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呂雉:一代毒後黑化史
2024-09-14 06:25:13
作者: 蘇暮聊
呂雉(前241年—前180年):漢高祖劉邦的皇后,高祖死後被尊為皇太后,是有史記載的第一位皇后和皇太后,也是封建王朝第一個臨朝稱制的女子,掌握漢朝政權長達十六年。下嫁劉邦之後她勤儉持家,劉邦起事之後她忍辱負重,劉邦死後她又一手製造了血腥的「人彘」,千百年前,這位謎一樣的女子始終我行我素,任人評說。
1 白蛇
夜深了。呂雉一個人坐在窗前發呆。
劉邦又出去喝酒了。結婚三年,幾乎每天晚上,他都會喝得大醉而歸,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
她還記得當年在父親的宴席上看見他,喝酒鬥氣,放浪不羈,只一眼,她便怦然心動。席後,她跟父親說,她要嫁給他。
彼時劉邦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吏,遊手好閒,不名一文。可是無論家人怎樣反對,呂雉還是一心嫁給了他。
很多年後想起來,或許是她在閨中待得太久,所以才會喜歡他身上的市井之氣,那種無拘無束的感覺,是她多年渴望而未得的自由。
只不過,生活總是不如詩。很快她就發現,其實嫁人,不過是從一個牢籠進入到另一個牢籠。
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披上外衣,打開門,一個斯文秀氣的年輕人把酩酊大醉的劉邦背進來,輕輕放到床上。
「謝謝你。」呂雉一邊說一邊給劉邦蓋上被子,然後倒了一杯茶,「坐下休息一會兒吧。」
「不了。」年輕人微微一笑,轉身離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頓了一下,「對了,有件事想要跟你說一下。」
「什麼?」呂雉詫異地抬頭,剛好對上年輕人灼熱的目光,她兩頰一紅,下意識地低下頭。
年輕人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收回目光,道:「其實也沒什麼。剛才走在路上的時候,有一條白蛇擋路,劉邦拔劍斬了它的頭。」
「哦。」呂雉淡淡地應了一聲,心中卻不由一驚。鄉間傳說,白蛇乃是神物,遇見要繞道而行,豈止劉邦借著酒興,不知深淺,竟將其殺了。
「時候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吧。」年輕人沖她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2 牢籠
劉邦騎在白馬上,意氣風發。
呂雉站在馬下,扯著他的衣袖,楚楚可憐地看著他:「不能帶我一起走嗎?」
「不!」劉邦溫柔而堅定地回答,他俯下身,在她的額上印下淺淺一吻,「天下,是男人的事,你在家中等我,若成功,我讓你母儀天下。」
「我不要母儀天下,我只願和你並轡縱馬,好嗎?」
劉邦淺笑,卻並不回答。他拔出劍,高高舉過頭頂:「殺!」
身後,千軍萬馬追隨著他,投入到轟轟烈烈的秦末戰爭中去。斬殺白蛇的氣魄,令他贏得了萬千勇士的擁護。而現在,他們便要揭竿而起,掀翻秦二世的暴政。
那時的呂雉終於明白,劉邦渴望自由,渴望縱馬天下,而自己於他,卻不過一個負擔。只有丟下她,他才能飛向更高更遠的天空。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一群官兵闖入了她的家中,以逆賊家屬之名,將她抓走了。住進冰冷的牢房,看著四壁的黃土和窗上的木欄,她忽然心如死灰。劉邦自由了,而她卻陷入了囹圄。
夜晚,她聽見鐵鏈的響聲,睜開眼,卻見牢頭半敞著上衣,一臉猥瑣地看著她:「在這裡,你可以放聲尖叫。」
話音剛落,就有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兄弟,秦朝式微,群雄並起,天下落入誰手還未可知,你不給自己留條後路?」
呂雉越過牢頭的肩膀,看見了經常送劉邦回家的那個年輕人,她知道他叫審食其,卻不知道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牢頭轉身驚愕地看著他,心底在反覆地權衡著。終於,他狠狠地吐了口唾沫,轉身將審食其推進去,悻悻地走了。
審食其脫下外衣,輕輕地蓋在瑟縮在牆角的呂雉身上,然後拍了拍她的肩膀,和她坐靠在一起:「別害怕,有我呢。」
呂雉抬起淚眼看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陪你啊。」審食其笑了笑,「其實是劉邦大哥讓我留下照顧你的,那日他走得匆忙,來不及交待。今日我去找你,發現你被官兵帶走,便隨後趕來了。」
「他們怎麼會讓你進來?」呂雉不解。
審食其哈哈一笑:「這個簡單,只要說我是劉邦的兄弟,想不進來都難。」
呂雉也笑了。劉邦的兄弟不少,但真正熟悉的,卻只有夜夜送其歸來的審食其。而現在,便也只有他陪著她了。
漆黑的夜晚,冰冷的囚籠,她比任何時候都需要陪伴和安慰。
3 歸來
「我們成親吧。」兩年後的一天早上,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的時候,呂雉說。
「什麼?」審食其愕然。
「我們成親吧。」呂雉又說了一遍,「劉邦此去,即便歸來,也不再是當初的劉邦了。他坐擁天下,豈會在意一個小小的女子。」
審食其默然。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默默地愛著她,守護她。沒有人知道他當初為什麼總是自告奮勇地去送劉邦,也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不肯追隨劉邦,縱馬天下,去建一份功業,他們笑他懦弱,卻不知他的執著。
更沒有人知道的是,那天晚上劉邦根本沒有遇見什麼白蛇。他之所以編造這個故事,就是為早已有意起事的劉邦加上最後一根稻草。因為他知道,只有劉邦離開,他才能陪著她,多待那麼一段時間。
而現在,一切終成正果。也許有人會罵他卑鄙,可他知道,在感情的世界裡,從來就沒有道義可講。
沒有嫁衣,沒有酒肉,有的只是兩顆真摯的心。他們撮土為香,想要完成一個簡單的儀式。卻沒有想到,在這樣安逸的一個早晨,在他們虔誠的儀式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牢頭會忽然推門進來:「皇上派人來接你們了。」
他們並不知道,這些年裡,劉邦推翻秦朝,又擊敗項羽,建立了大漢。坐在去長安的馬車裡,他們只覺時間過得太快,物是人非,一切恍若夢中。
呂雉入了宮,沐浴,更衣,經歷了很多繁文縟節之後,才終於再一次見到劉邦。這麼多年,他黑了,也瘦了,眼神變得深邃。
他擁住她,在她耳邊低聲道:「你受苦了。」
是的,她受了太多苦。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決絕地離去,卻又在她準備開始新生活的時候輾轉歸來。她的委屈,她的不平,只化作兩行熱淚,蜿蜒而下。
「皇上,別只顧著和姐姐說話,坐下喝杯茶吧。」一個悅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呂雉轉身,只見一個美艷絕倫的女子端著茶盤,沖她莞爾一笑。
心中瞬間明了。風吹過的地方,總會有花瓣飛舞。而劉邦,就是這陣風。
劉邦似乎並未察覺她的心思,只是看著她的眼睛,輕聲道:「再過幾日,我就封你為皇后。」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只聽「哎呀」一聲,滾燙的茶水濺到了她的後背上。她吃痛著皺眉,卻看見劉邦擦身而過,小心翼翼地扶起地上的女子,眼中溢滿疼惜。
心,在一瞬間如同死灰。她忘記了身上的疼痛,直直地看著那個女子,女子也毫不示弱地回看她,眼中充滿濃濃的敵意。
後來,她聽說,那個女子名叫戚姬。
4 狹路
窗外傳來小孩子的嬉鬧聲。呂雉皺了皺眉頭:「是誰在外面喧譁?」
宮女躬身:「回皇后,是太子和趙王。」
呂雉轉身推開窗,看到兩個孩子正在那裡玩彈子,搶來搶去不亦樂乎,她猶豫著是不是把太子叫回來,還沒說話,就見假山後面轉過一個華貴妖嬈的妃子,正是戚姬。她對著那個年紀稍小一些的孩子道:「如意,快回來!」
劉如意頭也不抬地回道:「我不!我還要再玩一會兒。」
戚姬眼睛一瞪,衝過去一把把劉如意拉起來,劈臉就是一巴掌:「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是皇室正統,不要跟這種來歷不明的野種在一起玩!」
話音未落,呂雉已經衝出屋外,她強忍住怒火,道:「戚姬,太子乃是我跟皇上的兒子,未來的帝王,你口出狂言,就不怕被割了舌頭!」
戚姬冷笑一聲:「是嗎?我倒是經常聽皇上感嘆,說劉盈這孩子膽小懦弱,婦人之仁,一點也不像自己,倒是我們如意,聰明伶俐,高瞻遠矚,頗有帝王之相呢。」
呂雉怒道:「我從未聽皇上說過此言。」
戚姬故作驚訝道:「哦,我差點忘了,你可是很久沒見過皇上了吧,難怪!不過你別怕,你如果想知道什麼呢,只管來問我,有什麼需要的,也只管跟我提,皇上寵愛我,什麼要求都會答應的。」
「那就謝過妹妹了。」呂雉拉起劉盈,轉身走回了屋裡。
夜裡,呂雉密會審食其,她開門見山道:「今日我見了戚姬,聽她言下之意,皇上是想廢太子了。」
審食其大驚:「立嫡長子乃是祖宗留下的規矩,況且太子並無過錯,怎可輕言廢立?」
呂雉搖頭:「廢長立幼的確是大忌,只是戚姬現今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皇上對她也是言聽計從,若是她一口咬定盈兒非皇上所生,只怕不禁太子之位難保,還會有殺身之禍。」
「你是說……」審食其愣了一下,隨即搖頭,「不!不可能!我們雖同室相處數年,可都是發乎情止乎禮,這一點,皇上應該是知道的。」
呂雉冷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審食其思忖片刻,道:「皇上與我相識多年,我不信他會如此絕情。」
呂雉笑笑,沒有說話。果然,沒過幾日,劉邦就以莫須有的罪名將審食其打入死牢。或許,他對呂雉的情義早已不復當年,可即使如此,他依然不能忍受將自己的妻子拱手相讓。
這,或許便是一個帝王強烈的占有欲。
5 天下
劉邦很少再來她的宮中。
呂雉每日裡擔驚受怕,形銷骨立。她知道,劉邦並非真的懷疑她,他只是鬼迷心竅,聽信了戚姬的讒言。現在,她擔心的是審食其。她渴望得到審食其的消息,卻又害怕聽見他的消息。等待,是最折磨人的酷刑。
她沒有等到審食其的消息,卻聽說劉邦身染重病。此時,她站在院子裡,抬頭望著被高牆圍起來的一方天,在心裡告訴自己:「既然天不亡我,就放手一搏吧。」
後面的日子,她不斷派出心腹,四處奔走布置。她聯繫韓信,控制軍隊,籠絡張良,監視戚姬動靜,賄賂蕭何,關注朝中重臣的一舉一動,將長安城內外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她終於明白,所謂的自由,並不需要別人給予,所謂的愛情,更不需要別人恩賜,如果不想任人擺布,就必須君臨天下。
公元前195年,劉邦駕崩。臨死前他曾留下一道遺詔,廢皇后和太子,改立戚姬和劉如意,可因為呂雉早有安排,自始至終,這道遺詔也沒有發出去。
他更不會知道,就連身邊的太醫也被呂雉收買。為了愛情,她已經痴狂。只是,當她趕到牢中的時候,卻發現,曾經與她患難與共的愛人,已經被千刀萬剮,剁成了一堆碎肉。
她跪在地上,不停地嘔吐。
五月,太子劉盈即位,是為漢惠帝。因為年幼,實際上所有的朝政,都是由呂雉一手把持。
經歷了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她的血已經冰冷,心如鐵石。如今大權在握,她首先要做的,便是對過去那些是是非非的清算。
她派人將戚姬押至跟前,冷冷地看著她:「這麼多年,我本想與你相安無事,你卻步步緊逼,想要置我於死地,現在,皇上駕崩了,你呼風喚雨的日子也結束了。」
呂雉做了一件極其殘忍的事情。她派人將戚姬剜出雙目,割掉舌頭,熏聾雙耳,毒啞喉嚨,剃掉長發,而後斬去手足,置於廁中,成為「人彘」。
做完這一切,她走出皇宮,仰起頭。烏雲密布的天空,似乎又要掀起一場風雨。不過,她已經習慣了。人生如浮萍,誰也不知道命運會將你推到哪一個角落。而那裡的辛酸和無奈,懂的人不必多說,不懂的人說了也不會懂。
只是後來,她一直想,不停地想,如果當年沒有遇見劉邦,生活會是怎樣不同的一番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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