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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聖戰

2024-09-14 06:23:35 作者: 蘇暮聊
  「仇深似海洋,昂昂昂昂昂,永難忘,昂昂昂昂昂……」我一邊唱著臨場自創的歌一邊慷慨激昂地被幾個鳳凰教徒押進了地牢,「左浪我干你娘,昂昂昂昂昂……」

  那幾個黑衣白帽的教徒把我隨便往地上一丟,然後把用十二種珍稀金屬提煉的混金鎖一條又一條地纏在慕容真身上,吊在了牆壁上,然後又一層又一層地加上了魔法加固。確認即使連他們自己也打不開了之後,才相互點了點頭,轉身就要離去。

  「喂喂喂!」我覺得自己被嚴重地忽視了,「我不用綁嗎?你們有沒有麻繩什麼的?我其實還是有兩下子的,翠紅樓你們曉得不……」

  「住口!」其中一個仿佛感覺耳朵遭到了侮辱,「俗子,你知你已褻瀆了神的使者?」

  「不是,我是說翠紅樓……」我覺得他們沒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說翠紅樓那樣的地牢我不也逃了出來?雖然是藉助於小鼴鼠的地道,可是,從本質上來講,我覺得還是與我的聰明機靈天賦異秉分不開的。

  一把雪亮的匕首阻止了我的話:「俗子,你一再提及這等煙花之地,莫非要逼我等破戒?」幾個教徒立刻現出慾火焚身的淫賤模樣:「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逼我?」

  「不是。」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我是想請問一下下,我真的不用綁嗎?」

  「不用綁。」另一個教徒一臉猥瑣地說道,「左護法特別交代,要我們等你身上的寒毒發作之時看一場好戲。」

  說著幾個教徒竊笑著躬身退出去了。

  「混你個蛋啊!」我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扒著牢門大喊道,「左浪你個王八蛋,把我當什麼人了,啊?那好歹是你師父!哎,你們確定慕容真現在掙不開鎖鏈嗎?我告訴你們,這可是你們逼我這麼做的,即使和劍魔發生什麼,也不關我的事啊,喂,你們幾個王八蛋聽到了沒有……」

  這幫混蛋,總是強人所難,真是的!我轉頭看了下慕容真,由於剛才強行運功,她已經體力不支昏死過去,腦袋無力地垂向一旁,露出雪白的一段脖子,再下面是兩根精緻的鎖骨,輕紗般的白衣下,身體的曲線若隱若現……

  我咽了口唾沫,滿心的矛盾和掙扎。說實話,我還真沒試過耶,有點緊張,我我我——真掙不開是吧,我一步一步地朝慕容真挪過去。

  「幹什麼!」我的手還沒碰到她的肌膚呢,一個聲音在心底炸雷般響起,慕容真的眼睛猛地睜開了。

  「你的……衣服亂了。」我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說道,「我怕……被那幫淫賊看到,所以……」

  「離我遠點!」慕容真在心底喝道。

  我慌忙手腳並用地爬到一邊,等我確認退到了一個比較安全的位置,才長舒了口氣,說道:「喂,小妹妹,恕我直言——我是好心才提醒你啊,以我業內人士的經驗,用不了多久,左浪肯定會派人把你帶到他的臥室……」

  「左護法到——」仿佛特意印證我的猜測似的,我的話還沒說完,就有鳳凰教徒大聲通報導。

  就在這時,我看到有兩行清淚緩緩地從慕容真的臉頰滑下來,梨花帶雨一般,看得我的心裡一陣抽搐。

  「喂喂喂,你哭什麼嘛,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咬咬牙,眼睛一閉……喂,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我撓撓後腦勺,「我看你先假意和他敷衍一下,故意拖延時間,等到三天之後,再打他個落花流水斷子絕孫,你看這個主意怎麼樣?」

  慕容真仿佛沒有聽到我的話似的,仍然像個小女孩一樣在那裡哭。得得得,我最見不得女人哭。好吧,如果左浪真的硬要帶她走,我只好和他拼了。

  我四周瞅瞅,發現一塊板磚,掂了掂,分量正好,於是我把它小心翼翼地塞到衣兜里。

  左浪微微咳嗽了兩聲,風度翩翩地走了進來。

  「禽獸!」我在心裡暗暗地罵道。

  「呃……呵呵……二位還住得慣吧?」他環顧四周,搖了搖頭,「都是些粗俗的下人,二位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

  我閉著眼睛,緊緊地攥著那塊板磚,手心裡全是冷汗。左浪你他媽的,等下你要是趕提出要帶慕容真走,我立馬用板磚招呼你。

  「呵呵,卡卡小兄弟,有點事想和你談談,跟我走一趟吧?」左浪的語氣仿佛在邀請我參加一個大的Party。

  「什……什麼?」我微微一愣,板磚撲通一聲砸到我的腳上,我立馬抱著腳轉起圈子來,「哎喲,媽媽呀……」

  「好了好了,別演戲了。」左浪皺了皺眉頭,「我可沒那麼多時間陪你玩,來人哪——」

  「我靠,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我抱著紅腫的腳趾一邊往外蹦一邊暗暗罵道,媽的,鳳凰教不愧是名門大教,奇人逸士層出不窮,你爺爺的左浪,原來早就垂涎我的美貌,想和我——

  正想著的時候,「砰」的一聲,兩名架著我的教徒順手把我扔到了地上。我抬頭一看,這是個狹小的房間,乾淨、整潔,卻樸實無華,房間中央架著一口大鍋,裡面咕嚕咕嚕地在煮著什麼。

  你爺爺的,原來做那個之前還要請我吃火鍋啊,不錯不錯,還算是溫柔體貼,知道卡卡我好幾天沒好好吃飯了,「喂,小子,等下多放點蔥花少放點辣椒,注意點火候,哦對了,把肥肉給我剔乾淨——你看什麼看啊?快燒火啊。」


  「你個小兔崽子!」燒火的那傢伙掄起燒火棒就要揍我,看到左浪隨後進來才悻悻地退到一邊。左浪揮揮手,押我的那兩個教徒三下五除二,乾淨利索地把我的衣服扒了下來,捲成一團,扔到火里燒了,然後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把門帶上,反鎖,只把我和左浪兩個人留在裡面。

  「急什麼嘛,真是的。」我兩手緊緊地抱在胸前,慌慌張張地東張西望,他奶奶的,這個房間連個窗戶都沒有,跑是甭想了。我看著面帶笑意,一步步緊逼過來的左浪,威脅道,「你別過來啊,再過來我可要叫了。」

  左浪輕輕一笑,順手掀開了鍋蓋,一鍋滾滾的沸油咕嚕咕嚕地冒著泡泡,卻看不到肉和調料,這是怎麼請客的啊?難道光喝油嗎?

  「不死藥的秘密,我終於可以堪破了。」左浪仰面朝天,又輕輕地咳嗽了兩聲。

  「啊?大哥,你該不會是想用我煉藥吧,告訴你啊,我皮糙肉厚,很難吃的。」我嚇得魂飛魄散,偷眼看了看他,發現他不為所動,於是又換了副口氣,「敢問左護法得的是什麼病啊,鄙人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還算交遊廣闊,認識不少治花柳病的大夫,你告訴我,我……」

  「相思病。」左浪冷冷地看著我,「你治得了嗎?」

  「我……」我還沒反應過來,左浪探出手掌,一提一帶,我立刻像一隻斷線的風箏一樣輕飄飄地朝鍋里落進去。媽呀,想想沒多一會兒我就要被炸得外焦里嫩肉香四溢,我的心立刻變得冰涼。

  神啊……救救我吧……

  然而神好像並沒有聽見我的呼喚,「撲通」一聲,我直直地掉進鍋里。

  「哎呀呀,我熟了,再炸就糊了。」我在油鍋里撲騰著,奇怪的是,身上卻並沒有感受到那種預期中的灼熱,反而覺得水暖乎乎的,還很舒服。我在這口大鍋里浮上浮下,蝶泳,蛙泳,自由式,玩得不亦樂乎。

  「砰」的一聲,左浪揮掌震碎了大鍋,我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滾油流在地上「滋滋」地響,我的身上卻籠著一層幽幽的藍光。

  「主人。」左浪按著胸口,單膝點地。

  順著他的方向,我看到在高高的房樑上,一個黑衣的女子穿著寬大的法師袍,眉眼間滿是勾魂攝魄的誘惑。太漂亮了!太妖媚了!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勾魂的女人!咦?不對,我注意到她手中法杖散發出的點點光芒,明白這不過是個魅惑的法術。可是這個人,怎麼好像在哪裡見過啊?

  黑衣人,黑衣人,對了,是那個黑衣人!當初若不是她將我先摸後踹,我還是會繼續我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哪裡會被羽霖公主關到翠紅樓去?今天的一切更是絕不會發生。奶奶的,敢摸我!沒想到竟然是個女人!算了,既然是女人,還是個這麼漂亮的女人,我就當自己吃點虧算了。

  「你敢背叛我!」女人不緊不慢地玩弄著手中的法杖。這時候,我注意到左浪的身體微微一顫,背在後面的左手中開始有桃花翻滾,雖然刻意隱藏,我還是感覺到了其中凌厲的殺氣。


  「主人!請聽屬下解釋……」左浪話說到一半,忽然猛地將手揮出,強烈的劍氣四射出去,帶著鐵器破空的凌厲呼嘯,飛沙走石,地動山搖,仿佛龍捲風席捲的大地,周遭的一切化為齏粉。沒有後招也沒有變式,只求一擊必殺!

  等煙塵散去,睜開眼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一片廢墟之中。這個左浪,真不愧是劍魔的弟子,只是——那麼漂亮的女人,可惜可惜!

  「轟」,一個火球從一片瓦礫中激射出來,重重地擊在左浪的胸膛上,而後迅速炸開。左浪的身體晃了晃,隨後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這種無謂的抵抗你已經作了很多次了。」黑衣女子從一片煙塵中緩緩地走出來,臉上劃出一道細微的傷口,她輕輕一抹,湊在眼前看了看,「雖然你已經比過去強了很多。」

  「這個人,是我的。」左浪已經站不起來了,卻還是倔強地不肯低頭。

  「哎哎哎,說什麼呢?我可是只賣藝不賣身啊。」我從後面走到他們中間,「不然這樣吧,平心而論,本人長得很帥,二位呢也都有占有的意思。不如我們來一場比試,誰贏了我就歸誰,怎麼樣?」

  說完我沖那個女人眨了眨眼,那意思很明顯——左浪肯定是打不過你的,從此之後我就是你的人了。

  就在這時,心底忽然傳來慕容真的聲音:「你真無恥!」

  「你的人?」這句話卻是對著左浪說的,「呵呵,當初若不是我將鳳凰嘯塞給他作為標記,你找得到他嗎?貝隆那幫飯桶,還不知道要燒多少人才能找到鳳凰的轉世。」

  「即使你當時將他殺了,沒有鳳凰教的配方,也還是得不到不死藥的秘密,為了不讓羽基和貝隆察覺到你的存在,你不得不假手於我。」左浪咬著牙說道,「酆都城召喚鳳凰的時候,你用鳳凰嘯引我前去抓他,卻又半路叫我撤退,到底是為什麼?」

  「我怕你傷了一個人。」女人喃喃道。

  「傷了誰?」左浪的眼睛中忽然流過一絲詫異,一直覺得這個女人冰冷無情,沒想到竟然還有在乎的人。

  「廢話!這還用問嗎?」我丟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肯定是我唄。」

  「羽霖公主。」女人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羽霖公主?我抬起眼來打量了這個女人一下,難道是她妹妹?這麼說來,還真有那麼一點相像,嗯,對,都那麼蠻橫暴力。不過左浪這個混蛋也真夠可以的,都腳踏N只船了,奶奶的,丫也不覺得累?


  「左浪一生,背叛了無數的人。」左浪喃喃地說道,「左浪重病纏身,也是逼不得已。雖然當初曾允諾將不死藥交給你,可是這個人,我勢在必得,即使死了。」

  「重病纏身?」女人冷笑一聲,忽然法杖一揮,我身上的藍光立刻消失了。地上鐵鍋的碎屑片片飛起,轉眼之間,大鍋之中又是沸油滾滾,「左浪,你們龍族中並非沒有長生之藥,可你還是毅然叛逃出海,四處尋找鳳凰轉世,好,現在我已經撤下了剛剛加在他身上的魔法防禦,如果你定要將這個人煉藥,我立刻就把他炸了。」

  奶奶的,要不怎麼說最毒婦人心哪!可左浪這個王八蛋,竟然是龍族!我靠,龍族中的不死藥多了去了,那幫蟲子活得比烏龜王八蛋還久!

  「我……還沒有拿到配方。」左浪冷冷地說道。

  「嘴硬!」女子冷冷地喝道,「以你的本事,在鳳凰教待了這麼久,會連一個小小的配方都得不到?何況沒有配方,你剛才又何苦要炸這個小子?我看你想要的根本不是不死藥,而是鳳凰浴火重生的回生藥!」

  「你胡說!」左浪這句話說得有氣無力。奶奶的,什麼不死藥回生藥?既然名字不一樣,做法肯定也有所區別,煎?炸?烹?煮?靠,左浪這小子到底想把我怎麼樣?

  「說吧,你到底想要回生藥幹什麼?」女子眼神中的魅惑更明顯了。我靠,這個蕩婦,竟然在我小卡卡的眼皮底下公然勾引小白臉,太不像話了,太不像話了,你為什麼不來勾引我?我真的很好勾引的……「你別忘了,我可是亡靈法師,我的職責,便是召喚亡者。」

  「召喚亡者?」左浪的嘴角掛著一絲冷笑,「就像翠紅樓的那幫殭屍?呵呵,那只是你操縱的傀儡,而並非真正的復活。」

  哦哦哦,原來翠紅樓的小鼴鼠就是這個賤女人操縱的!我靠,差點將我英俊瀟灑的小卡卡也變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樣子!如果那樣的話我豈不是要任她擺布了?對於這樣的女人,就應該先奸後殺,再奸再殺,直到體無完膚,搖搖欲墜為止!

  「是嘛?可是真正復活的鳳凰,我也很想研究一下呢。」 女子沉默了片刻,嫵媚中忽然透出一股殺意。我的心怦怦亂跳,這句話明顯是對著我說的。研究?怎麼研究?

  一陣整齊的馬蹄聲「噠噠」地從四周傳過來,不緊不慢,仿佛應和著心跳的節奏。啪嗒,啪嗒……幾處殘垣斷壁轟然倒塌,一支黑色的詭異隊伍緩緩地包圍了我們。馬背上,十個被劍魔慕容真砍掉腦袋的無頭聖殿騎士僵硬地挺立著,帶著一股駭人的壓力緩慢地逼近……

  這幫沒有腦袋的騎士,已經在亡靈法師的強大魔法下復甦了。

  「呵呵呵呵,我可沒有時間再陪你們玩了。」亡靈法師縱身而起,消失在一團黑色的煙霧中,「第十一次聖戰馬上就要開始了,屍骨成堆的戰場上,新的亡靈在等待我的召喚。」

  我和左浪背靠背地站立著,看著那十個無頭騎士一步步地縮小包圍圈。這些不死生物的最可怕之處在於,它們永遠不知道疼痛,也永遠不知道疲憊,只要還能動,它們就會一直殺戮下去。

  「哎,左兄。」我用胳膊肘捅捅他,「看你這副病懨懨的樣子,沒泡過女人吧?」


  「與你無關。」這小子死到臨頭了還是這麼一副不懂幽默的臭脾氣。

  「哎,問你啊,」我還沒有住口的意思,想想雖然不是兄弟,但好歹在這個時候也共患難了一把,坦露一下心扉嘛,「你說如果我們能活著出去,你第一件想做的事是什麼?」

  「閹了你。」左浪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得得得,算我白說。跟你這麼個不懂風月的東西談女人,簡直是對牛彈琴。」我看了看地下,從一堆瓦礫中揀出一根柴火棒,攥得手心裡滿是冷汗。他奶奶的,為什麼?為什麼這種毫無技術含量的打架營生愣是讓我一再參與。

  「接著。」左浪長袖一揮,一件長條狀的黑影輕飄飄地落在我眼前,我順手一把抓住。

  「湛瀘?」我「唰」的抽出一尺,黑色的光芒瞬間充盈了四周。你爺爺的,知道把劍還給我,還算有點誠意。

  「殺——」我雙手握劍,鬼叫著朝無頭騎士衝過去,沒跑幾步忽然感覺腳下一空,不知道是誰拎著我的衣領把我提了回去。

  「那是防身的,沒叫你去拼命。」左浪的聲音冷冷地在脖子後面響起。看不出來啊,還挺知道關心人的嘛。我剛準備表揚他一下,左浪緊跟著說出後半句,「你死了我到哪兒去煉藥。」

  話音未落,左浪身形一旋,寬大的斗篷瞬間把我遮在裡面。這十個聖殿騎士本來就武藝不低,變成不死殭屍之後力量更是翻倍,要是平時,左浪狀態好的時候,沒準能勉強幹掉他們。可是此刻,他已經身受重傷,劍氣已然輕柔無力了。

  我躲在斗篷後面,看到飛旋的桃花如一根筆直的箭一樣貫穿了第一個無頭騎士的心臟,可是刺到第二個騎士身上的時候,劍氣深深地沒入僵硬的身體內,卻沒有射出來,強弩之末,左浪已經真氣潰散了,可是現在,還剩下八個!

  一個騎士的長槍重重地擊打在左浪的胸膛上,強大的力量將藏在身後的我都遠遠地震開一尺,左浪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幾步,重重地跪倒在地。

  無頭騎士的包圍圈越來越小,八根長槍接連不斷地刺過來,左浪一邊閃避,一邊還要拼命護住我,身上很快就被刺成了馬蜂窩。

  唉,要是劍魔在就好了。左浪啊左浪,自作孽不可活啊,可你奶奶的還要拖上我來陪葬。最可恨的是,死到臨頭了,我還是沒有辦法把這些日子裡的一切穿起來。什麼鳳凰啊,聖戰啊,不死藥啊,亡靈啊……

  管他娘的,拼了!

  「不要慌!」一個聲音驟然響起。


  這是——慕容真?哈哈,謝天謝地!我就說嘛,幾根破鎖鏈怎麼鎖得住您老人家呢?我踮著腳東張西望,「喂,小丫頭,你在哪裡啊?」

  「我還在地牢中。」慕容真的聲音依然顯得很虛弱。

  「我靠,有沒有搞錯啊你。」我一下子蔫了,要麼您就把鏈子扯斷了來救我們,要麼您就老老實實在地牢里睡你的覺,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沒有希望,而是有了希望又被人無情地揉碎。

  「集中心念!」慕容真喝道,「我授你退敵的劍術!」

  劍術,我立馬來了精神,隨即想到不能表現得太熱心,否則會被小女孩鄙視,於是我故作無所謂地在心底說:「看你這麼有誠意,我就勉強點學桃花煞算了。」

  「我只授你劍意,至於你的劍氣會化成桃花還是狗尾巴草,那就看你自己的領悟力了。」慕容真跟誰學得這麼無情刻薄?

  好吧,如果射出狗尾巴草能幹掉這幫怪物,我也認了。

  「聽著,跟我念。」慕容真的聲音忽然變得輕忽飄渺,「湛瀘——純鈞——勝邪——魚腸——巨闕——這是我的劍!」

  「湛瀘——純鈞——勝邪……」我的話還沒說完,一個騎士的馬蹄重重地朝我的胸口踩下來,幾乎把我的骨骼碾碎,我胸口一陣氣血翻湧,嘴角已經滲出幾絲血跡。

  「不要理他,快念!」慕容真聲音嚴厲。

  「湛瀘——純鈞——勝邪——魚腸——巨闕——這是我的劍!」我強忍著劇痛念完這句話。這時候手中的湛瀘劍忽然輕輕地震顫起來,仿佛聽到了某種來自遠古的呼喚。

  「心——肝——脾——肺——腎——這是我的身!」慕容真又念了一句。

  「心——肝——寶——貝——」又一隻馬蹄踩上來,我慌亂中口不擇言,「老大,你該不會是耍我的吧,啊?」

  「不想死就別浪費時間。」

  「心——肝——脾——肺——腎——這是我的身!」話一說完,我的胸腔中竟然也起了微微的顫動,應和著湛瀘的節奏。


  「劍隨心動,人劍合一!」慕容真暴喝。

  「劍隨心動,人劍合一!」我跟著她咆哮,湛瀘的黑光轟鳴著綿延數十丈,帶著開天闢地的威勢呼嘯著和我的身形融為一體。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周圍漆黑如夜。

  又是那個夢境。一個聲音在哭喊:「卡卡,要好好活著,替我們報仇……」,光影閃動,畫面中的人那麼熟悉,卻又看不真切……好累啊,讓我好好睡一會兒。我蜷縮著身體,仿佛依偎在媽媽的懷抱里。

  「砰」的一聲,一桿長槍重重地砸在我的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我睜開眼睛,看見那八個無頭騎士的戰馬已經被我一揮之下斬成兩段,可是騎士卻並沒有被殺死。它們沒有腦袋,看不見我們,只是憑著亡靈法師賦予的敏銳直覺,一步步逼近。

  湛瀘劍的黑光已經微弱下去,我也筋疲力盡,無力再揮出第二劍。冥冥之中,我聽見慕容真幽幽地嘆了口氣,「時間太短了,即使是你也無法領悟這天下第一劍氣的精髓。」

  長槍狠狠地朝我的胸口刺下來……臨死的一瞬我忽然想到一個很有趣的問題,人劍合一就不是人了,是劍人,嗯,賤人!挺貼切的……

  「不——」不知受到什麼力量的支撐,本已經傷痕累累的左浪忽然撲過來護在了我的胸前……

  千鈞一髮之際,身子底下忽然空了,我仿佛墜入了無底深淵,耳邊有呼啦啦的風划過,下墜,下墜……

  咻咻,咻咻……一條濕答答的東西在我臉上蹭來蹭去。

  「討厭啦。」我翻了個身,繼續呼呼大睡。忽然意識到有什麼不對,我微微睜開眼睛,一個眉清目秀的丫鬟趴在那裡,饒有趣味地盯著我看。

  「啊——你幹什麼?」我下意識地捂住了衣服的領口,「哎,你可別亂來啊,我可是會叫的哦。」

  「死相!」腦袋上重重地挨了一巴掌,「吃干抹淨就想不認帳了?」

  什麼?我抬起頭來仔細地看了看她,貌似有點面熟,可要說在哪裡見過,我還真是想不起來,於是我說:「敢問姑娘是哪個館子的?」

  「砰」的一下,又是一巴掌。

  「你忘了?」那個丫鬟把兩隻手彎成爪子收在胸前,「咻咻,咻咻……」


  「咻你老母啊咻,你把手彎成雞爪子幹什麼啊你?」我甩了甩頭,有點昏昏沉沉的,「哎,別心急,我身上的寒毒發作了自然會去找你的。」

  「不是啊。」她彎著手繞到我跟前,「咻咻……翠紅樓……」

  「翠紅樓是哪個妓院?」翠紅樓?我猛地打了個機靈,「你是——娘娘腔?我靠,不會吧,幾天不見,你變性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二話不說,一腳飛踹來招呼她。

  「慢著!」娘娘腔敏捷地退開一步,「靠,好歹也是我挖了洞救你們出來的,你小子竟然恩將仇報!」

  我想起來了,剛才正受到幾個無頭騎士的圍攻,眼見就要被戳成刺蝟,千鈞一髮之際身子底下忽然陷了下去,醒來就在這裡了。如此說來,真的是這隻魔法小鼴鼠的功勞?

  「喂,看在你這一次救我一命的份上,以前的事就算了,下不為例啊。」我大度地擺了擺手,「咦?不對啊,你和殭屍不是一夥的嗎?上次還差點把我給咬了,奶奶的,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和左浪一樣朝三暮四的?」

  「不許你侮辱我主人!」小丫鬟一腳招呼在我的胯間,柳眉倒豎,滿面怒容,「還有,我的名字叫秋水,不許再喊我娘娘腔!」

  「得得得,我好男不跟女斗。」我頓了頓,又捂住要害部位補充了一句,「何況還是不男不女。」

  「哐當」,這一腳果然結結實實地踢在了我的手上。

  「哈哈哈哈哈哈……」我仰天大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永遠不要對聖鬥士使用同樣的招式。」

  「砰」,又是一腳飛踹在臉上……

  「好吧,我認輸!」我臉上頂著通紅的鞋印說道,「那敢問秋水姑娘究竟是何方神聖?」

  「神聖就不敢當了。」娘娘腔——啊不,秋水撫弄著胸前的幾縷頭髮道,「其實呢,我是龍宮——啊不,是左浪公子的貼身丫鬟,大概一個月前聽說羽霖公主逮住的小混混可能是鳳凰的轉世,所以受主人之命,把公主的魔法小鼴鼠燉了,然後化身成它的模樣潛伏在翠紅樓,伺機將你抓回來。因為公主的小鼴鼠是公的,化成人形自然是男人,況且你知道,像我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孤身女子,做事是很不方便的,所以我不得不委曲求全,犧牲色相……」

  原來如此,難怪當初說什麼「鄰村的阿哥又要想我流淚到天亮了」,這個死人妖!當初還大義凜然慷慨激昂地說「就算真的要閹,也讓他們閹我好了」呢,我靠,閹你?你也得有的閹啊,王八蛋,就知道說便宜話!

  「我記得貌似你當初和殭屍是一夥的啊,這次怎麼和無頭騎士作對了?」我又想起了這個問題。


  「我只聽主人的命令,主人和亡靈法師葉琳娜合作的時候,我就和殭屍一夥;主人和葉琳娜反目的時候,我就和殭屍為敵。」秋水答得倒是乾脆,「我的法力也不弱哦,不信我可以現場把你變成殭屍。」

  「算了算了。」唉,可憐的公主!寵物被人燉了還蒙在鼓裡,我搖搖頭,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既然你不是小鼴鼠,那我也就沒有中寒毒了?可我為什麼還是時常有慾火焚身的感覺呢?」

  「因為你是人,是個男人。」秋水俏皮地眨了眨眼,「還是個淫蕩的男人。」

  「別廢話了。」左浪捂著胸口走過來,「秋水,是誰告訴你我們在這兒的?」

  「是——教主啊。」秋水囁嚅道,眼睛看向遠處,「他讓我找你來幫忙,剛巧趕上了。」

  遙遠的地平線上,一個枯瘦的老頭牽著一堆牲口,後面是一群黑衣白帽扛著農具抄著板凳腿的鳳凰教徒。

  「哎,這是幹嗎啊?貝隆這是要耕地啊還是要打架?」我疑惑地看著秋水道。

  「你看那一邊。」秋水往另一個方向指了指。

  和貝隆遙遙相對的另一邊,一支整齊劃一的正規化部隊嚴陣以待。一匹可愛的小白馬上,我看到了那身熟悉的火紅色小鎧甲。羽霖公主?天哪!

  「王八蛋,你把我們帶到戰場上來了你知不知道,啊?」我忍不住破口大罵,「你想死我可不給你墊背。」

  「不想來也可以啊。」秋水指了指腳下那個剛剛用大石頭封上的洞口,「從這兒可以回到鳳凰教總部,那幾個無頭騎士還在那邊等著你呢。」

  我不得不感嘆一句,當時代需要英雄的時候,我英俊瀟灑的小卡卡出現了!

  第十一次聖戰,即將拉開帷幕。而我,卡卡,則和兩個沒腦子的笨蛋一起,站在戰場的正中央。

  不過我怎麼看也不覺得貝隆這幫烏合之眾能打得過羽霖公主率領的正規軍。其實我看這個小丫頭也就是徒有虛名,即使讓我去帶著這幫軍隊,也肯定能把貝隆的鳳凰教打個落花流水。唉,難道這些年來鳳凰教壯大的傳言竟然只是炒作?

  就在這時,一個中年的胖子騎著一匹肥頭大耳的母馬出列了。他奶奶的,怎麼羽基也來湊熱鬧了?難道是感覺到了自己威望的日益降低,想來個御駕親征?幫忙幫忙,這個老王八蛋只怕是越幫越忙。


  「貝隆,你聽著!」羽基神氣活現地打馬出列,「俗話說,『長江後浪推前浪』,這麼多年過去了,都快入土的人了,難道你還覺得自己是酆都城最帥的男人嗎?」

  「羽基,我干你娘!」貝隆也同樣打馬上前,一直跑到教徒聽不見他們說話的位置上才停下來,「我就是最帥,絕對最帥,永遠最帥!」

  「這樣說來,」羽基「唰」的一下抽出寶劍,「第十一次聖戰是不可避免了?」

  「沒錯。」貝隆將法杖高高地舉過頭頂,「直到我們統一『帥哥譜』上的排名為止!」

  我靠!我離他們不遠,兩個人的談話一字不漏地聽進了我的耳朵。這兩個老混蛋,竟然為了這麼屁大點的事兒就勞民傷財地打了這麼多年!

  他媽的,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作為一個時代的英雄,此刻要擔負起拯救世界的使命!

  「喂,秋水,你老挖什麼洞啊?」我感覺到地面下一陣顫動,「你說說你,一個姑娘家家,不好好待在家裡繡花做飯生孩子,你屬耗子的啊,嗯?」

  啪啪……左右開弓,臉上挨了兩巴掌,「瞎了你的狗眼啊?沒看到兩隻手都在這裡,我能用腳挖洞嗎?」秋水怒氣沖沖地說道。

  「你沒說過不可以啊。」我一臉委屈,「拜託你別打我臉了好不好,那鞋印還沒消呢,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去參加一下那個『帥哥譜』的排名……」

  「嘩啦」一聲,一個什麼東西忽然從地底下鑽了出來。雪白的骨骼,空洞的眼眶,稜角分明的面龐……媽呀!竟然是個骷髏!我大叫一聲,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拔腿就跑。

  嘩啦,嘩啦……腳下的地面忽然仿佛潮水一樣翻動起來,一個個雪白的腦袋破土而出……如果可以,我願意用雨後春筍來形容這一片骷髏復甦的繁榮景象。只不過對一個身處其中的可憐孩子,情景遠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美好。

  片刻之間,戰場上所有的土地幾乎都被翻了一遍,周圍密密麻麻地站立完整或者不完整的骷髏,風一吹就嘩啦嘩啦地響。

  這些在前十次聖戰中戰死的人,無論是酆都城的士兵還是鳳凰教的教徒,此刻都沒有什麼區別了,問題在於,它們將投靠哪一方?或者各自為戰?

  他們靜靜地站在風裡,搖搖晃晃,卻沒有任何攻擊的表示。

  不對不對,有什麼不對!讓我想想,死者,骷髏,亡靈,復活……亡靈法師?對了,是亡靈法師!我轉頭四顧,看到在貝隆的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那個女人,那個蛇一樣嫵媚妖嬈的女子——亡靈法師葉琳娜,此刻她正騎在一隻巨大的蝙蝠背上,喃喃念誦著咒語。


  「法……法師……」貝隆的額頭上漸漸冒出冷汗,想必活了這大半輩子也沒見過幾十萬號人集體詐屍這樣壯觀的場面,「這些……都效忠……於我嗎?」

  「如果戰後能得到回生藥的秘密,這支不死軍團就是教主您的援軍了。」葉琳娜掩著嘴露出一個魅惑的笑容,看得我骨頭都酥了,「可惜我身為亡靈法師,信奉死神的力量,卻也只能復活這些傀儡一樣的東西,究竟要怎樣才能讓它們真正復甦呢?」

  哦,原來兩個人私下裡已經有了這樣一個罪惡的交易,葉琳娜幫貝隆打敗酆都城的軍隊,而貝隆則把鳳凰浴火重生的秘密告訴她。想到這裡,我再一次感到了自身的危機,這說來說去,管他娘的不死藥還是回生藥,最終還是要把我給烤了!這幫混蛋!

  「喂,左兄。」我躲在一片雜草後面,壓低了聲音跟左浪說道,「你不是已經得到那藥的秘密了嗎?還聽貝隆那個老王八蛋的幹嗎?乾脆現在過去,一刀把他給宰了,這樣就沒人再和羽基爭什麼『帥哥譜』了,聖戰也就打不起來了。」

  「其實——」左浪忽然幽幽地嘆了口氣,「我直到現在,也沒有在鳳凰教中找到回生藥的秘密,當時我說我找到了,其實只是騙師父的。」

  短暫的狂暈之後,我立刻火冒三丈:「你他媽的左浪,沒有配方你拿我煉什麼藥啊?啊?差點把老子給炸了,嗚——」

  「我時日無多,也是迫不得已,只好試驗一下。」左浪一看我哭,立刻慌了神來捂我的嘴巴,「喂,你別哭啊,你——」

  然而已經晚了,幾個聲音一前一後地喝道:「誰在那裡?」

  「是……是我啊。」眼見躲不住了,我只好硬著頭皮從草叢裡鑽了出來。好在現場都是老相識,就不用過多的自我介紹了。

  「劍魔呢?」還是羽基反應快,隔著大老遠就沖我吼道。

  「岳父大人你好嗎,天冷了,有沒有多穿點衣服?」我也熱情洋溢地沖他揮手,「公主,我好想你啊。」

  「閉嘴!你個小王八蛋!」羽基怒道,「我問你劍魔呢?」

  「哦,劍魔啊。」我轉身指了指貝隆,「被他們抓起來了,你們快點打啊,好好打,狠狠地打,打贏了我帶你們去救劍魔。」

  「放屁!」羽基一俯身撈起一塊石頭就扔了過來,「讓你找劍魔就是幫我們打聖戰的,現在竟然讓我們去救她?沒她我們怎麼打得過不死軍團?我看你小子不是沒長腦子就是腦子長了霉!」

  「那就只好聽天由命了。」我無奈地攤了攤手,「不過城主您不用擔心,您為國捐軀,我一定會找人替你在靈前寫一幅輓聯的。」


  「你……」羽基剛要發作,忽然感覺身後有什麼東西「啪」的拍了他的光頭一下,不禁大怒,「大膽!放肆!退後!說了多少次了?沒我的命令不許衝鋒!」

  「城……城主。」我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他媽的!」羽基轉身就是一巴掌,右手卻冷不防被一件冷冰冰的東西箍住了。

  在他身後,一個高高大大的骷髏兵用它那空洞的眼眶正對著他,嘴巴一張一合,發出嘩啦嘩啦的笑聲。

  「媽呀!弟兄們給我沖啊!」羽基一翻身從馬上滾了下來,可是身後的士兵依然像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沖!」羽霖公主高高地舉起法杖,身後的士兵立刻像潮水一樣呼啦啦蔓延開來,瞬間席捲整個戰場,喊殺聲響成一片。僅僅是公主的一個字,兩方的軍隊立刻絞殺在一起。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羽基跪倒在草叢裡,瑟瑟發抖。

  「喂!」我實在是見不得他這副窩囊樣,走過去踢了他一腳,「你好歹是城主耶,拿出點威儀來好不好?」

  「我我我……我投降!我投降!」羽基「咚咚」的磕頭如搗蒜,「求卡卡大人饒我一命!」

  「饒你?我靠!」我暗想,老子自己還是剛剛越獄出來,想趁亂溜了呢,饒你一命?不過這句話倒是提醒了我,讓我琢磨琢磨啊,對,就這麼辦!

  「喂,你跟我過來。」我把自己的褲腰帶解下來,一手提著褲子一手綁著羽基往鳳凰教的這邊拖。

  此刻,葉琳娜正全力控制著自己的不死軍團和酆都城的軍隊對抗。這些骷髏兵實在是太可怕了,它們對疼痛渾然不覺,似乎對殘疾也沒什麼意識,即使腦袋被砍掉了也依然揮舞著手骨往前沖,許多骷髏的腿骨被酆都城軍隊的馬匹衝散了架,它們便用手死死地攥住馬腿,將士兵扯下馬來,撕成碎片。

  而羽霖公主則站在隊伍的正中間和貝隆遠遠地鬥法。羽霖公主天賦異秉,貝隆教主老奸巨猾,兩個人的法力和智慧加在一起,堪堪打了個平手。只見隨著兩人的念誦和法杖的揮舞,一個又一個巨大的火球在半空中飛來飛去,有時轟然炸開,有時則四處亂飛,搞得我不得不時不時地跳來跳去,躲開一些燃燒的火焰。

  不遠處,左浪和秋水這一對古怪的主僕一左一右地站著,本來是被貝隆請來參戰的,此刻卻仿佛局外人一般,默默的,沒有表情。

  聖戰仍然在繼續,可是結果是顯而易見的,無論多麼強大的人類軍隊都無法和邪惡的不死軍團對抗,更可怕的是,那些被骷髏兵消滅的酆都城士兵很快又被葉琳娜利用強大的黑暗力量召喚復甦,加入了不死軍團的行列。一進一出,不死軍團壯大的同時,酆都城的軍隊卻在不斷地縮小。


  最後一個士兵倒下的同時,葉琳娜收回了自己的黑暗魔法,所有的亡者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然後轟然倒地。戰鬥前後不過持續了幾分鐘,速度快得讓人吃驚,這一次聖戰結束之後,酆都城全軍覆沒。

  羽霖公主還在拼死抵抗,不過結果卻也已經是很明顯的了。葉琳娜隨意地揮了揮手,法杖末端射出的白色煙霧迅速向公主飛過去,羽霖公主慌忙結陣防禦,卻被煙霧毫不費力地洞穿過去,短短的一瞬,小公主一頭從馬背上栽落下來。

  「可憐的孩子!」快走到貝隆跟前的時候,我忽然聽見亡靈法師葉琳娜幽幽地嘆了口氣。

  「萬能的鳳凰神啊,讚美你,賜予我不死的信念,重生的力量,和永不凋零的容顏!」貝隆端坐在馬背上,仰面朝天,高高地舉起雙手。

  「讚美你!」身後的鳳凰教徒把板凳腿一類的傢伙丟在地上,雙手交叉在胸前,滿臉虔誠地跟著貝隆重複道。

  「無恥!」我暗暗地罵道。鳳凰要是聽到這話,估計得吐血而死。而且這幫混蛋壓根都沒有參戰,貝隆依靠亡靈法師的黑暗魔法,不費一兵一卒就取得了第十一次聖戰的圓滿勝利。而更加重要的是,酆都城的軍隊已經覆滅,新一輪的聖戰在短時間內不可能再打起來了。

  世界陷入短暫的和平。

  黑暗過去,便是黎明,在這一段暗無天日的歲月結束之後,我小卡卡發達的機會終於來了。原因非常簡單,我活捉了羽基,並在第一時間把他獻給了鳳凰教主貝隆,是鳳凰教這邊真正在戰場上英勇奮戰的唯一的一個活人,不賞我賞誰?真是運氣要來的時候,擋是擋不住滴!

  我以英俊的外貌,超凡的智慧,再加上無與倫比的赫赫戰功,當仁不讓地坐上了一直空著的鳳凰教右護法的寶座。也有傳言說鳳凰教是沒有右護法的,貝隆之所以一直空著右護法的位置,是因為右護法和左護法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語,所謂的右護法,便是傳說中的鳳凰祭司!

  好吧,管他娘的什麼護法祭司的,與我無關,不是嗎?很多年以後,當我想起貝隆教主在授銜儀式上對我說的話,還是依然忍不住以45°角仰望天空,然後淚流滿面。

  那一天,是午夜零點,傳說這個時間,是耗子出沒的時刻。在當著眾人的面把代表右護法的鳳凰徽章鄭重地掛在我的胸前的時候,我感到了一份不同以往的沉甸甸的責任和使命,從這一刻起,我不再是一個人在戰鬥了,我不再是一個人!我的小混混的職業生涯也終於劃上了一個不算很完美的句號,今後我要以蠱惑人心為己任,要以擾亂治安為綱領,要以天下大亂為終極目標,要帶領鳳凰教徒把酆都城翻個底兒朝天來尋找聖子的轉世。

  在鳳凰教徒隨後自發組織的脫衣舞會上,貝隆教主親切地會見了我,他熱情洋溢地拍著我的肩膀說:「卡卡啊,每當看到你,我總是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我們兩個真的很像……」

  「是嗎?」我心想難道你年輕的時候也曾是個混混嗎?你年輕的時候那裡也被人接二連三地飛踹過嗎?你年輕的時候也取得了我這麼輝煌的成就嗎?

  可我沒有這樣問下去,因為教主接下來的話讓我暈倒在地,連續好幾天,什麼東西也吃 不下去。

  他說:「都那麼帥!」


  三天之後,貝隆在鳳凰教的大殿裡接見了我,兩個人親切交談了兩個時辰。因為明天開始,就是一年一度的涅磐儀式了。這個儀式非同小可,要把疑似鳳凰教聖子轉世的人穿在一根木棒上,架在火堆上烤個九分熟,然後念經祈禱七天七夜,期待鳳凰的出現。

  本來嘛,我在聖子轉世這方面有重大嫌疑。但是貝隆教主是個賞罰分明的人,既然我已經坐上了鳳凰教右護法——也可以說鳳凰教大祭司的位置上,再把我烤了似乎就不大合適了。

  因此,我們兩個經過仔細磋商後決定:烤羽基。

  第二天晚上的涅磐儀式開始後,鳳凰教的教主貝隆站在聖殿的主席台上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兄弟們,教友們,大家晚上好——」

  他故意頓了頓,滿臉期待地看著我。我立刻心領神會,帶頭鼓起了掌。

  貝隆滿意地點了點頭,朝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滲出雙手,手心向下壓了壓,咳嗽兩聲,繼續他的演講:「金風送爽,碩果飄香!在這今兒個老百姓真呀真高興的日子裡,我謹代表鳳凰教全體教徒,向各位出席儀式的祭司、護法、堂主致以節日的祝賀和衷心的感謝——」

  台下掌聲如雷。

  「朋友們,在過去的一年裡,我們鳳凰教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偉大成就。不但生擒了反動城主羽基,還全殲了酆都城軍隊的全部主力。想過去,看今朝,我此起彼伏,我深深感覺到,正是各位教友珍貴的信任和無上的虔誠才使我取得了這樣的成就。在這裡,我要感謝我的爸爸,感謝我的媽媽,雖然他們已經死了很多年,但沒有他們,就沒有我的今天。」

  貝隆說著說著竟然還抹起了眼淚。下面的掌聲開始稀稀落落,不少人和我一起打起了呵欠。

  「但是最應該感謝的,還是你們!」貝隆忽然提高了聲音,「謝謝你們的支持,謝謝!」

  「哥們兒,帶雞蛋沒?」我拉了拉身邊的一個教徒。

  「啟稟大祭司,雞蛋沒帶。」那個教徒恭恭敬敬地說道。我剛要轉身問別人,他忽然又補充了一句,「不過為以防萬一,帶了兩個西紅柿,大人要不?」

  「湊合著用吧。」我小心翼翼地從他的袍子底下把西紅柿接過來。

  「千萬別說是我給的啊。」那個教徒雙手合十,一臉虔誠地對我說。

  「正所謂『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貝隆依然沉浸在自己文采飛揚的演講當中,說著說著竟然還唱了起來,「路上再多崎嶇,我有壯志雄心,就算跌倒也不在意;世上再多風雨,我有壯志雄心,勇敢面對不會逃避——教友們,大家和我一起唱好嗎? GOGOGO秀出新的自己……」


  「GO你老母GO!」兩個西紅柿一先一後狠狠地糊了他滿臉。

  「唧唧歪歪的半天,倒是烤我不烤啊?」羽基手腳被綁在一起,吊在一根橫著的木棒上晃晃蕩盪地罵道。

  「喲,你還等不及了?」貝隆一把把臉上的西紅柿抹掉,「大祭司,給我生起火堆。」

  「喂,老大。」我悄悄地走到他身邊,「這兒這麼多人,我堂堂一個大祭司,燒火這種粗活兒不用我做吧?」

  「你這是咎由自取!」貝隆趴在我的耳朵邊輕聲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西紅柿是誰扔的!」

  「教主你這是公報私仇啊。」我咬牙切齒地說道,「不過眼神倒是挺好使。」

  「承讓!」貝隆拱拱手,「你以為你是第一個朝我扔西紅柿的人嗎?」

  高手畢竟是高手,像我小卡卡這樣的業內精英,搬柴火的姿勢都是那麼專業,生起火來更是有板有眼,不多一會兒,我就差點把鳳凰教的大殿給點著了。

  不過最終,肥頭大耳的羽基還是被架在了高高的火堆之上。岳父大人啊,您就原諒我吧,我也是形勢所逼,身不由己啊。因為不忍心看到羽基被活生生地烤出豬油來的樣子,我不得不痛苦地捂上眼睛,只從手指縫裡觀看。

  羽基一開始還拼命搖晃著身子哇哇大叫,不過很快他就安靜了下來,上竄的火舌很快吞沒了他。慘不忍睹,真是慘不忍睹哪!

  「大祭司,羽基烤到幾分熟了?」兩個時辰後,估摸著羽基大概已經被烤糊了,貝隆才慢吞吞地問道。這傢伙肯定知道羽基並非聖子的轉世,他故意拖延時間,無非是想讓這頭肥豬屍骨無存。

  「大概九分熟了吧。」我身為鳳凰教大祭司,這點場面上的話還是不得不應付一下。

  「剛剛好。」貝隆忽然高舉法杖,「結陣,誦經!」

  「教……教主!」我走到火堆旁的時候,忽然忍不住失聲叫道。

  「怎麼了?」貝隆的話剛一出口,也立刻意識到有什麼不對了。空氣中並沒有聞到預期中的烤乳豬的味道,反而充斥著一種母豬酣睡的呼嚕聲,「這……這這這……混蛋!哪個褻瀆神明的狂徒竟然敢在我鳳凰教的涅磐儀式上打呼嚕?」


  「啟稟教主!」離火堆最近的一個教徒慌慌張張地跪倒在地,「羽基他……睡著了……」

  「什麼?」貝隆法杖一揮,火焰立刻熄滅了。羽基搖搖晃晃地吊在木棒上,哈喇子沿著嘴邊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誰?誰敢蓄意破壞我的涅磐儀式?」

  「教主,我們的交易似乎還沒完呢。」伴隨著一陣女人的嬌笑。葉琳娜穿著黑色的寬大斗篷,抱著公主出現在大殿的盡頭。剛剛就是她,用防禦魔法護住了羽基。

  「一切等我們的儀式結束後再說。」貝隆鐵青著臉,壓抑著怒氣不敢發作。

  「這樣啊,呵呵。」女人掩著嘴「咯咯」地笑了兩聲,「那我可不得不用不死軍團來督促教主了。」

  「你——」想到那些可怕的骷髏,貝隆實在是沒有膽量再拒絕下去,他嘆了口氣,「我當初已經送你本教的聖物鳳凰嘯做抵押,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如果有鳳凰出現,你也一樣可以召喚。」

  「不不不。」葉琳娜搖了搖頭,「那個哨子我已經塞給這個小帥哥了,既然他現在是你們的大祭司,那麼也算是歸還貴教了。我知道羽基不是鳳凰轉世,我只要回生藥的秘密,僅此而已,不然的話,我可以幫助羽基再和你打一場聖戰。」

  「好吧。」貝隆沉默了半晌,不得不點頭答應,這個邪惡的女人,可實在是惹不起,「卡卡,你隨我一起到密室來。」

  「喂喂喂,教主,你死就死了,全教的弟兄們都會記得你的,你何必再拉上我墊背呢?」我在他耳邊低聲道。

  「葉琳娜要是殺我,我對天發誓,絕對會先把你烤了。」貝隆很認真地跟我說。

  「你爺爺的,不就是一個藥方嘛,給她不就完了,反正你留著也沒用。」我嘟囔道。

  「放屁!」貝隆氣得滿臉通紅,「那是我鳳凰教的最高機密,除了我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哪能說給就給?」

  「哎,你們兩個嘀嘀咕咕地說什麼呢?」葉琳娜抱著還在昏睡的羽霖公主道,「告訴你們,別耍什麼花樣哦,否則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小氣鬼!」我一邊問候著貝隆的老母一邊跟著他往密室走,葉琳娜則像一個影子一樣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我們沿著鳳凰神像下面的密道一直往前走,密道陰暗狹窄,只有兩邊的火把搖搖晃晃地發著昏暗的光線,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現一道畫著複雜符號的石壁——沒路了。


  貝隆緊緊地閉上眼睛,嘴裡念念有詞,雙手在空氣中飛快地畫下一連串的符號。「轟隆」一聲,石壁緩緩地向上拉開了。貝隆率先走了進去,我緊張地往四周看了看,也跟了進去。

  沒走多遠,身後的石壁又「轟隆隆」地關上了。

  「老大,還有多遠啊?」我在黑暗裡小心翼翼地問,「這待會兒要是石門壞了出不去怎麼辦?」

  沒有人回答我,因為眼前很快又出現了一道和先前一模一樣的石壁。貝隆機械地念咒,開啟,然後不緊不慢地走進去。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少道石門,密道依然沒有到頭的跡象,這讓我想起了翠紅樓的螞蟻窩,曲折盤旋,不知道通向哪裡。

  最後我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喂,你們倆先走,我在這兒歇會兒。」

  貝隆也跟著我蹲下來,「小子,你就不怕夾在兩道石門裡困死?」

  「我也怕這樣走下去累死啊。」我抹了把汗,「我認識一個朋友,秋水你知道不?左護法的貼身丫鬟,那傢伙來了挖這樣的地道也得他媽的好幾百年吧。」

  「沒那麼誇張。」貝隆低下身子,耳語道,「當年就是這個小丫頭挖的,只用了三個月。」

  「三個月?不會吧?可是……這都走了大半夜了。」我嘟囔道,這小丫頭挖得也忒快了吧。

  「因為——」貝隆抬眼看了看站在遠處的葉琳娜,悄聲道,「這個密道是按照跑道的樣式設計的,是個圈兒,只有剛才的入口才是出口。而現在,那裡已經被我悄悄用魔法封死了。」

  「啊?你——」我的話還沒出口就被貝隆猛地用手捂住了。短短的錯愕間,一道水晶門嘩啦啦地掉下來,隔在了我們和葉琳娜之間。貝隆在這裡繞來繞去地兜圈子,只是在尋找最恰當的時機,在我們和葉琳娜之間隔開一段距離的時候放下了水晶門。

  所以說,沒有我這一坐,便不會有這樣的機會。無意之中,又立了一功。哎呀,這要回去可怎麼辦啊?本來就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再升官豈不是要立我做教主了?唉,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就在這時,我發現葉琳娜一直抱著的羽霖公主躺在水晶門外面的地上。原來剛才在千鈞一髮之際,葉琳娜本能地把公主丟了出來。此刻她正靜靜地站在玻璃門裡,臉上依然是那副勾魂奪魄的笑,仿佛那扇門根本不存在。

  「教……教主……她不會跑出來吧?」我心裡有些惴惴,畢竟是能召喚亡靈的法師,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不能小覷。

  「放心吧,卡卡。」貝隆親切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這是當年光明諸神專門為了封印亡靈法師而製作的。不但手工精美,外形輕薄,能夠抵禦各種各樣的魔法攻擊,而且隔音效果非常地好。換句話說,即使她在裡面念咒,也沒有亡靈會聽見她的召喚而復甦,可以說是萬無一失。」


  「您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不過這道水晶門只有唯一的弱點。」貝隆話鋒一轉。

  「你爺爺的,這還是有弱點啊。」我剛捺下去的小心肝又撲通撲通地跳了,「說吧,什麼弱點?」

  「非常地輕薄易碎。」貝隆恬不知恥地說道。

  「我靠,到底有多輕薄?」

  「飛踹一腳差不多就能踢了稀巴爛了。」貝隆搖了搖頭,嘆道,「不過你不用擔心,葉琳娜是個魔法師,估計會把平生所學從頭到尾地試一遍,一時半會兒還想不到物理攻擊。」

  「那可保不准。」我心想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這麼笨啊,不過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說,「教主,既然這樣,我們快點離開這裡吧。」

  「別急,且讓我點上一根煙,慢慢慢慢地溜達出去。」貝隆一邊說著話一邊分解動作,裝煙,打火,點燃……

  「滾你丫的!」我對著他的腦袋推了一把,「再不走就走不出這裡了。」

  「卡卡,我警告你啊。」貝隆用手指點著我的鼻子威脅道,「身為祭司,你這可不是第一次犯上了。」

  「什麼?我是祭司?」我恍然大悟。暗想,錯了錯了,我剛以為自己是教主呢。

  「少廢話,把那個小公主背上,我們撤。」貝隆吧嗒著煙命令道。

  好吧,我心驚膽戰地走過去,把羽霖抱起來抗在肩膀上。哎喲,這個小丫頭可真沉!不過身體倒是軟乎乎的,嘿嘿。

  石門又在貝隆的念誦下一道道打開,我扛著小公主哼哼唧唧地往外走。估摸著快到出口的時候我忽然停了下來。

  「幹嗎?」貝隆奇怪地看著我。


  「噓!來來!」我沖他招了招手。

  「什麼啊?」貝隆一臉莫名其妙地走過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教友們還等著我回去主持涅磐儀式呢。」

  「哎,」我小心翼翼地朝四周看了看,「那個回生藥的秘方,可不可以……」

  「不可以!」貝隆一臉凜然地打斷了我的話。

  「我就瞄一眼。」我一臉誠懇地看著他,「就一眼。」

  「除非你把眼珠子挖出來。」貝隆滿臉的公事公辦,「不然誰也別想看。」

  「你爺爺的貝隆!」我勃然大怒,「我身為鳳凰教大祭司,立下過赫赫戰功,你竟然連個小小的配方都不肯給我看!信不信我扁你啊?」

  「砰」,一拳狠狠地揍在我的鼻子上。貝隆盯著我的眼睛道:「你現在的任務,就是把這個小公主照顧好,時機到了,我自然會告訴你。」

  「喂,照顧好是什麼意思啊?」我捂著鼻子瓮聲瓮氣地問道。

  「照顧好的意思呢,就是既不能讓她跑了,也不能讓她不開心,你明白了嗎?」

  「把她關起來不就完了,管她開心不開心。」我心想她要是非把我撕了才開心那我也讓她撕嗎?

  「你不會懂的。」貝隆的臉上忽然划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照我說的去做。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小公主對那個女巫而言,可是具有不尋常的意義呢。」

  「裝逼!」我捂著鼻子,這兩個字沒敢說出口。

  「你,把這副字畫給我收起來放好。」我站在房間中央,指著一個面黃肌瘦的鳳凰教徒說道,「你,把這屋子裡的鍋碗瓢盆都搬出去,有銅的換成銅的,沒銅的換成鐵的,記住,一定要經摔!還有你,過來過來,把這屋裡能搬得動的東西都給我用釘子峁死了,對,亂七八糟地都放到別處去。」

  「祭司大人,您這是要躲在這屋裡避難哪?」一個看上去有七八十歲的鳳凰教徒問道。


  「放屁!」我爬到一個高高的凳子上,喊道,「大家都給我聽好了,羽霖公主要搬到這屋兒住了,你們都給我機靈著點兒,該堵槍眼的時候別含糊,本祭司要是少了一根汗毛罰你們洗一個月馬桶。」

  實踐證明,我這一偉大決策是英明的,是果斷的,是有先知性的。因為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公主確實沒有摔到任何東西。不過等她意識到屋裡還有一個我的時候,我就不得不品嘗自己親手釀下的惡果了。

  每天必修課,公主把我的手腳捆在一起,在房間裡掄來掄去,一邊掄一邊罵:「小叛徒!讓你投靠鳳凰教!讓你把我關在這裡!讓你跟別的女人眉來眼去!」

  我覺得自己很冤,可是沒辦法,公主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最開心。很多人說,對於不得不做的事情要開開心心地去做,所以為了表示我的涵養,我也不得不裝作很開心。

  很多年以後,當有人為我這段慘痛經歷鳴不平的時候,便立刻有另外的聲音來反駁:「是他自己喜歡嘛。」

  於是那些人便咂了咂舌,不再說話。

  真正讓我和公主建立統一戰線的是後來的一件事。我們大家都知道,公主和那個亡靈法師有著非常不一般的關係。誰說的?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茶餘飯後當著眾教徒的面小小地提了那麼幾次,對,就寥寥的幾次,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知道了。

  咳咳,大家就不要窮根久底了。問題是,這件事情傳播出去,對於公主的聲譽可是非常地不利。每天都有那麼些喜歡搬弄是非的長舌女教徒在公主的房門外面指指點點,看公主的眼神也是又厭惡又敬畏,仿佛公主也能冷不丁地召喚出一個骷髏來似的。

  當然當然,這些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公主不是傻子,也不是聾子,這幫混蛋一天到晚地在外面婆婆媽媽唧唧歪歪添油加醋,今天說公主是亡靈法師的妹妹,明天又說公主是亡靈法師的孫女,後來越傳越邪乎了,竟然懷疑公主是聖子的轉世,寫信要求貝隆火燒小公主。

  說實話,我很生氣,老子最恨這種含沙射影的人了,尤其毀謗的還是我的准未婚妻——儘管時過境遷,不知道當時的許諾還算不算數。可惜我現在已經是鳳凰教的大祭司了,要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能隨隨便便地起腳飛踹。老實說,這讓我十分地不爽。

  其實當官一點都不好玩,因為從現在起,你就不只是代表一個人了,你的一舉一動都會有人密切注視。本來作為一個英俊的男人,我的命運就夠悲慘了,每天要被那麼多MM追,還是死命地追!而現在,面對著眾多教徒崇拜的目光,說實話,壓力呢,是相當地大。

  那一天我去鳳凰教的聖殿開會,會議上貝隆向大家匯報了那天涅磐儀式的情況。客觀地說,這是幾十年來最混亂的一次涅磐儀式。貝隆本來沒想真的把羽基烤了,說到底他也只是想讓自己的外貌得到應有的尊重,可是羽基吊在木棒上破口大罵,一口一個「糟老頭子」,這誰受得了啊?

  於是貝隆勃然大怒,下令解開羽基的繩子,要和他肉搏。一聲鑼響,在眾教徒的吶喊聲中,兩個人開始了第一回合的較量。一開始大家礙於貝隆的面子,還不大敢伸張。後來看羽基越戰越勇,接連摔了他好幾個脖兒拐,粉絲群也漸漸壯大起來。整個涅磐儀式現場自覺地分成兩派,搖骰子下注,賠率越來越大。

  兩個人最後纏鬥在一起,你抱著我的大腿我頂著你的下巴,勝負難分,不得不靠計算點數評判。最後還是貝隆老當益壯,以微弱優勢獲得了比賽的勝利。賽後兩個人的衣服已經被撕得十分時尚,一條條的,該露不該露的全出來了。

  不過貝隆的情緒還是顯得十分高漲,賽後還出席了一個小女教徒的成人儀式,順帶著揩了兩把油。


  總而言之,那天白白讓我生了火,事實上什麼也沒有烤到。

  反正那天會議開得氣氛挺凝重的,好像羽基沒有烤成,反而是我這個大祭司生的火不專業似的。所以我很委屈,很不爽,走到公主房門前的時候卻看見她正不顧身份地和幾個女教徒打了起來,場面十分壯觀。

  公主不愧是練家子,騎在一個中年女教徒的身上把她擰得哇哇大叫,旁邊的幾個人扯都扯不開。雖然打得挺痛快的,但是我想她堂堂一個公主在大庭廣眾之下竟然和一些下人扭打在一起,似乎不大合適,所以我咳嗽了兩聲,想用自己的威儀來震懾一下她。

  可是羽霖這個小丫頭好像一隻小老虎一樣,一邊哇哇大哭著一邊使勁地撓她,根本沒有發現我的存在。不像話,太不像話了!我飛撲過去,推開那些女教徒,粗暴地把公主從地上拎了起來。

  「羽霖,你身為公主,竟然和一些下人一般見識,我卡卡大祭司不得不批評一下你了。」我沖那幾個中年女教徒點了點頭,他們把地上那個鼻青臉腫的人攙起來,沖我行了禮就轉身離開。我繼續說道,「身為一個公眾人物,誰還不鬧點緋聞?誰還不每天被炒作一下編排一下?誰還不時不時地被造個謠?公主啊,你還年輕,還不夠穩重,不夠成熟。你看看我,是不是?被大家傳來傳去毀謗了這麼多年,不還是一樣心如止水和藹和親?所以說,在這個浮躁的年代一定要有一顆平靜的心。」

  小公主眼淚汪汪地看著我,看起來她已經感覺到非常地慚愧。

  於是我決定乘勝追擊,好好地開導一下這個野蠻公主:「你說說,今天她們又說亡靈法師什麼了?」

  「他們說你是亡靈法師的龜兒子,從小沒爹沒娘沒教養,無恥下流厚臉皮……」公主一邊委屈地抹眼淚一邊抽噎著說。

  「給我拿著。」我平靜地把會議記錄本放在公主的手上,衝著那幾個女教徒的背影大喝一聲,「不要走!」

  「啊——叨——」我隔著十幾步凌空跳起,狠狠地一腳把幾個女教徒踢得滿天亂飛。我的十步一踢最近又精進了不少。

  「卡卡你怎麼不平靜了?怎麼不穩重了?怎麼不成熟了?」小公主扯著我的衣角巴巴地問。

  「這就叫該喜則喜,當怒則怒!公主,記住了,忍無可忍,無須再忍!」說著我瀟灑地甩了甩頭,撇下地上那幫造謠毀謗的長舌婦,拉著小公主走進了屋子裡。

  「啊——」公主忽然驚叫一聲。

  「怎麼了?大驚小怪的。」我關上門,轉過身來。

  「呵呵呵呵,各位,好久不見,不認識我了嗎?」黑色斗篷的女子緩緩地拉下兜帽,露出了那張妖異魅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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