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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能回家的日子裡

2024-09-14 07:17:57 作者: 梁克鋒
  那天,我下沉結束從鄉下回來,準備休息一天,帶著女兒回娘家看望父母。

  剛準備出門,接到單位電話,讓我即刻趕到單位,有緊急任務。我說,不是按規定下沉回來可以休息一天嗎?電話里說,任何人不得缺崗,必須來上班。

  我把女兒交給婆婆,匆忙趕到單位會議室,此時裡面已坐滿了人,大家神色凝重,有的在竊竊私語,有的在左顧右盼。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有點兒緊張地問身邊的一位大姐。大姐望望我,又環視了一眼四周,神情隱秘的對著我的耳朵說:「聽說是要封城。」我不明就裡,問:「啥封城,封啥城?」大姐搖頭說:「我也不清楚。」我還想再問,這時,局領導已站在主席台上了。

  這是一次再次迎戰動員會。當局領導那富有激勵性的講話結束後,會場便顯得有些群情激昂。經過冬季的第一次防疫,我們對新冠病毒已不再恐懼,只是對新冠疫情再次降臨新疆感到有些意外。

  這次動員會,我們明確了任務分工。我們機關所有人除辦公室留下幾個人值班外,其餘各科室人員有的分配到街道社區,協助社區幹部做好宣傳、人員信息摸排、維護秩序和後勤保障工作;有的分配到醫學觀察點,協助社區醫生做醫學觀察和服務工作。我被分配到賓館的臨時醫學觀察點。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近百人的單位一下就變得人去樓空,大家回家拿行李下工作點。這種速度,恐怕就是我想像中的戰時速度吧!

  在醫學觀察點,我們每天的工作就是給醫學觀察人員測體溫,詢問有無發熱、咳嗽、身體不適等症狀,再有就是為醫學觀察人員購物、送餐。這些事,我做起來得心應手,但領導要求,遇到有思想負擔、情緒不穩的人要去做思想工作,這就有點為難了。

  在醫學觀察點的人,都是從疆內外疫情高風險地區回來的人,為了預防病毒,他們必須接受14天以上的醫學觀察,確認無感染後才能回家。這些人,要說他們全都能理解、接受這種防控方式是不現實的。為了穩定這些人的情緒,觀察點臨時黨支部給每個工作人員都安排了宣傳、談心任務。我在單位是做檔案工作的,接觸人少,沒有做宣傳思想工作的經驗,便要求與同單位的老范哥一組。

  老范哥在我們單位是搞宣傳的,畫的一手好畫,且能詩能歌,嘴皮子功夫更是了得。他把防疫知識畫成圖畫,把解說編成順口溜、打油詩,編印成冊發給醫學觀察人員,還自編了幾套遊戲,供他們娛樂。有心情鬱悶想不開的,老范哥也有辦法解決,他會送上兩樣菜、一瓶酒,添加微信,在視頻裡邊喝邊聊,幾杯酒下肚,有些問題就解決了。當然,也有老范哥不能解決的。有一次,一個孩子哭鬧著要媽媽,老范哥來了,又是唱兒歌又是玩遊戲的,還把預先準備好的玩具都拿出來,孩子就是要媽媽。我過去把孩子抱起,說帶他去找媽媽,並輕聲的安撫他,孩子倚在我的懷裡慢慢安靜了。老范哥說,對付孩子,你比我有招。

  我們也有煩心的事,老范哥再能耐,也有降不了的人。一個醫學觀察人員是從山東探親回來的,對接受醫學觀察就不理解。每次去測體溫、詢問身體狀況時,他很不配合,有時還有意刁難我們,不是說代購來的東西質量不好,就是說提供的飯菜不對口味,甚至發展到發脾氣,大聲咆哮。我的手就是去撿被他摔碎的玻璃杯割傷的。我對這種人很反感,國家為保證他們的健康,出錢出物,還讓我們這些機關幹部像照顧家人一樣照顧他們,他們有的不理解,甚至無端刁難辱罵我們。但換位思考一下,我也就釋然了。我是機關幹部,還是共產黨員,在舉國抗「疫」的形勢下,與那些戰鬥在一線的醫護人員相比,我們受的這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麼呢!

  抗「疫」期間,我們堅守崗位,不能回家。自從到賓館醫學觀察點,已有半個月沒回家了。我很想我的女兒。女兒今年兩歲,圓圓臉,一笑兩酒窩。兩歲的孩子是最離不開媽媽的時候,我每天都要和女兒視頻,但有時見著有時見不著。我們每天的工作都不規則,醫學觀察人員的需要就是我們的工作時間,因此,當我們忙著給醫學觀察人員送物送餐,找醫學觀察人員談心解決思想問題時,或許就錯過了時間,女兒睡著了,我也就只能默默地盯著熟睡的女兒去遐想女兒的天真爛漫了。終於,這天,我被通知說可以回家看看女兒了。我高興得換了一身女兒平常最喜歡看的衣服,興沖沖地回了家。但我只能站在住宅單元門口接見女兒。防疫指揮部有規定,凡在醫學觀察場所工作的工作人員探親,不准進家門。女兒站在單元門口柵欄門後,扎煞著小手,喊著媽媽抱媽媽抱向我撲來。我本能的向前走了一步,又強忍著退後兩步。我不能與女兒有肌膚接觸。女兒見我後退,以為是我不要她了,哇的哭出聲來,哭聲尖利像針般刺進我的心,我忍受不了這般折磨,便欲轉身離去。女兒雙手抓住柵欄門拼命搖晃,哭聲中帶著無望的喊:媽媽,我要媽媽,我要媽媽……那一夜,我失眠了。

  我多麼想回家呀!那裡有父母做的美味菜餚,有丈夫含蓄深沉的微笑,更有女兒睡著時那甜甜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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