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2024-09-14 07:48:08 作者: 朱文浩
  幾天以後,凌嫣又向組長請假,她要和吳明麗他們去清水市,這次組長沒有為難她,但還是給她臉色看了,不過那臉色甭提多和藹了,簡直可以用光風霽月來形容。凌嫣心想一定是主任已經交待他要好好對待她,否則依他以前的脾氣,不暴跳如雷才怪呢,凌嫣心想人生挑梁做大事沒什麼用,人生背後有人為你挑大樑才真有用。她心裡有些鄙夷這個組長,但臉上還是笑得很燦爛。凌嫣平時對不熟悉的人很少笑,但一旦笑起來,就像褒姒一樣,一般的男人有些吃不消,組長陰鬱的心裡就如一縷溫煦的陽光射進去了一樣,好半天心裡都是暖暖的。

  下午,他們來到清水市,郭江自然又忙得東倒西歪的。他陪同趙春江、吳明麗到了靈寶道觀。這次妙玄才知道吳明麗所在公司就是前幾年來改擴建靈寶道觀的姑蘇建築公司,她當時還是這個公司的副總經理。妙玄打著稽首對吳明麗說:「沒想到吳居士與我靈寶這麼有緣,當年你奶奶是我們的掌門道長,而你又參加了擴建靈寶宮殿,我們認為工程質量非常好,設計和施工也無可挑剔,工程造價也十分合理,吳居士功德無量。」吳明麗笑著說:「妙玄道長謬獎了,我當時只是代表乙方來進行財務監督的,並不是為你們道觀省錢的。」妙玄說:「因為貴公司財務監督能夠到位,貴公司才會以較低的價格承攬這個道觀的擴建工程嘛,而你當時就是財務方面的負責人,可見你與我們靈寶還是宿緣頗深啊。而且你當時並不知道靜虛道長就是你奶奶,這更說明你和道家宿緣不淺啊,所謂無心偏為有緣之事。」吳明麗笑笑說:「道長這樣說也十分有理,和道家有緣也是我們俗人的一種福分啊。」妙玄道長說:「前日我在袇房打坐,靜虛道長囑我要將一個逢凶化吉簡要法門傳授給吳居士,不知道吳居士可否願學?」吳明麗笑著看著郭江說:「奶奶還在惦念著我呢?她怎麼不囑咐妙玄道長傳法給你呢?」妙玄道長捋著白須說:「各人有各人的道緣,也許不久之後她老人家又會傳下鈞旨也未可知。」吳明麗說:「既然奶奶有話,那我當然要學,不過就怕我太愚笨,一時學不會。」妙玄道長說:「我傳你金光神咒道術,憑吳居士的道緣不消五六分鐘就可學會。」吳明麗說:「這樣嗎?」

  妙玄道長點了點頭,然後對郭江、趙春江說:「兩位居士,由於這是我靈寶秘不外傳之法,請到外殿喝茶。」一個道士就引他們倆走了。妙玄道長對吳明麗說:「每天清晨卯時,面向南方正身端坐,存神靜觀,萬念歸一,深吸一口氣于丹田,暫屏呼吸,將此氣存於下丹田後,再緩緩呼氣,將能量充盈全身,形成一炁,然後,臆想五彩祥雲將自己全身托起,片刻之後,將身體放下,默念金光神咒:『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萬劫,證吾神通;三界內外,唯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金光速現,覆護真人。

  急急如律令!』」說完,妙玄道長叫吳明麗自己練習幾遍,果然不到五六分鐘,吳明麗就將金光神咒背得爛熟,她問妙玄道長:「練這個道法有什麼用呢?」妙玄說:「本法於人群雜處之機場、車站、會場等地,靜觀守中,虔誠誦念,自有奇效。舊社會我們道士遊方各地,往往藉此趨吉避凶,預先知警。不論社會上還是空間界的干擾,可以先避之。」吳明麗聽道長說得這麼慎重,不覺好笑,但她忍住了,裝作無比虔誠的樣子說:「多謝道長教誨,小女子定當謹記!」妙玄道長笑笑說:「還有一道靈符要送給你。」說完,他走到書案前,用毛筆蘸了硃砂,筆走龍蛇地在一張黃紙上畫了一道符,將一個銅印蓋上,然後用一個黃布袋裝了交給吳明麗說:「我知道你並不在乎我教你念的金光神咒,但這個神符你一定要隨時攜帶,特別是外出坐車坐船的時候。」吳明麗又說了幾句謝謝的話,就把符咒放進包里。妙玄道長又命人將郭江、趙春江叫進袇房喝茶,趙春江說:「妙玄道長,前幾個月,你治好了我兒子的病,我今天特意從姑蘇趕過來答謝和還願,我願意捐四十萬元給寶觀,希望道長能給予方便。」妙玄說:「趙居士一片美意,貧道自當領受。」於是他叫來掌門弟子去安排,一會兒有道士進來說:「安排好了,請道長和幾位居士去昊天殿上香。」妙玄道長於是就去了昊天殿,昊天殿鐘鼓齊鳴,妙玄道長披上黃色道衣,雙手進香說:「上天界昊天大帝,三清天尊,我教虔誠居士趙春江蒙澤道恩,上達天聽,願捐款四十萬元供養三清眾弟子,以期道施天下,福澤萬民,敬請諸神護庇!」說完稽道三次。然後,趙春江接著雙手燃香,在妙玄道長的指導下磕頭、跪拜,然後從郭江手裡接過現金四十萬元,放入一個巨大的功德箱,接著又是一遍鐘鼓齊鳴,隨著一聲金磬之聲,儀式完畢。妙玄道長請趙春江、郭江、吳明麗吃完齋飯,又喝了幾盅茶,郭江他們才和妙玄道長告別。

  車子到了清水市城區時,已經是晚上八點鐘了,柳雪打電話給吳明麗說:「吳姐,我們想請你去築衛城茶樓喝茶,好不好?」吳明麗說:「你得問問你師父願不願呢?」說完她將電話交給郭江,郭江知道這是要他答應,於是就對柳雪說:「你們去安排吧,我們隨後就到。」柳雪於是就和凌嫣去了築衛城茶樓,正好碰到英紅今天也在,柳雪就把要將范依柳接去上海讀書的事和英紅說了,英紅說:「范依柳雖說是我帶著,但他是你的兒子,你覺得怎麼好就怎麼好吧。」柳雪說:「說來也慚愧,這麼多年還是虧了英姐帶著他,否則都不知道會怎麼樣了,雖說他是我兒子,但他和你更親,如果我把他帶去讀書,你依然是他的親人,我相信他也不會忘記你的。你以後也要常來上海看他。當然這件事我還要問一下范依柳的意見,同時,就算要轉學也要等到下個學期,我今天先和你打個招呼,好讓你有一個思想準備。但到底是到上海還是姑蘇,我還沒定,這要看我工作和崗位的情況再定。」英紅悽然地點了點頭說:「全聽你的,你決定吧。」然後就出去叫人準備茶水。

  凌嫣見了郭江,她當著吳明麗的面說:「吳姐的意思是讓我辭職去她們集團公司上班,師父你覺得怎麼樣?」郭江看了看吳明麗說:「你是怎麼想的?」吳明麗說:「這個提議是柳雪提出來的,你的徒弟對我們公司有想法,我能拒絕嗎?再者,我們業務也擴展了,正是用人之際。白翎的意思是如果凌嫣辭職到我們公司,就任命她當集團公司的辦公室主任,我想這也不錯,凌嫣本不就是你們清水市稅務局的辦公室主任嗎?人崗適宜嘛。再者說凌嫣以前不就是在上海工作過嗎?應該不存在水土不服的問題。」郭江又用眼睛看了看柳雪說:「你是怎麼有這個提議的?」柳雪說:「我就是從體制內辭職的,我就看不慣體制內這種死氣沉沉的官僚氣,一天到晚忙得要死,也不知道忙了個啥,完全是虛耗青春,浪費生命。」郭江見她把稅務局說得如此不堪,就說:「那我們這些沒有從稅務局辭職的人就不用活了?」吳明麗笑著說:「大哥,人家是說她們的感受,沒有說你!」郭江問凌嫣:「那你怎麼想呢?」凌嫣說:「有選擇就有選擇的痛苦,沒有選擇就只好選擇痛苦,現在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了,所以才來找師父拿主意嘛!」郭江說:「哼,你當初不就是對我說你要辭職嗎?現在怎麼又說來找我拿主意呢,你當師父真是傻子?」凌嫣說:「當時不還有一個齊超嗎?」郭江說:「現在不還是有一個齊超嗎?你問我拿主意?」柳雪說:「現在凌嫣不想嫁給他了,對他沒感覺。」吳明麗說:「這感情上的事不是我們外人可以隨便亂講的,容易拉仇恨哩。」凌嫣說:「柳雪沒有亂講,我們斷了。」吳明麗就問怎麼回事?凌嫣將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和她自己的一些想法對大家說了,大家沉默不語。郭江說:「凌嫣啊,有柳雪在,你問我拿主意就沒必要了,她要麼是你的前車之鑑,要麼是你的標杆榜樣,你還是和她商量好了。」吳明麗對柳雪和凌嫣說:「你們倆在一邊嘰嘰喳喳去,我和郭江說一點事。」柳雪說:「我們沒有必要嘰嘰喳喳了,凌嫣的事,我說了算,辭職!跟著吳姐和白總干,多帶勁!實在不行,以後跳槽到趙總那裡也不錯,趙總你收留我們嗎?」趙春江說:「當著你們吳總的面你叫我怎麼回答?也虧你問得出!你這是一身事二主,不忠不義哩!」柳雪哈哈一笑說:「冒昧了,該打嘴!」吳明麗對郭江說:「我明天打算飛馬來西亞,你說我去見我父親該帶點什麼去呢?」郭江說:「明天就去?是不是倉促了些?」吳明麗說:「都是吳精明安排的,他說父親很想我,又說我父親說他年紀大了,也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走了,那樣大家就都留下了一輩子的遺憾。」說完吳明麗就把她航班的信息轉發到郭江的手機上。郭江想了想說:「老爺子是一個富商,什麼都不缺,缺的是對故鄉的思念和眷戀,你不如帶一點清水的土特產給他。比如酒啊——當然這個得專門託運,粉皮、手工油麵、米粉、紅薯、霉豆腐、豆豉水辣椒、臘肉、香腸,再帶一些我們地里的蔬菜瓜果之類,反正是他年輕時吃過的一些東西,他雖然現在不一定吃,但看著也高興,你看怎麼樣?」吳明麗看了看趙春江問:「春江,你說呢?」趙春江點點頭說:「我也是這個意思,老年人喜歡回憶,那就勾起他的回憶吧,也相當於他回鄉一遭了。」

  吳明麗對郭江說:「那就按大哥的意思辦,你明天一早就幫我搞定吧,否則我就沒時間了。除了酒以外,我都要親手帶過去的,所以你不要弄太多了,否則我搬不動,一樣搞一點就行了,而且還要打好包,讓我拿起來方便。」郭江說:「我知道的,你放心吧。」吳明麗對柳雪、凌嫣說:「你們嘰嘰喳喳完了沒有?我要唱歌了!」凌嫣說:「好哩,我們可喜歡聽吳姐唱歌啦,簡直是免費的明星在線。」柳雪說:「聽吳姐唱歌,耳朵都要懷孕!」郭江說:「你一說就不著正調。」吳明麗於是就從包里拿出手機,將它放在一個擴音器上,擴音器就響起了音樂,吳明麗開始唱:「我要去遠方,只是想把你從心中遺忘。滿滿心中的你,讓我一次又一次心傷。風雨中停不下你的聲音,像那寺檐下悠悠敲擊的鈴鐺。我要去遠方,就像一片樹葉漂泊在白雲上,眼裡淚里都看見你的衣裳,相思雲雀一樣唱響在我心房。我要去拉薩去那西藏,你的冷漠讓我無處躲藏,我在佛前懺悔前生的荒唐,再不願今世的悽惶。我要去遠方,去看最明亮的星辰和月光,星辰讓我想起你的眼眸,月亮讓我想起你的臉龐,何處有更遠的遠方適合把你遺忘?」吳明麗的聲音遼闊淒婉,韻味悠長,讓人仿佛看到西藏的高遠和白雲的靜謐,同時又像聽到了人心的掙扎和愛情的無奈。郭江想:「吳明麗怎麼還喜歡唱這樣傷感的歌曲呢?她心中還有什麼不甘和悲涼嗎?」

  凌嫣和柳雪卻帶頭鼓起掌來,趙春江也隨著鼓起掌來。吳明麗見郭江沒有鼓掌就問:「我唱得不好嗎?」郭江說:「我是音盲,你又不是不知道!」

  吳明麗用手指著柳雪和凌嫣說:「哥哥不高興,妹妹就唱得沒勁,不唱了。

  你們兩個唱吧。」凌嫣說:「吳姐唱得這麼好,我們怎麼唱呢?再唱就是東施效顰了。」柳雪說:「凌嫣說得對,我們才不敢唱呢,不如我們聊聊天吧,況且師父又不唱,我們唱得有什麼意思?還不如陪他聊會兒,現在聽他的教誨也少了,以後機會恐怕更不多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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