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到了凌嫣住的地方，房間不大，只有一個臥房。柳雪一進臥室就把自己扔在了床上，凌嫣笑著說：「快起來，去洗洗去，我把我的衣服讓你穿，你別弄髒了我的床。」柳雪說：「唉，我累死了，哪裡還顧得了許多？大不了我明天給你買新床單給你換上。今天你就饒了我吧。」凌嫣把自己的衣服和浴巾找出來，拉著柳雪的手說：「不行，快去洗洗吧，一身臭氣，鬼曉得你今天做了什麼，別污染我的房間。」說完就推著柳雪進了浴室，給她放好水，試了試水溫就出去了。

  洗了澡，柳雪偏偏又沒了睡意，她說：「馬上就天亮了，你還要去上班，乾脆就不要再睡了，我們說說話吧。」凌嫣說：「那就說吧，你說我聽。」柳雪說：「我這輩子玩心太重，玩世不恭。也沒有什麼人生目標，現在弄成這樣，工作也丟了，勾引一個男人還差點被一個水工給強姦了，還被公安關起來，還連累了你，如果師父知道了還不氣得吐血？現在我兒子還在省城醫院搶救，也不知怎麼樣了，英紅今天打了幾個電話給我，我要麼是在和男人胡鬧，手機靜音了，要麼就在公安局，手機被人家收走了，你說我這辦的是什麼事？我都覺得我一點人性都沒有。」說完長嘆一聲。

  凌嫣說：「你還知道你這樣胡鬧一點人性都沒有？覺悟了嘛，俗話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看樣子你還是有救的，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柳雪說：「找工作唄，我還能指望你養我？但之前應該去省城看看孩子。聽說范天秀跳樓死了，這我倒沒什麼留戀的，雖然他是我前夫，但這個人確實渣得很，我懷孕期間他竟然帶英紅到我房間裡亂搞，被我抓住了，因而我們就離了婚。但這個孩子是無辜的，這段時間我們相處下來，他和我很親，讓我也很有做母親的感覺，但沒想到竟然出現了中毒事件，別的孩子問題都不大，偏他問題大。又說他竟然患上了什麼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你說這是不是我們造的業，報應在他身上？」凌嫣說：「你別想那麼多，想多了也於事無補，不如去做點什麼來挽救現在的局面。我建議你今天就到省城去看看，英紅畢竟不是孩子的母親，人家都能那樣盡心盡力，而你呢？」頓了頓，凌嫣接著說：「你去省城起碼可以和英紅商量出一個子丑寅卯來，如果你急著去姑蘇找工作，也得和英紅說一下，拜託人家照顧好孩子，至於醫療費嘛，我估計排污企業最後會承擔的，否則政府為什麼這麼關注這個事件？」柳雪點了點頭說：「還是你說得對，我就按你的意思辦吧。」又說：「你也該去上班了，我先睡一會兒，醒了我就走，你就不用管我了，師父那兒你也不要說什麼，到時候他又會擔心的，說不定還打電話數落我一頓。」凌嫣說：「好吧，你還怕師父罵，說明你有敬畏之心，孺子可教也。」說完拎著包就打算出門，然後又回過頭來問：「要不要我叫個外賣來給你填填肚子？」柳雪差不多快睡著了，她說：「不要了，你去上班吧。」

  柳雪到了省城醫院，打電話給英紅，英紅下樓接了她。英紅面色很不好，說：「你怎麼現在才來？我打了好多次電話，你都沒接。」柳雪說：「唉，別提了。人倒霉喝水都塞牙，不說了不說了。現在范依柳怎麼樣了？」英紅說：「醒過來了，送過來的第三天就醒過來了，省城的專家就是專家，技術就是高，省城的醫療條件也就是好，不像我們清水市，血庫里都沒有血，還得找親屬輸血，否則的話，你不在這裡，我可怎麼辦？」說著笑了笑說：「我們依柳的白血病，醫生也說問題不大，可以治。說住院採用PVDL 方案化療一段時間，就可以基本恢復。他現在正在病房裡睡著了呢，否則我怎麼有時間來接你？我們上去看看吧。」說完挽著柳雪的手坐電梯上去了。

  病房是一個三人住的房間，都是一些小孩，父母甚至是祖父母都在房間裡守著，范依柳還在熟睡。柳雪問英紅：「怎麼有這麼多小孩生病住院呢？

  他們得了什麼病？」英紅說：「白血病啊。依柳受污染得的那個結腸病治好了，現在正在接受白血病的治療，再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但下個月還得來化療，大概再有半年就會基本恢復。」柳雪說：「這段時間真是辛苦姐姐了，不過我沒什麼錢，而且我還要去姑蘇。」英紅說：「錢我有，再者還有醫療報銷。依柳一直都是我帶著，就像我的親兒子一般，我會很好地待他的，你放心去姑蘇吧。」說完有點勉強地笑了。之所以說她笑得勉強，是因為英紅心想：「你這個女人哪裡像依柳的親生母親？幸好不像，否則我就沒有依靠了，怕就怕這個女人等他長大了和自己搶兒子。但那有什麼辦法呢？依柳畢竟是她的嘛！唉，走一步看一步吧。人來世間就是一個過程，誰能陪伴自己走一生呢？自己的前夫也好，老情人吳補之也好，小情人范天秀也好，不都離開了嗎？這個范依柳也一樣，遲早也會離開的，無論是被柳雪搶了去還是長大成人被他老婆孩子拐了去，都一樣，不可能一輩子都陪著我。就算是自己親生的，也不過擔了一個好聽的名聲，最後也只不過是斷舍離而已，還真能陪在病榻前看著自己咽氣？」想到這裡，英紅頓感人生無趣，生命無聊。柳雪見英紅半晌不言語，就說：「這裡怎麼這麼多小孩子都得了白血病，以前以為這是一個罕見病，怎麼到醫院一看竟然連小孩子得這病的都這麼多。不到醫院不知道病魔之惡，不知生命之脆弱，真是要珍愛生命、珍愛健康啊！」英紅點了點頭。這時，范依柳醒了，他張開眼睛四處尋找英紅，但意外看見柳雪，臉上一下子就綻開了笑容，他說：「媽媽！你怎麼不去打工呢？捨不得我嗎？」柳雪笑著走到他床前，低頭吻了吻他的額頭說：「媽媽當然捨不得依柳，你覺得好些了嗎？」范依柳笑著說：「見了媽媽就什麼都好了。」英紅含酸地說：「難道見到英姨，你就不覺得好了嗎？」范依柳說：「英姨現在也是我媽媽，不一樣的嗎？」英紅拉著范依柳的手用嘴唇在手臂上親了親說：「我們依柳真懂事，也知道疼英媽媽了。」說完醉心地笑了，心想：「這孩子真是沒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