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戀的季節

  失戀的滋味比所有小說家描寫的還要難受。那年，我從大山的皺褶里考上了省城的大學。大學四年，我做著一個天真爛漫的夢，夢想著尋一個能夠幫我留在省城的伴侶，畢業後就可以逃離那條生養我二十多年的小山溝，變成城裡人。但沒想到畢業前夕，我卻被蹬了。我用父親滾燙的汗水餵養了她三年，她卻用一張連二指寬都沒有的紙條回應了我，我還能做什麼呢？唯有淚水能給我一絲蒼白的安慰。

  宿舍里住著三條漢子，全是從大山皺褶里拼了十幾年命才出來的天之驕子，又全是在同一天被蹬了的可憐蟲。我們悶頭相對默默無言，悲愴讓我們與同學無顏相對。終於耐不住，我說，還是出去走走吧，去郊外。我說還是去郊外吧，唯有郊外，唯有在臉上爬滿皺紋、手上壓滿老繭的莊稼漢子面前，才能恢復我們那被刺殺得破敗不堪的自尊。

  郊外的原野似乎並不知道我們的心境。明麗的太陽並不因為天底下多了三位斷腸人而收斂其美麗絕倫的笑臉。不遠處有一片碧綠的菜地還有一架窩棚。那架爬滿絲瓜秧的小窩棚多像一段神秘的童話呀！我們三個於是有了一些振作，於是便鼓了勇氣走向那段童話。

  窩棚里果然有一位絕色少女，但不是像童話故事裡講述的那樣笑臉相迎，而是手托香腮杏眼含珠透露著深遠的哀怨。又是一個天涯淪落斷腸人。或許是少女的神情激起了我們心底的善良，或許是同病相憐引發了我們的情思，我們都想給她一點溫暖，給她一點理解，但兩個老人對話的聲音卻吸引了我們。於是，我們便全都用心去傾聽。

  「這丫頭，上了幾年大學，上痴了……」

  「你當爹的卻是要勸勸的，那姓羅的小伙子多好啊！讓她留在省城，她卻偏要到山區那窮地方去支教。」

  「丫頭這是心強嘛。咱鄉下水土養大了她，你讓我……」

  「你就知道和我頂牛。看丫頭這些天丟了魂似的，又捨不得那姓羅的又想去支教，讓人……」

  我們似乎明白了點什麼。我的心蕩起一股波浪，望了少女，又望那兩位老人。我們不約而同像囚犯般逃離那架窩棚。回城的路上，我們的心都有了一些蔚藍。肖林說：「我可是要連夜走了，抓緊時間回去或許還能趕上鄉中的開學典禮。」陳洪漲紅了臉望著我說：「我也走了，秀蘭不知在村口望過多少回了。」我說：「走吧，我們是……土地的兒子。」

  二十多年過去了，我們都在鄉下有了自己的成就，並有了幸福的家庭。回想那段失戀的日子，回想那架神秘的窩棚，我想，失戀的季節，是否都應該到郊外去走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