鮮血的洗禮……

  一陣混戰之後,公主的衛兵大多都戰死了,殭屍也一個個倒下了。太好了,這下沒人和我爭了,我心中忽然湧起這樣一個奇怪的念頭。

  可戰鬥還沒有結束,娘娘腔剛剛就站在遠處,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公主跨前一步,法杖高高的舉起,一道耀眼的白光閃過,我慌忙閉上了眼睛。

  光芒黯淡下來的時候,我驚訝地發現娘娘腔不見了,難道他長了翅膀飛走了。這時候我忽然聽見一陣「吱吱」的叫聲,低頭一看,一隻小鼴鼠正鼓著肚子趴在那裡東張西望。

  「這……」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讓鼴鼠把他吃了?」

  「不。」公主擺擺手,「他就是我的魔法小鼴鼠。」

  啊?原來如此!難怪這小子挖洞這麼快!難怪他知道城中這麼多秘密!這個死娘娘腔,明知寒毒有讓人慾火焚身之功效,偏偏還在那天的召喚儀式上咬我,而我們兩個的房間是相通的,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好險啊!

  又一道白光閃過,小鼴鼠也不見了。

  「送它回異界了。」公主不動聲色地說,「它已經被亡靈法師控制了,現在已經不再是我的召喚獸,這些殭屍也是它的傑作。」

  「來啊,都給我圍起來,一個也不許放跑!」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羽基糾結著一幫烏合之眾咋咋呼呼地沖了進來,「咦?這……都死了?靠,便宜了他們。收隊!收隊!」

  「城主。」我走上前去捏了捏他肥厚的臉頰。


  「你想幹嗎?」羽基的目光躲躲閃閃,顯得手足無措,「告訴你,我可沒那嗜好。」

  「沒什麼,真厚!」我把油膩的手在他的長袍上擦了擦。

  「啊!」羽基忽然怪叫一聲,我以為有殭屍復活了,下意識地把那把劍拔了出來。

  滿屋子的殭屍靜悄悄的,一動也不動。「靠——」我低低地罵了一句,心裡滿是鄙夷,「一驚一乍幹嗎?看清楚了再叫!都幾十歲的人了,沒規矩!」

  「湛——湛瀘!」羽基盯著我的劍,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步步倒退回去。

  「什……什麼?」我揚了揚手中的劍,看不出有什麼特別,「喂,這可是羽霖公主給我的。看見自己家的劍都激動成這樣,沒出息!」

  話音剛落,周圍的衛兵齊刷刷地朝我跪了下來:「恭喜卡卡駙馬!賀喜卡卡駙馬!」

  我一下子愣住了。

  「喂喂喂,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要開這種玩笑好不好?」我這才明白公主給我劍的時候為什麼會臉紅,原來是定情信物啊。看著在腳下跪成一片的衛兵和橫臥的殭屍,我一時間竟然手足無措。

  「得了羽霖的劍,便是公主的人。」羽基冷冷地說道,雖然從頭到腳哪一處他都看我不爽,不過話里的意思很明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多少人做夢都求不來這個機會呢。

  「可……可是我沒有禮物啊,公主可是發過誓的啊。」我想那個鳳凰嘯公主又看不上,沒有禮物她怎麼可能以身相許呢?

  「你拼死趕過來救我,還說要保護我……」公主紅著臉,聲音低得仿佛蚊子,「雖然你不會法術,拳腳功夫也很有限……」

  「不要說了。」我揮手打斷她,怕再說出什麼不堪的話來,我脆弱的自尊心可經不起風吹雨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既然公主你不要禮物,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慢!」羽基一把推開公主擠了過來,「誰說不要禮物了?那可是在真神面前立下的誓言啊,你想粉身碎骨斷子絕孫嗎?」

  「我……我以為一個充滿愛心的微笑就是最好的禮物。」這話說完,我自己先掉了一地小米粒,好冷!


  「太虛幻了!」羽基搖搖頭,「我是個現實主義者,更是個愛民如子的城主,看到酆都城的百姓被鳳凰教荼毒,我是憂心如焚茶飯不思哪。」

  哎喲喂,要說起肉麻來,我還是望塵莫及哪!還茶飯不思哪,老子扔的一個臭雞蛋都嚼得津津有味,他要是被鳳凰教抓去烤,肯定能熬出幾十斤豬油來。

  「所以——」羽基親切地拉起了我的手,「我有一個九死一生的任務要交給你來完成。來,卡卡法師跟我到密室中細談。」

  說著城主拉著一臉慘白的我和公主一起來到了密室,巨大的石門轟隆隆地關上了,裡面只剩下我們三個人。

  我的心裡沒來由地咯噔了一聲,我說:「城主您不是玩我吧?酆都城這麼多人您怎麼就偏偏挑上我了呢?我承認我比較帥,可是您也不差啊……」

  主啊,寬恕我吧,我又說謊了。

  「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天大的秘密。」羽基打斷了我抱怨,一臉神秘地說道。

  「啊?什麼秘密?」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來了。

  「其實這個翠紅樓,根本就不是羽霖的追求者寄居的地方。」羽基盯著我的眼睛,緩慢地、一字一頓地說道,「而是鳳凰教叛逆的羈押地。」

  「什……什麼?」我大吃一驚。我說酆都城裡怎麼有那麼多傻逼冒著自己後半輩子在鐵窗中度過的危險來追求一個野蠻公主呢,原來有陰謀。

  「鳳凰教叛逆太多了,我身為一個愛民如子的城主,又不忍心將他們全部砍掉,便只好讓羽霖給他們施了催眠術,關進了翠紅樓。對外只說是公主的追求者,這樣一來可以安定民心,二來嘛也可以防止鳳凰教前來劫獄。」羽基說得手舞足蹈唾沫橫飛,「即使這樣,我們也還是不放心,所以特地把羽霖的魔法小鼴鼠化成人形安插在翠紅樓中監視他們。可是沒想到啊沒想到,鳳凰教竟然勾結亡靈法師,把小鼴鼠也控制了。小鼴鼠通過挖地道的方式將所有被催眠的鳳凰教徒變成了殭屍。如果不是你及時趕來報信,沒準連羽霖也無法倖免。」

  原來如此啊,難怪娘娘腔一開始會把洞挖到我的房間裡,原來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幸虧我聰明伶俐吉人天相,不然的話人間便少一美少年,天上又多幾絲冤魂哪!

  「所以,現在有一個九死一生的絕密任務,事態緊急,刻不容緩。」羽基話題一轉,滿臉期待地看著我。

  「我沒興趣。」我滿臉潑皮無賴的表情,既然秘密已經知道了,我的八卦心理也滿足了,至於什麼救黎民於水火啊,就留給那些俠客謀士吧,這不是我這樣的小混混的分內之事。

  「沒興趣?」羽基一臉壞笑地看著我,「難道你不想娶公主了?」


  「我……」我本來想說娶個鳥,還是保命重要,不過看到公主拔腳欲踢的動作,我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拍著胸脯道,「我其實很希望為國出力,為城主分憂,可是事關重大,我怕心有餘而力不足。」

  「你已經知道了我們的秘密。」羽基仍然是一臉陰謀得逞的壞笑,「如果你不能為我所用的話,那我只有……」

  「把我閹掉?」

  「殺你滅口!」羽基毫不猶豫地說道。你爺爺的,我說怎麼忽然這麼熱心把小秘密和我分享呢,原來有陰謀!「好了好了,別廢話了。每一秒鐘都有我們善良的子民倒下去,每想到這些,我就心如刀絞寢食難安,我輾轉反側如坐針氈,我……」

  「好啦好啦,我去還不行嗎?噁心死人不償命是不?」我終於繳械投降。

  「就等你這句話了!」羽基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去收拾一下,馬上把劍魔給我請回來,助我剿滅鳳凰教,沒有這個人我們可打不贏左浪和亡靈法師。」

  「誰?劍魔?」我心中一驚,那隻小鼴鼠猜得果然不錯,看來是和公主心意相通。

  「不錯,劍魔。」羽基看上去憂心忡忡,「既然左浪和亡靈法師都投靠了鳳凰教,劍魔就是我們唯一的籌碼了,以他天下第一的劍氣,也許可以克制那兩個深不可測的傢伙。只是這些年來劍魔一直在桃花島隱居,不知道肯不肯助我們一臂之力。」

  「那……那要是劍魔不肯來怎麼辦?」我猶猶豫豫地問道。

  「不肯來就給我綁來啊,笨蛋,實在不行就給我當場格殺。」羽基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殺氣,「不能為我所用的人,也絕不能留給鳳凰教。」

  「城主你開玩笑吧。」我艱難地扯開嘴角笑了笑,「那是號稱天下第一劍的劍魔哎,你讓我去綁他?」

  「所以才叫九死一生的任務嘛。」羽基笑得一臉淫賤,「你大可以偷襲啊,設陷阱,下點瀉藥什麼的,總之不拘一格,不拘一格嘛。噓,出去別說是我教你的。」

  「嗯。他是劍魔,您是賤魔。」我也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城主的肩膀。

  「嗯?」羽基並沒有聽清楚這兩個同音字。他把鳳凰嘯和半條手帕交給我道,「收好收好,關鍵時刻可能有用。」

  「咦?這上面怎麼畫著半個豬頭啊?」我接過那條質地細膩做工考究的手帕好奇地問。


  「想母豬的時候可以看看。」羽基幽幽地嘆了口氣。

  「哦。」

  桃花島冰天雪地,寸草不生。這個世界上名不副實的東西太多了,比如翠紅樓,明明是個地牢,卻偏偏起煙花柳巷的名字,讓像我這麼心地純潔的人自投羅網。

  所以我足足找了一個月,誤入了很多長著桃樹的島,這才找到這個鬼地方。城主派來一個叫楚衛的親信和我一道,明里是保護我,暗中是監視我。因為我在他們這些人眼中實在是口碑太差,有句俗語說得好:「卡卡靠得住,母豬能上樹。」

  這話雖然難聽,倒也貼切。鬱悶的是,為什麼老把我和母豬扯到一起?

  我們在島上跌跌撞撞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很久也沒發現有人。這也難怪,鬼才願意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生活呢,退一萬步講,就算願意,他也得活得下去啊。

  「衛哥,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先聽哪一個?」不知道走了多久,直把我餓得眼冒金星兩腿發軟。

  「壞消息。」楚衛五大三粗,看上去忠厚剛猛,是個值得信賴的傢伙。

  「我們迷路了。」我有氣無力地說道。楚衛這才大吃一驚,回頭一看,滿世界冰雕玉琢,連腳印也很快被風吹過來的積雪掩埋了。

  「那好消息呢?」楚衛悶聲悶氣地問。

  「前面貌似有人。」我緊緊地盯著前面,隱隱聽到一陣汩汩的流水聲,看來冰層之下還是有河流的。

  前面那個仿佛是一個跪坐在地上的小女孩,看上去身材嬌小,一頭雪白的長髮柔順地披在腦後,就連那身宮廷制式的衣服也和周圍的雪色融為一體,不仔細看很難分辨出那裡有個人。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保護色?

  楚衛眉頭緊鎖,緩緩地把刀抽出一寸,示意我跟上去。

  流水聲漸漸地清晰了,走近了才發現原來她的身前有一個用石塊砸開的巨大的冰窟窿,下面刺骨的河水嘩啦嘩啦地流著。小女孩雙眸緊閉,面容安靜,看上去大概有十五六歲,仿佛精雕細刻的玉娃娃一樣,渾身上下帶著一股驚心動魄不染塵埃的美麗。

  「真漂亮啊!」連楚衛這種不懂風韻的傢伙也忍不住讚嘆道。


  「看上去好像凍僵了啊。」我繞著她看了一圈,沒有找到走光的地方,這宮廷中的衣服果然設計得細膩嚴謹天衣無縫。小女孩想必在這裡跪坐了很久,渾身上下被一層薄薄的冰密密地覆蓋著,晶瑩剔透。

  「可惜可惜。」我搖頭嘆道。正在這時,大窟窿的河水中忽然傳來「啪」的一聲巨響,一條巨大的金尾鯉魚用力擊打著水面騰起半尺,又一個猛子紮下去。短短的一瞬間,我看到的卻是一盤香味四溢的紅燒鯉魚。「衛哥,快……」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一股細碎的冰片呼嘯而出,悉數激射進了金尾鯉魚一尺多長的身體裡,鯉魚在這股巨大的衝擊力下重重地摔在冰面上,大尾巴無力地拍打了幾下,終於不動了

  小女孩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她的眸子仿佛珍珠一樣流光溢彩。這碎冰捕魚的手法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也難怪,畢竟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下想活下去,沒點真本事是不行的。就像我,翻牆上樹順手牽羊的嫻熟技術也是在一次次失敗中磨練出來的。時勢造英雄,沒有一技之長是很難有立足之地的。

  小女孩站起來,奮力從冰窟窿上跳過去,抱起鯉魚,仿佛沒有看到我們似的沿著冰面自顧自地往前走。

  「喂,小妹妹。」我衝上前去喊道。這個小丫頭一定是在這種未開化的地方生活得太久了,沒有見識過外面的花花世界,對男人和女人缺乏基本的審美觀,所以才對我英俊瀟灑的外表視若無睹。

  小女孩依然一步不停地往前走。靠,害羞了,一定是害羞了!我三步並作兩步,跳過去張開雙臂攔住了她的去路。看到她那清亮無辜的眼神的時候,我覺得被誤會了。像我這樣張牙舞爪地攔住一個小女孩,不明就裡的人很可能以為我攔路搶劫,劫財劫色。不過天地良心,這種毫無技術含量的職業一直都是備受我鄙視的。

  「請問劍魔大人是不是住在這裡?」我儘量把自己的語調放溫柔,免得嚇到她,當然,我更怕她受驚之後直接把碎冰揮向我。

  她一臉茫然地看著我,仿佛沒有聽到我說話似的。

  「劍魔,就是,劍,魔鬼。」奶奶的,這小丫頭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啊?我拿出公主給我的那把湛瀘來在她眼前比了比,「劍。」

  小女孩立刻用一種警惕的目光盯著我,把金尾鯉魚使勁地往懷裡揣。奶奶的,她一定是以為我想用劍把這條魚剁了吃。算了,我也真餓了,管他娘的!於是我摸了摸肚皮,又指了指鯉魚。楚衛不明就裡,也愣頭愣腦的照我的做了。

  善良的小女孩仿佛猶豫了很久,想必還是不忍心看我們在這冰天雪地里挨餓受凍,低著頭帶我們朝前走去。

  我自認是一個很有方向感的人,黑燈瞎火的偷雞摸狗也絕不會摸到巡捕那裡去。可是在桃花島我是徹底迷路了,小女孩領著我們東繞西拐,爬過一座山又轉過一條河,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看到了一間被白雪覆蓋的茅草屋。這可算是我們進入桃花島看到的唯一有點人氣的地方。

  小女孩進屋後二話不說就借過我的湛瀘麻利地把魚收拾好燉上了。我和楚衛圍著火爐直流口水,仿佛兩隻偷腥的貓。看得出來,在這裡找點東西並不容易,也難怪小女孩一開始不捨得給我們吃。

  好在魚還是很大,我和楚衛把肚子吃得滾瓜溜圓,連魚骨頭也沒剩下,差點連盤子也吃了。吃飽後就在小女孩家的小土炕上橫七豎八地躺下了。


  「喂,我們是不是忘了什麼事情啊?」楚衛打了會兒呼嚕,忽然爬起來問我。

  「有嗎?」我心不在焉地翻了個身,迷迷糊糊道,「有的吃有的睡,別管那麼多。」

  「我們好像是來找劍魔的吧。」楚衛撓撓頭道。

  「管他娘的,明天再說。」我扯過被子蓋到頭上,「那老傢伙要是不肯跟我們回去,沒準還有場硬仗呢,養精蓄銳,到時候挨揍也有精神嘛。」

  「要不咱再去問問那個小丫頭?」楚衛是個踏實肯乾的好衛兵。

  「一個聾子,沒準還是個小啞巴,問個鳥?」最近這段時間和楚衛混熟了,我那罵罵咧咧的江湖粗口又爆了出來。

  然後兩個人就都不說話了。沒過多久,鼾聲四起。

  我決定在找到劍魔之前就先賴在這兒了,咳咳,主要考慮到這冰天雪地的,她一個小女孩也不安全。碰到我算她走運,這要是碰到一個色魔,嘖嘖,後果不堪設想。

  半夜醒來,看見皎潔的月光照在窗外的皚皚白雪上,說不出的安寧祥和。楚衛是個粗人,四仰八叉地躺在一邊,呼嚕打得震天響。

  轟,轟……

  大地忽然劇烈地震顫起來,茅草屋搖搖晃晃的,仿佛隨時會坍塌。我靠,這是地震了還是雪崩了?我慌忙把楚衛踹醒:「不好,有情況!」

  這小子迷迷糊糊地被我拉到屋外。震動越來越劇烈了,仿佛天塌地陷一般。奶奶的,總不會運氣這麼背,我們剛上岸桃花島就要沉了吧,這連劍魔的毛兒還沒見到呢。

  「咦?有一座雪山在動?」楚衛使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仿佛不敢相信似的。

  「我靠,這哪是雪山啊,明明是一隻大狗熊。」我朝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不禁吃了一驚。這隻熊太大了,渾身雪白,每走一步,腳下的大地就顫一顫,附近的幾處雪山已經爆發了小規模的雪崩。看這架勢,不用多久它就會把我們的茅草屋一腳踩扁。

  「我們……我們快跑吧。」我拉著楚衛往後撤。


  「不行。」楚衛掙脫了我的手,「那個小女孩還在前面。」

  我詫異地回頭,心中猛地一緊。小女孩一襲單薄的白衣,靜靜地站在雪熊的去路上,仿佛一尊美玉做成的雕塑,一動也不動,就像那天在冰河邊捕魚一樣,渾身上下不露一點殺氣。

  「我靠,她該不會想用那些碎冰把雪熊殺死吧?這傢伙估計用火炮都未必管用。」我感到一陣心驚膽戰,「雖然把這玩意兒放倒估計能吃個十年八載的……」

  雪熊壓根就沒看到地上還有個人,一腳踩了下去……

  「不——」楚衛猛地一抽刀朝雪熊撲了過去。謝天謝地,雪熊注意到了這個不要命的傢伙,巨大的嘴巴張開,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巨大的聲浪裹挾著冰雪將楚衛凌空擊出幾十丈。楚衛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昏死過去。

  就在這時,雪熊忽然慘叫了一聲,搖搖晃晃地後退了幾步。我驚訝地發現小女孩依然站在原地,毫髮無損,可是雪熊巨大的腳掌卻被穿了個大洞,鮮紅的血液汩汩地流出來。

  一股巨大的殺氣瞬間在空氣中瀰漫開來,我感到一股沉重的壓迫感,仿佛擎著整個天空。腰中的湛瀘劍似乎感覺到了殺氣和鮮血,嗡嗡地震顫著,發出巨大的轟鳴。

  我猛地把劍拔出來。黑色的光芒四射流溢,黑夜中仿佛有一隻巨大的眼睛猛然張開了。劍身在手中劇烈地顫抖著,根本無從掌握。

  就在這時,小女孩的身體忽然微微一顫,我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可湛瀘劍忽然脫手飛出,帶著呼嘯的風聲仿佛羽箭一般直直地朝小女孩的後腦釘去。

  「小心!」我脫口而出,忽然意識到她是聽不見我說話的。如此單純美麗的小女孩,我怎麼能忍心眼睜睜地看她腦漿迸裂死於非命呢?我大吼一聲,就想捂住眼睛。

  可我在短短的瞬間看到了驚人的一幕,就在湛瀘飛到小女孩腦後不過一寸的時候,小女孩仿佛會移形換位一般,身體瞬間錯開幾寸,堪堪避過劍鋒,隨後揚手,抓劍,凌空躍起,幾個動作快如閃電,一氣呵成。半空中紅光一閃,小女孩的額頭上驀然燃起一片火焰印記。

  殺氣大漲,黑色的光芒瀰漫了天地。小女孩跳得比雪熊還高几十尺,雙手握劍,高高地舉過頭頂,裙裾飛舞,仿佛一隻翩飛的大鳥。

  湛瀘的黑光揮出一片巨大的扇形,從頭到腳貫穿了雪熊的身體,巨大的怪物轟然倒地。

  小女孩把湛瀘還回來的時候,我還一臉茫然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難以置信,真是難以置信!以她這樣的功力,等她活到我這個年紀的時候,成就應該還在我之上……

  把楚衛安頓好之後,我看著巨大的雪熊,感覺肚子裡又咕嚕咕嚕叫了。


  「熊掌,熊,掌。」我像個傻逼一樣在小女孩面前比劃著名,一邊指指自己的劍,一邊舔舔自己的手。比劃了好半天,小女孩才忽然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把拉過我的手就按在了案板上。

  「啊呀。」情急之下我拼命地把手一掙,湛瀘劍走偏,重重地剁在案板上。好險!

  「啊呀呀,你流血了。」我忽然看到小女孩左手的食指尖滾著一滴血珠,想必是剛才被湛瀘劍誤傷的。機會難得,我趁她一愣神的功夫,一把把她的手指拉過來含在了嘴裡。

  「啪」的一聲,我感到自己的半邊臉燙的像火燒一樣,小丫頭片子,下手還真狠。

  「無恥!」小女孩的嘴巴並沒有動,可是她的話卻仿佛被一股精神力帶動,直接送到了我的心裡。

  「靠,原來你能用我們的話交流啊。」我捂著臉道,「剛才還裝傻,差點把我的修長的手掌剁掉。」

  「這是雲心術。你飲了我的血,我便能用精神力把話語送到你的心裡。」小女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可惜你的意志力薄弱,不能封閉自己的內心,所有陰暗齷齪的念頭都在我心中暴露無遺,而你,卻無法捕捉我的想法。」

  媽的!鬼才想知道你心裡想什麼呢?我暗暗地罵道。幾乎在同時,另半邊臉上又狠狠地挨了一巴掌。靠!

  「你是這個世界上不多的能和我交流的人。」小女孩冷眼看著我,「所以從現在開始直到我死,你都不可以離開桃花島。」

  靠,這小丫頭看上去比我還小好幾歲,誰比誰先死還很難說,這樣說起來,我這一輩子大好時光就葬送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了。

  「喂,你今年多大了?」我覺得有必要確認一下。

  「一百二十歲。」冰冷的話語直抵內心。

  「看不出來啊,你還挺幽默。」我嘿嘿一笑,原以為這丫頭艷如桃李冷若冰霜呢,沒想到還會說笑話,於是我嬉皮笑臉地問她,「這樣看來,你是不是馬上就死了啊?」

  「我有桃花煞的劍氣護身,至少可以活一千年。」

  一千年?我的媽呀,就算我是烏龜,那時候也只剩下個龜殼了。「小丫頭,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血色桃花漫乾坤,冰天雪地度此身。劍魔,慕容真。」

  又是一天風雪夜。只不過物是人非,那個長得像小姑娘的劍魔慕容真盤腿坐在炕上打坐,我和楚衛睡覺的陣地則由炕上轉移到了地上。楚衛這小子還真是皮糙肉厚,受了那麼重的傷竟然還能醒過來,並且每次都準時在吃飯前醒來,把桌子上的食物風捲殘雲一番之後繼續呼呼大睡。

  我已經趁慕容真不注意的時候告訴了楚衛有關劍魔的事情,聽到她想把我留在桃花島的時候楚衛微微皺了皺眉頭:「這麼說來她是不肯為我們城主效力了?」

  「也不能說絕對。」我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如果第十一次聖戰在桃花島舉行,她沒準就參加了。只不過到時候是幫城主還是揍城主,這可就很難說了。」

  半夜三更的時候我忽然感覺有人趴在我身上,天生的警覺讓我本能地一拳揮過去:「什麼人膽敢趁機吃我豆腐?」

  「噓!別吵,是我!」楚衛拿著一根繩子在我眼前晃了晃。

  「是你!」我整了整衣服爬起來,「楚兄啊,我原來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沒想到啊沒想到,你竟然也是個衣冠禽獸,斯文敗類,道貌岸然,人面獸心……」

  楚衛一把把我的嘴捂住,朝慕容真打坐的地方努了努嘴。

  「啊哈,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對我有意思呢,嚇得人家小心肝撲通撲通的!」我一把把楚衛的繩子搶過來,「對小姑娘動了色心是不?把她綁起來,然後……哈哈,這種事情我拿手滴!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男人嘛。實話跟你說,別說這麼漂亮的小姑娘,我身上的寒毒發作的時候,哪怕一頭母豬……」

  看到楚衛臉上閃過的異樣的神色,我訕訕地住了口。

  「你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了?」楚衛一臉正色道,「如果請不動劍魔就將她綁去酆都城。」

  就在這時,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我隱隱看到慕容真的身體輕輕晃了晃。「這樣啊,那粗活兒還是你來吧。」我把繩子遞還給楚衛。

  奇怪的是,楚衛的表情仿佛僵在了那裡,一動也不動,我走過去推推他:「喂,你不會嚇傻了吧?不是跟你說過嗎,慕容真是個一百多歲的聾啞小妹妹,雖然具有強烈的攻擊性,可是聽不見我們的說話啦,喂,喂喂……」

  我的手碰到楚衛身體的時候,他像一尊僵硬的塑像一樣一頭栽倒。脖子上一道細線似的傷口忽然迸裂,鮮血噴了一地。好快的手法!殺氣凌厲,一劍封喉!

  「你還想把我綁去酆都城嗎?」一個聲音在心底幽幽地問,「雖然我聽不見你們說話,可是我知道你想什麼。」


  雲心術?我靠,這什麼邪魔歪道?有沒有人權,有沒有隱私啊?尊重下人家陰暗的小心理好不好?

  「小妹妹,綁你去酆都城只是個構思,還沒有付諸實踐,你不用就這麼痛下殺手吧?」我跟楚衛在一起的時間不算很久,他人雖然呆板了一點兒,可還是我遇到的不多的好衛兵,比蛤蟆臉強多了。

  「我不是什么小妹妹,我已經一百二十歲了,當你奶奶的奶奶都綽綽有餘。」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世界上還有雲心術這種鬼玩意兒,我肯定以為自己見鬼了,大半夜的和自己心裡的人對話。慕容真頓了頓,繼續說道,「而且,這個人也不是我殺的。」

  「我以為女孩子都喜歡人家說自己年輕嘛……」話沒說完,我忽然意識到有什麼不對,「你……你說不是……你殺的?得了吧,這裡又沒外人,別賴了……」

  木門「嘩啦」一聲打開了,一陣狂風卷著大片飛雪吹了進來。門口的月光下,一個清俊挺拔的白色人影衣袂飄飄,兜帽下滿頭銀髮飛揚,一圈圈細碎的桃花籠罩著全身,遠看去仿佛天使降臨,英俊的面龐帶著一股讓人不敢逼視的魅力。

  「浪兒,是你嗎?」慕容真雖然用意志力封閉了自己的內心,可是當她試圖用精神力送出話語的時候,無論給誰,我還是可以感知得到,如此說來,左浪一定也曾飲過她的血。奶奶的,同樣冰冷的表情,同樣凌厲的劍氣,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麼關係?更可惡的是,兩個人竟然還同樣穿著白色的衣服!我靠,這個年頭,總有這麼一些人,穿上白衣就想當大俠,好像誰的衣服最白誰就最能打似的。

  「師父。」左浪這句話卻是用嘴說出的。我一聽這話,「砰」的一聲栽倒地上,搞了半天他們兩個是一家人啊,那我還大老遠地跑到桃花島來幹嗎?左浪投靠了鳳凰教,慕容真也不會是什麼好鳥,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義字當前,為了人生的理想,為了城主的重託,更為了拯救酆都城百姓於水火,我決定加入鳳凰教。啊不,不是投降,這是傳說中的詐降!嗯,是詐降,如果以後被羽基逮回去我就這麼說。

  想到這裡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把鳳凰嘯掏出來道:「左護法,我早就想加入鳳凰教了,一直苦於沒有門路。你來得正好,求求你幫我引薦一下吧,這個鳳凰嘯就當作見面禮好了。」

  「鳳凰教?你私自加入鳳凰教了嗎?」慕容真傳音的語氣有些急促。

  「是。」我在慕容真的心底聽到了左浪的聲音。對慕容真而言,我仿佛是語言進出她心底的一道關卡,任何出入其中的信息都能被我感知。可惜的是,對於她隱藏在心底的東西,我始終無法窺探。

  「為什麼?」慕容真好像有些生氣,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我說過,不許……」

  「只是權宜之計。我會遵守師父傳我桃花煞劍氣時的諾言的。」即使和自己的師父說話,左浪的聲音也是冰冷的,不帶一絲感情。

  「你的心太封閉了。」良久,慕容真才幽幽地嘆道,「我自認能窺探眾人的心,可是即使動用最大的精神力操縱雲心術,我也從來都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麼。」

  「師父很快就會知道了。」左浪的眼睛如同兩潭幽幽的古井,深不見底,「我已經探知了鳳凰教的秘密,這一次來就是請師父助我,除掉貝隆!」最後幾個字明顯地加重了語氣。

  啊?不是吧?這個王八蛋加入鳳凰教竟然是想殺教主!我靠,那幹嗎不早說?害我剛才表錯忠心站錯立場。


  慕容真的眼睛微微退縮了一下,沉默不語。怎麼辦?怎麼辦?左浪這個傢伙,朝秦暮楚,朝三暮四,出爾反爾,見風使舵,簡直比我卡卡還靠不住。

  「也好!鳳凰教也的確荼毒了太多生靈。」過了許久,慕容真心底的聲音才緩緩響起,「既然如此,眼前這個想要投靠貝隆的小孩,就只有滅口了。」

  「啊,我……我我……」我自認也是個能言善辯的人,混淆是非顛倒黑白一向是我的強項,再加上我至高無上的個人魅力,空口說白話的功夫簡直屢試不爽。可是現在,面對一個能窺探我內心秘密的劍魔,我實在無語了。

  更鬱悶的是,我還不能偷偷在心裡罵她。靠,這也算是紅顏知己了,可是知己知到這個程度,我只有撞牆了!

  「不行!」左浪竟然出面替我求情?真新鮮,「這個人不能死!他可是我們手上重要的籌碼,更重要的是,他極有可能和鳳凰教近百年來的重大秘密有關!」

  「秘密?什麼秘密?」慕容真的聲波中隱隱有一絲顫抖。

  「不死藥。」左浪猶豫了片刻,緩緩地吐出這三個字,「即使像師父這樣有桃花煞劍氣護體的人,不也只能活一千年嗎?難道師父就不想知道不死藥的秘密?」

  慕容真微微一愣,隨即緩緩地點了點頭。

  「喂,喂喂,我可不知道什麼不死藥啊。」我低頭想了想,隨即露出一臉壞笑,「不過你們要是想要那種藥的話,我倒是認識一個大夫,他的藥質量上乘,價格又公道,童叟無欺……」

  「砰」的一聲,我的話還沒說完,脖子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擊。

  「他說的是什麼東西?」意識模糊前的剎那,慕容真在心底問左浪。

  靠,活了一百二十歲還這麼單純,還不到青春期吧?這樣想著的時候,我仿佛沉入了無底深淵,人事不省。左浪這小子下手真狠!

  就這樣,我稀里糊塗地坐上了去鳳凰教的小船。搖啊搖,搖到外婆橋……

  睜開眼睛的時候腦袋裡還是一陣脹痛,他奶奶的左浪,哪天被我逮到機會,我揍你個生活不能自理!

  也好,反正我還沒去過鳳凰教呢,不知道教主是不是有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呢?教規有沒有不許抽菸不許喝酒不許賭博不許嫖妓?如果教主的女兒也看上我,那羽霖公主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的,可是哪個做大哪個做小呢……


  帶著一肚子的疑惑,我躺在船上又呼呼地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慕容真和左浪卻仿佛不知道疲倦似的,一個坐在船頭,一個坐在船尾,眼睛似乎在看著對方,卻又仿佛什麼都沒有看,心底也感覺不到任何聲音。

  姦夫淫婦,姦夫淫婦……我在心底罵著的時候,慕容真冷冷地瞟了我一眼,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又大意了,老被她感知我內心的想法,長此以往可怎麼好?

  就在這時,船身劇烈地搖晃了一下。我掙扎著往外一看,我的媽呀,前面是一個巨大的漩渦,仿佛張著血盆大口的猛獸要將小船吞沒,「你奶奶的左浪,會不會划船?可憐我一代風流美少年,還沒有娶上媳婦就跟你陪葬……」

  左浪長身玉立,腳下仿佛磐石一般巋然不動,左掌伸出,奮力朝水面一擊,伴隨著這一掌的巨大威力,小船竟然騰空飛起,左浪不動聲色地揮出右手,凌空朝身後又擊了一掌,小船在巨大的反衝力的作用下仿佛離弦之箭一般飛速前進。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我隱隱聞到一股香味。

  「浪兒,你的內力又精進了不少。」慕容真贊道。

  「師父見笑。」左浪不動聲色地坐下來,「鳳凰教總部很快就到了。」

  「好刺激啊。」我在船里搖搖晃晃地坐穩了之後,扒著船舷往外看,星星點點的月光灑在巨大的漩渦上,仿佛一個久遠的夢境,腦中似乎有無數的光影在閃,卻又看不真切,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哭喊:「卡卡,要好好活著,替我們報仇……」待我仔細分辨的時候,聲音又漸漸遠去了,火光中的女人,容貌模糊,眼中緩緩地滴下兩行鮮血……

  我頹然坐倒在船艙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為什麼?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幻覺?

  「那是冥界的輪迴隧道。」慕容真的聲音驀然響起,「在那裡你可以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

  「我……我看不清楚。」我閉上眼睛,忽然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那是我激情四射的小卡卡從來都不會有的感受。

  「那是因為有人把你內心的一部分記憶封閉了。」慕容真冷冷地說道,「等我們這一次的事情辦妥,殺了貝隆之後,我可以用雲心術幫你打開。」

  「現在為什麼不可以?」我問道。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比我自己更明了我的心。

  慕容真搖搖頭:「解開封印需要耗費太多的精力,我怕到時候無法對付貝隆。」

  「不會吧,您可是劍魔哎。」我決定對她展開馬屁攻勢,「以您這一百多年的深厚內力,再加上左大俠的桃花煞劍氣,我敢肯定啊……」

  「到了。」左浪話音未落,小船穩穩地落在水面上。前方小山的底部驀然出現一個巨大的空洞,河流中的水轟隆轟隆地倒灌進去。


  「喂,喂喂大哥,你確定這樣進去不會摔死?」沒等左浪回答,小船順著水流一瀉而下,眼前立刻什麼都看不見了,黑暗中我感覺自己一頭栽向水裡。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腦漿迸裂粉身碎骨的時候,一隻纖巧的手拎著我的衣領輕盈地一躍,我感覺自己又輕飄飄地飛了起來。四腳著地的時候,我聽見砰的一聲巨響,小船在石頭上摔得四分五裂。他娘的貝隆,把鳳凰教總部設在這樣一個險要的地方,又是大漩渦又是大瀑布,難怪這麼多年來羽基那個老王八蛋都找不著。

  前方的石壁上刻著一個表情猙獰的大鳳凰,嘴巴張開成一個巨大的洞口,眼睛的位置上有兩根火把鬼火一樣幽幽地燃燒著,先後走進洞裡的時候,我忽然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寒意,身邊這兩個高手身上的劍氣也驟然加強,壓迫得我呼吸都很困難。

  長長的走道仿佛沒有盡頭。

  「洞裡有多少人?」慕容真問左浪。

  「除了貝隆之外,還有十個聖殿騎士,實力都不容小覷。」進了鳳凰教的地盤,左浪也不再說話,改用心意交流,「等下見機行事,真動起手來的時候,師父對付貝隆,剩下的十個聖殿騎士就交給我吧。」

  「你沒忘記為師的囑咐吧?還是……」慕容真忽然意識到什麼似的剎住了傳音。

  「我渾身的武功和今天的一切都是師父給的,我答應師父不會捲入酆都城和鳳凰教的紛爭,所以這麼多年來,即使身為護法,我也從沒有參加過十次聖戰中的任何一次。」左浪微微頓了頓,「可是鳳凰教中一直流傳著神鳥鳳凰不死傳說的秘密,任何人,都不會對長生不死無動於衷,何況以我的病,如果沒有師父授我的桃花煞劍氣護體,恐怕十年前就已經不在人世了。我知道,無論發生什麼,師父一定會幫我的,是不是?」

  慕容真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一陣清越的哨音忽然響徹洞中,安靜的四周忽然人聲嘈雜起來,似乎鳳凰教中忽然發生了什麼緊急情況。「怎麼回事?是不是被發現了?」慕容真問道。

  「發現了又如何?」左浪輕蔑地一笑,「洞中現在只有這麼多人手,短時間內召集大隊人馬來是不可能的。師父,機不可失,你知道貝隆的實力,倘若被他發覺我們的圖謀,以後再想殺他怕就沒這麼容易了。」

  眼前豁然開朗,裡面是一個巨大的鳳凰神殿,幾百丈高的石柱高高支撐著大殿的穹廬,遠處的石壁上刻著一隻張牙舞爪的鳳凰,整個神殿都籠罩著魔法加持的光輝,看上去莊嚴、肅穆,讓任何踏入其中的人都感覺卑微和渺小。

  大殿前面,十個聖殿騎士披堅執銳,嚴陣以待。真是能折騰,總共也他媽才十個人,還一個個穿得人模狗樣一本正經的,好像在搞什麼歡迎儀式似的。

  「左浪?哈哈,很好,你終於回來了。」說話間,一個枯瘦的老頭穿著長袍,拿著法杖,緩緩地從聖殿中走出來。看他的樣子,坐上教主的位置可真不容易,你看看羽基,肥頭大耳油頭粉面的,你再看看貝隆,哎喲喂,瞧把這孩子給餓的。羽基也太不是東西了,把人家總部逼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來!

  「老賊,拿命來!」左浪大喝一聲,殺氣暴漲,劍氣化成的桃花飛旋著凝成一把有形無質的巨型長劍,強烈的殺氣壓製得那十個聖殿騎士根本無法動彈,可是左浪顯然並沒有把這些人放在眼中,長劍直指貝隆的眉心,貝隆微微笑著,仍然一動不動。

  「轟」的一聲,我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巨大的籠子從天而降,把我和慕容真牢牢地扣在裡面。而與此同時,左浪的桃花劍在離貝隆眉心一寸的地方猛然剎住。怎麼回事,難道貝隆的結界有這麼強,可以封住左浪的桃花煞劍氣?


  「餵——怎麼把我們關籠子裡了?」我大聲朝貝隆喊話,「教主大人,我叫卡卡啊,我和他們不認識……」

  左浪的劍氣忽然消散了,他單膝跪地,朝貝隆道:「教主,屬下幸不辱命!」

  我靠!以我的智商也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原來左浪利用慕容真對他的信任把我們騙到機關這裡,然後假意刺殺貝隆,這樣一來可以讓我們放鬆警惕,二來也可以避免籠子下來的時候把他也扣在裡面。可惜他的意志力太強了,慕容真根本就無法發現他的狼子野心。

  有陰謀!果然有陰謀!

  「左浪,你個烏龜王八蛋,你使陰耍詐,你不是男人,你有种放老子出去,看我打得你肚皮朝天,龜殼在地,永世不得翻身!」不行,罵得還不夠賤,讓我再想想啊。

  「浪兒,怎麼會這樣?」慕容真的傳音嘶啞、絕望,她脆弱地像小女孩一樣的心根本無法接受這個現實,「這一切的一切,難道都是個圈套?為什麼?為什麼?」

  慕容真忽然仰天咆哮起來,兩隻眼睛紅光一閃,額頭的火焰標記重新又熊熊燃燒起來,只一瞬間,強烈的憤怒讓她狂性大發,她仿佛又回到了一劍劈殺雪熊的夜晚,周身的劍氣如長江大河一般沛然不斷。

  「退後!」心底的聲音朝我吼道。我剛連滾帶爬地藏到後面,一陣火星四濺,精鋼打造的牢籠竟然被生生劈開一道口子,劍氣猶然不斷,余勢將那十個聖殿騎士的腦袋齊刷刷地砍了下來。

  這也太水了吧,左浪這個王八蛋在船上還誇他們強呢,竟然連劍魔的一劍都擋不住!

  「都——給——我——死!」此刻的劍魔仿佛野獸一樣帶著殺戮的本性,她一擊得手,雙手奮力揮出一道更猛烈的劍氣,看樣子是要把左浪和貝隆一起劈成兩半。

  「加油!加油!」我難得的正義感泛濫一下下,在一旁給慕容真加油鼓勁。

  貝隆微微一笑,揮動法杖放出一個巨大的火球,火球一碰到劍氣,立刻撞得四分五裂,在半空中爆炸開來,我剛要躲開,忽然感覺腦袋一陣眩暈,動作稍稍一慢,幾個火團立刻濺到我身上,飄出一陣烤肉的味道。你爺爺的,打架小心點嘛,不要殃及無辜!

  慕容真見劍氣被阻斷,毫不猶豫地揮手再發,可是一向連貫嫻熟的動作做到一半,卻忽然凝滯了一下,隨後渾身軟綿綿地倒在地上。

  「加油!加……喂,小妹妹,你可別嚇我啊!起來起來,劈了他們,不用給我面子……喂,喂喂……」

  「不用喊了。」左浪的聲音忽然響起,「我在漩渦上擊水的時候,已經用內力震出了七香軟筋散,你們沒有解藥,三天之內都無法運功了。」

  我靠,三天?我不會武功倒是沒什麼,可慕容真這個小丫頭豈不是要讓這幾個王八蛋為所欲為了?奶奶的,難怪我在船上的時候會聞到香味,左浪這個陰險小人竟然不動聲色地對我們下了毒!

  「我知道你不會為鳳凰教賣命的,你的心裡一直向著羽基。」左浪肯定是怕貝隆聽到,這一次是用傳音說的,「可是我已經病入膏肓,桃花煞的劍氣不可能再保住我的性命了。所以我要取得教主的信任,拿到不死藥的秘密,就只能出賣你!我也只是想活下去啊。師父,你一定會幫我的,是不是?」

  「浪兒,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慕容真仿佛一瞬間又變回了那個可憐巴巴的小女孩,「如果你要殺貝隆,要搶不死藥,我可以幫你……」

  「可是師父,」左浪的傳音幽幽地傳來,他緩慢地、一字一頓地說,「不死藥只有一顆。你太強了,我可不希望有人跟我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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