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2024-09-14 07:48:11
作者: 朱文浩
第二天上午,大概九點鐘的時候,郭江就把吳明麗要的土特產備齊了,吳明麗放在手上提了提說:「還好哩,正好我提得起。」柳雪也用手提了提說:「蠻沉的。」凌嫣說:「我去幫吳姐買一個手拉杆吧,那樣拖著走更省力氣,我看很多老太太買菜都用那個。」柳雪說:「你怎麼能把吳姐比作老太太呢?」凌嫣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的靈感來自那些買菜的老太太而已嘛。」吳明麗說:「我難道不是一個老太太嗎?如果在農村,我可能連一個老太太也不如了。」郭江說:「凌嫣,你快去買吧,不要浪費時間。」一會兒凌嫣就把手拉杆買回來了,郭江用一根彈力繩將東西固定在手拉杆上讓吳明麗試了試,果然輕鬆了許多。吳明麗笑著對凌嫣說:「你果然有辦法。」
送走了吳明麗他們,郭江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惆悵,這種感覺很久不曾有過,他也弄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清水市稅務局現在有點亂,原因是宜羊市局仍然沒有派出人來到清水市局當局長,現在主持工作的仍是「美」局長,但宜羊市局黨委並沒有對此作出明確規定,只是掛點清水市局的領導口頭宣布了一下,所以「美」
局長主持工作起來也並不是那麼名正言順,何況所謂的主持工作也不一定就能轉正局長,而且據其他副局長看來她一定沒有可能「轉正」,關於這一點,「美」局長本人也非常清楚,所以她主持工作起來也是無精打采,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當然也有不撞鐘的時候,因為撞鐘大家也煩啊,吵死了。這種局面對一個單位來說當然不是什麼好事,但對幹部個人來說,那簡直是求之不得的局面,大家彼此相安,飽食而遨遊。
晚上,郭江在家裡看《新聞聯播》,到了國際新聞的時候,突然出現了一條消息說:「今天下午四點鐘,馬來西亞民用航空公司一架飛機MH301 在南印度洋墜毀,機上可能無人倖存。」看到這則新聞,郭江的頭腦嗡地一下炸開了,他認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於是就問旁邊一起看新聞的妻子馨兒,馨兒說:「對啊,飛機失事了,無人倖存!這不很正常嗎?
現在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游的,哪天沒有出事的報導?」郭江說:「你記得是哪次航班嗎?是不是MH301 ?」馨兒說:「沒注意!記那個幹什麼?
又不要考時事。」郭江拿出手機將吳明麗轉給他的航班信息給馨兒看,說:「吳明麗去馬來西亞探望她父親坐的就是這次航班。」馨兒一聽臉就白了,她感覺一股涼氣往上冒,說:「不會吧?這麼湊巧?」郭江頹倒在沙發上說:「這是天意嗎?她剛找到父親,還沒見面就碰到這樣的天災人禍呢?」
馨兒說:「你先別急,說不定吳明麗她吉人自有天相呢?你不如試著打一個電話給她,說不定她接了你的電話哩。」郭江無奈,心想也只好這樣了,於是他撥通了吳明麗的號碼,但手機里出現「你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郭江這下真是慌了,他對馨兒說:「完了,吳明麗完了,她一定在這架飛機上。」說完,他突然淚流滿面,馨兒也默默無聲,她不知道怎麼樣安慰郭江。晚上,郭江怎麼也睡不著,他滿腦子都是吳明麗的形象,她生動活潑的樣子就像刻在他腦子裡一樣,他似乎看到了吳明麗坐著飛機慢慢沉入海底,她驚恐萬狀地叫著郭江去救她,但他聽不到看不見。郭江泣聲不止,馨兒也不勸他。郭江索性從床上爬起來,拿出紙筆寫了一首詩:這是我一生的情書/ 寫著寫著就流下眼淚/ 眼淚有多長/ 情就有多頹唐/ 脆弱的情/汩汩濤濤成了/ 幾十萬字/ 無言的/ 迷茫/ 沒有人能理解我的思緒/ 只好任它化作/ 一雙雙難過的/ 青眼白眼/ 承受那/ 流短蜚長穿過那長河/ 去了東晉/ 看不清東晉數不盡的悲涼與滄桑拼著命受著傷/ 仍然還愛著/ 哪怕是日復一日的彷偟掏出滴血的/ 心房/ 沉默與告別/ 警告著自己再也別難過/ 再也別情意綿長
要哭就把淚水澆進夕陽里/ 從青眼白眼裡/ 流出殷紅的擔當/ 警告著自己再也別去愛/ 要愛就把心事透進那枯樹里/ 讓枯萎的枝丫活出/ 那絲風/ 那絲漫天飛舞的/ 張狂
別再動情了/ 動情/ 就活成/ 小說中的惶惑與慌張/ 離情/ 總是在愛過之後/ 走進潮汐的安寧與/ 低吟淺唱/ 如/ 月白風清之後/ 吹落荻花/ 滿地飄香/ 還有那/ 白髮在瘋長如/ 彤雲過後/ 風吹著/ 蘆葦盪不用說再見/ 說了/ 那份相思依然連綿不斷/ 任時間流淌/ 血染風霜/我用我的書/ 記憶你的蒼白與淒涼/ 以及你捉摸不透的心的重量/ 和/ 我的心心念念/ 對你一生的欣賞
寫完這首詩,郭江覺得有些累了,但心裡好受了一些,他輕聲地念了念這首詩,一股熱流又在臉上縱橫不止。
這幾天郭江一直鬱鬱寡歡,清水市稅務局的人也不知道這郭局長為什麼一直陰鬱著臉,於是許多本想找他報告的工作也不敢找他匯報,因為他們不知道會有什麼原因就觸發了他的脾氣,這個時候被郭局長罵一頓真是沒意思。郭江也不理會人家怎麼想他怎麼看他,他心裡一直就在滴血。他想自高中以來,他最好的朋友就是吳明麗,雖然婚戀不成,但他們一直就把彼此認為是最知心的人,直到現在他們才弄清楚了他們竟然是異父異母的兄妹,而且現在吳明麗還找到了親生父親,這對吳明麗是天大的好事,沒想到她這一去就杳如黃鶴,一去不歸。他又想到那天夜裡吳明麗唱的歌曲《我要去遠方》,「她怎麼會唱一首那樣淒涼的歌呢?這是她這次在西藏時譜寫的,但沒必要在出行馬來西亞的前夜唱啊?也許她對此次出行有什麼預感?我當時不也覺得心情忐忑嗎?要是當時勸她不要去馬來西亞就好了。吳明麗本來就和她的親生父親沒什麼感情,他當時不就把吳明麗過繼給了別人嗎?有感情的人會這樣把親生女兒過繼給別人嗎?而且當時他們偷渡到馬來西亞的時候想到過吳明麗嗎?為什麼不把她一起帶過去?
哦,現在她父親自己老了,心裡有愧了,而且吳明麗也長大了就又想起她,還要吳明麗過去認他這個父親?這倒好,這一去卻把好端端的吳明麗給弄死了,這是天意嗎?」整個幾天,郭江都是這樣胡思亂想地度過。他也在手機上,報刊上、電視裡關注著MH301 飛機失事的報告,但一連幾天都是關於對飛機打撈的消息,並沒有其他確切的信息。郭江想打電話給吳明星或者程凡林,但一想:「他們此時的心情肯定比我還糟糕,打他們電話不就是互添煩惱嗎?」郭江此時像熱鍋上的螞蟻,既心焦又想不出任何紓解的辦法,他突然想到妙玄道長,這個老道當時不是教了她什麼法術嗎?
還神神秘秘地不讓我們看,對!我去找找他,看他怎麼說,如果吳明麗真的出事了,我就揪下這牛鼻子老道的鬍鬚來,還要啐他一老臉。想到這裡,他就出了辦公室下樓開車直奔靈寶道觀。到了妙玄道長的袇房,一個道士說道長正在做功課,郭江看都沒看那道士說:「做什麼功課,做了也沒用,我現在就去見他。」那道士還要阻攔,妙玄道長說:「讓他進來吧。」郭江「哐當」一聲推開門就進去了,道長笑笑說:「郭居士怎麼這麼大火氣?」
郭江說:「你那天不是教了吳明麗法術嗎?怎麼一點用處也沒有?」道長說:「我教她法術有錯嗎?我也是奉靜虛道長的鈞旨行事的。何況教不教法術在我,學不學在她,當然用不用也在於她嘛,怎麼反怪起我來?譬如老師教你知識,他就能包你考一百分?」道長這樣一說一下子就把郭江頂到了牆上,郭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瞪著眼睛看著道長,道長捋了捋花白的短須,半眯著眼睛也看著他,郭江此時恨不得走過去用剪刀把道長的鬍鬚剪掉。
他們對視了一會兒,道長說:「你今天心中必有不解之事來找我,你說吧,我來為你解決。」郭江說:「吳明麗乘坐馬航飛機去馬來西亞,現在飛機失事了,無一倖存,你說怎麼辦?你能解決嗎?」道長說:「此事我也知道,吳居士也是這次航班嗎?」郭江就把吳明麗轉發給他的航班信息給道長看,道長掐著指頭說:「你報兩個數來吧,我起一卦。」郭江就隨意報了兩個數,道長說:「也許吳居士不在這次航班上,你確信她是這次航班嗎?」郭江說:「這是那天她親自發給我的航班信息啊!怎麼會錯?」
道長說:「也許她因為什麼原因沒有坐這次航班呢?比如臨時有事去不了,臨時碰到什麼情況沒趕上?」郭江聽道長這樣一說,頓時眉頭鬆開,然後又想了想,轉嗔為喜說:「對了,對了,有可能,我真是急糊塗了。如果她在飛機上,那我打她的手機應該是『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而不是『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道長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就說:「你可以再打她的手機試試看嘛。」郭江激動得有些手腳發抖,他撥通了吳明麗的號碼,但他聽到依然是:「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郭江一下子又茫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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