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火車到達濟南時，天還沒有亮。游海山雇了一輛東洋車直奔名利客棧，因為他熟悉的那班朋友大都習慣住這個旅館，他們正是要募集、擴大股金的對象。可是不湊巧，客棧里已經沒有一間空房。游海山對濟南也不熟悉，不知道去哪好。在門洞的牆壁上懸掛著全部房間號頭及居住的客人名單，他就在客人名單里尋找有沒有熟悉的名字。在最後一行他看到了一個姓郭的客人，雖然不太認識，但仿佛記得這人是大哥游東山的朋友，於是招呼茶房：「這位郭先生是我的朋友，請你領我去他的房間。」

  茶房滿腹狐疑地上下打量游海山，不相信眼前這位身穿中山裝的新式年輕人與客房裡的客人會發生關係，那位客人可是穿長衫的老派人，年齡大了許多，看上去與他不是一路人，毫不相干，就推辭說：「郭先生不在，有他的一位朋友在住著。」

  可是游海山仍然堅持，說：「我和郭先生是朋友，他的朋友也不是外人，我就去他的房間裡休息一會兒。」

  茶房只好領他上樓到了郭先生的房間，見到了郭先生的朋友，游海山大吃一驚，說：「大哥！怎麼是你？」

  游東山也是滿臉的不相信：「海山，怎麼是你？快！快！

  進來。讓我瞧瞧，胖了點，臉色也紅潤，不錯！不錯！」

  茶房幫忙把行李提進房間裡，喜滋滋地看著游海山與游東山，他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是親兄弟，覺得他們兄弟意外重逢自己也有一份功勞，雖然並沒有費他什麼力氣。游東山回過神來，轉頭吩咐茶房道：「麻煩你送茶水點心上來，多謝！」

  茶房無意間做了好事，心情格外好，對自己非常滿意，歡快地答應著：「不客氣，請稍等一會兒。」

  原來游東山來濟南看病，郭先生已經回原籍老家了。游海山從太原監獄裡出來以後沒有回家去，算來與大哥也有五六年沒有見面了，這意外的相逢把疲睏一掃而光，兩人一直敘家常到天亮。

  第二天，為了工作活動方便，旅館有了空床位，游海山就在樓下單獨訂了一個房間住下來。不幾天，他的一些老同學老朋友陸續來了。他們大都在各縣、市中等學校任教，習慣在暑假裡到濟南住些日子，一來休息休息，與朋友們會面，再者醞釀下學期的打算，看換個什麼別的學校應聘。

  劉漢甫恰巧就在濟南市立中學教英語，聽說游海山來到了濟南，他很是躊躇，猶豫了多時，還是硬著頭皮去了客棧與游海山見面。相見時頗有些尷尬，但是兩人真誠地做了一次深刻交談，彼此仍然互相理解信任，游海山也將兒子鄭重拜託了劉漢甫撫養，他們心裡也都釋然了。雖然有便利可以與杜梅母子見面，但是游海山覺得還是不見更好些，他收下了潤兒的照片。

  潤兒每年生日，家人都特意帶他去照相館照相，其中也有體貼游海山的意思。劉漢甫講了許多潤兒的事情，游海山端詳著兒子的照片，想像著兒子可愛的樣子，在心裡就當做已經見過面了。

  游海山特別囑咐劉漢甫，一定不要把孩子的身世告訴他，就讓孩子無憂無慮地長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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