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鐲子

  月色溶溶。

  她佇立在瓜棚前，夏夜的薄霧打濕了她的花襯衫，瘦弱的身子不住地顫抖著。她的目光凝視著大路盡頭，盼望著能見到丈夫魁偉的身影，盼望著聽到那頭白蹄子毛驢敲擊路面的聲響。

  習習夜風，掠過田野，像個淘氣的小男孩，拂亂了她的頭髮，卻送來了福音。

  她快步迎上去。他疾速跳下車來，身量輕巧，步履矯健，臉色卻很陰沉。

  「沒接著？」她陪著小心問。

  「娘不願來。」他沒好氣地答。

  沉默。月亮穿過幾片薄雲。

  「是我不對。」她惴惴地說。

  「晚了。」他的話鐵硬。

  「我去賠罪。」她哭泣著說。

  「不必。」

  她垂下頭，不敢注視他的臉了。夜風吹累了，不再拂亂她的頭髮，卻拂亂了她的心。她悔恨。她委屈。三年了！三年前，就因為她偷著把婆母結婚時的那隻花鐲子，同別人換了東西，氣走了婆母。那隻花鐲子就死死煎熬著她的心。三年來，她把心尖尖都撲在自家承包的十畝瓜田裡，為的就是要撲騰出個好日月，把攤了的婆母接回來，盡一份孝心，也贖了把婆母氣出門的罪。沒成想，婆母牢記前仇，丈夫火上添油。三年接了三次，三次落空。她感到心裡一陣發酸，不覺眼眶涌滿了淚水。

  他凝視著她的眼睛，右手摸出花鐲子，放到她的鼻尖前：「給！」

  她望著在月光下鍍了一層銀輝的花鐲子，遲疑地望著丈夫：「哪來的？」

  「我贖回來的。娘讓我，給你。」

  她終於明白了，把那隻花鐲子搶過來，發瘋似的奔進瓜田，摘下了那隻拴著紅布條的瓜王。

  「留給女兒過生日吃的。」他說。

  「不！明兒就是娘的生日，爹娘吃！」她答。

  瓜棚。萬籟俱寂，月色溶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