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到了趙春江公司，趙春江正在辦公室的茶座邊和一個戴著金絲邊彩色近視眼鏡的中年男子在喝茶。見吳明麗來了，趙春江滿臉就溢出笑容，從茶桌邊站起來迎接她，那中年男子也莫名其妙地站起身來，他看見一個風姿綽約的女人被趙老闆如此看重，不禁非常好奇地看著吳明麗，吳明麗被那彩色眼鏡看得感覺自己都有點眼花了。她微笑地問趙春江：「這位先生怎麼稱呼呢？」趙春江說：「這位是馬來西亞的吳先生，他是做有色金屬生意的，也和我合作做一些熱帶水果生意。」吳明麗一聽馬來西亞，又聽說是姓吳，不禁一震，但一聽是一個做生意的，就又覺得沒什麼了。趙春江又說：「這位馬來西亞的吳老闆似乎對你們中南省清水市很了解，我這次要去清水市也是他給我說的。」吳明麗轉臉看著吳精明說：「你對清水市很熟嗎？」吳精明說：「也談不上熟，但祖上和清水市頗有淵源，以前祖父就是中南省清水市人，後來在『文革』時期偷渡到馬來西亞，父親輩九死一生後終於在當地小有成就。」說完既有點心酸又有點自豪地笑起來。

  吳明麗一聽不覺有一種眩暈的感覺，她看了看趙春江，又看了看她身後站著的嘟嘟和女兒，身子有些輕輕搖動起來，趙可兒用手扶了扶吳明麗問：「媽媽，你是不是有點不舒服？」吳明麗定了定說：「沒有。」然後又問吳精明說：「你父親叫什麼名字？」吳精明說：「家父姓吳諱名家義。」吳明麗一時就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趙可兒趕忙從坤包里抽出紙巾給她，吳精明說：「太太，您沒事吧？」吳明麗說：「令尊還健在嗎？」吳精明沒好氣地說：「當然健在！」聽到吳精明話里有氣，吳明麗倒不以為意，但趙春江卻聽出了吳精明的不悅，他本想幫吳明麗解釋，但吳明麗用手示意他不要說話，只聽吳明麗接著問吳精明：「你們後來還到過清水市嗎？」吳精明說：「自從到了馬來西亞，我們就一直沒有回去過。原因嘛，是因為家父覺得當時跑出來時，讓村裡的人為他吃了官司受了批鬥，不好意思回去。

  而現在年紀大了，走不動了。家父還有很嚴重的心臟病，怕上了飛機下不來了。他老人家不回去，我們回去就沒意思了，我們什麼人也不認識啊。

  而且大陸各地發展都很快，即便回去，也許也找不到當年的老屋了。」說完，吳精明有點惆悵的樣子。吳明麗說：「吳老闆，你知道你還有一個姐姐很小的時候就過續給村裡的一戶人家嗎？」吳精明搖了搖頭，一會兒又點了點頭說：「好像聽家父說起過，但當時他們偷渡的時候沒有帶她一起走，因為畢竟成了別人家的人了。現如今，大概也有五十來歲吧。」吳明麗噙著眼淚說：「我就是你那個過續的姐姐！」她說完，慢慢悠悠地在沙發上坐下來，身後瀰漫著一屋子的驚訝。吳精明說：「你是我姐姐？怎麼這樣巧呢？你有什麼證據嗎？」吳明麗說：「要證據嗎？你可以和我去醫院驗證一下，也可以隨我到清水市去找找資料。你以為我想冒認皇親嗎？」吳精明聽她這麼一說，也覺得自己有點唐突，就笑了笑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如果此行能找到親姐姐我還求之不得呢。既然姐姐也決定去清水市，我也想陪姐姐去一趟，順便拍些照片拿回去給父親看看，也算他回了一次故鄉。」吳明麗說：「我想我們下午還是到醫院裡驗證一下，這樣也解開我近期來的一些疑慮吧。這段時間，我知道了我的身世後，心情也非常鬱郁。」接著她把最近她父親去世前前後後發生的一些事和大家說了一遍，大家像聽傳奇一樣頗感意外。吳明麗又問吳精明說：「你怎麼知道清水市能夠治療趙靈兒的病呢？」吳精明說：「也是聽父親講的，他說文革期間靈寶道觀出現了一個道姑，法術和醫術高超，人稱仙姑，說原是我們村裡的一個人的媳婦，受了迫害出家當了道姑，附近的四村八寨的村民無論什麼病她都治得好，特別是她有一手絕活就是祝由術，她非常拿手，肯定受過高人的傳授。趙靈兒的病既然別人治不好，我估計她肯定治得好，不過這個仙姑可能羽化升仙了，但她很可能把這些法術和醫術傳給她的門人了，也未可知。」吳明麗說：「這個仙姑就是我的奶奶，雖然沒有血親關係，但我是知道的，她二十年前就仙逝了，但她的一個門人妙玄道長也許傳承了她的法術和醫術，我們就去碰碰運氣吧。」趙春江聽吳明麗這樣一說，不禁覺得趙靈兒有救了。

  下午，趙春江陪同吳明麗和吳精明去姑蘇人民醫院抽血驗證，醫院說第二天才能出化驗結果，吳明麗心裡像有一隻鼓一般，一面希望結果能證明他們是親姐弟，一面又希望他們並無血緣關係，否則她以後還怎麼和吳明星他們相處呢？血緣關係有時很大程度決定人與人之間的相處關係。從醫院出來，趙春江、吳明麗、吳精明、嘟嘟、趙可兒一起去看趙靈兒，只見趙靈兒已經從床上爬了起來，正在小區院子裡和爺爺奶奶玩呢，雖然有點瘦弱，卻很精神。他看見趙春江和趙可兒，蹦蹦跳跳就衝過來，一下子就撲進趙可兒的懷裡甜甜地叫了一聲：「姐姐。」趙可兒在他臉上抹了一把說：「你好了嗎？」趙靈兒點了點頭，然後又對趙春江說：「爸爸，我病好了。」接著他又對吳明麗打了一聲招呼說：「阿姨好！」吳明麗也微笑地對他點了點頭。吳明麗對趙春江說：「趙靈兒現在好了，那我們明天還要去清水市嗎？」趙春江說：「還是去一下吧，畢竟吳老闆還要回老家拍拍照片呢，也算是榮歸故里吧，人家說『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吳明麗看著吳精明，意思是要聽取他的意見，吳精明說：「我們明天從醫院拿了驗證報告就回清水市去，怎麼樣？」吳明麗點了點頭。看到趙靈兒如此的樣子，趙春江又看到了希望，他覺得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也覺得一切失去都得到了補償。然而，老天爺像一定要捉弄他，他高興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