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狼狗、逞淫威
2024-09-14 07:59:23
作者: 趙進生
搭棚的工作已接近了尾聲,兩座龐大的倉庫屹立在太清工業城工地的東南角上,給空蕩蕩的工地增添了不少的氣氛。
曹升在寬大且有點雜亂的倉庫里轉悠著,看上去他在閒散著步,其實他是在仔細地觀察著每一處毛竹搭接的堅固程度,以便發現有什麼不符合要求的地方,能及時更正。
在一號倉庫,曹升發現很多地方都透著亮光,這是一種明顯的偷工減料行為。另外有好幾處半弧形圈樑的毛竹顯得過細,根本承受不了屋面的壓力,只要底都的頂柱一抽掉,屋面很有可能自然下陷。曹升覺得這倉庫的險情太多,必須找搭棚隊的老闆談一下,讓他們趕快校正補救。
「我已跟你講清楚,做不做是你的事。至於該付的款子沒有拿到,也不用這麼著急。」在兩座倉庫的空地上,曹升對滿肚子火氣沒處發的搭棚隊老闆耐心而誠懇地說:「工程都已經完工,暫時依我看,就不要太計較。如果這樣,對你以後要款就更加麻煩啦。」
搭棚隊老闆聽後,終於接受了曹升的意見,同意對部分半圓弧形梁增加毛竹,並把所有牆體透明的地方補上樹皮。
這時,曹升才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向辦公室走去。途中,曹升想工程已基本結束,得趕緊叫公司派人來驗收,到時假如出了什麼質量問題,現在還來得及補救。另外,對自己來說也卸去了一部分責任,也可以說完全不需要承擔這份責任。
電話打到公司沒一會兒,茆文就趕到了工地。他聽了曹升的反映,沒有說什麼,只是在兩座倉庫轉了幾圈。臨回公司的時候,茆文對身邊的搭棚隊老闆說:庫棚一定要堅固,至於驗收,那就等把所有的臨時支柱拆完了以後再說吧。
倉庫完工的那天傍晚,王磊領著四名身強力壯的小伙子來到了工地。
「老小子,給你帶來四個兵,就交給你啦!」王磊大大咧咧地對曹升說著。繼而他又對身邊帶來的四人講:「這是曹主任,你們以後的工作聽他安排,要服從指揮。從明天開始,你們就挖兩個倉庫四周的排水溝。」
曹升把小伙子們安排在倉庫的隔間裡,每個庫分兩人,叫他們把各自的房間打掃乾淨並剷平。過後,曹升帶他們到辦公室宿舍領床。做好了一切的安排,曹升才和王磊一同離去。
「我和你講,老闆讓他們過來,暫時主要是讓他們挖排水溝及整理倉庫裡面的地平。以後,等各種材料進來,便讓他們裝卸。另外一個問題是,他們來,倉庫也有人看管了。」途中,王磊對曹升說:「你要管好他們,別讓他們偷懶,晚上儘量做到不讓他們外出。聽明白了嗎?」
今天的天氣特別的熱,小伙子們赤膊上陣,揮汗如雨地挖著溝。剛進公司的人都想表現一番,以贏得老闆的信任。可是,這填上的土石經強夯處理,顯得特別的難挖,而且還經常碰上大石塊。此時,只有用大錘拼命地把它敲碎。所以幹了快一天下來,挖溝工作也沒有太大的進展。
下午近四點鐘的時候,天氣依然艷陽高照,曹升頭戴安全帽,替換著一個小伙子挖土,好讓他休息一下。不一會兒,公司老闆的車駛了過來。
芮勇德走下車,彎腰從車內抱出了一隻黑色的小狗,把它遞給了王磊。過後他又轉身從車內牽出了一條高大的黃色長毛大狼狗。
「小曹,快過來!」芮勇德高叫起來。
曹升趕過去的同時,幾個小伙子也都抬起了頭,放下了手中的活。
「搗他娘的,看以後誰還敢到工地搞破壞!」芮勇德很得意地笑著在罵。過後,他又對曹升說:「你給我把它們調教好,以後遇到問題時,就讓它們上。」
長毛大黃狗站在一旁顯得怯生生的,直到曹升從芮勇德手上接過了鐵鏈它也沒有叫一聲。
「大的叫阿豹,小的叫阿虎,我花了兩千塊買來的,你可不要慢待它們啊!」芮勇德向曹升作著交代:「它剛來,可能有些認生,待它熟悉了,你就看它的厲害吧。叫你老婆多餵點好的給它吃,除你和我兩人外,公司其他人一律不准玩它。」
曹升從芮勇德手中一下子接過了兩根鐵鏈,面對這兩個東西,他一時不知是喜是憂。以後要天天侍候這兩個東西,他怎麼也高興不起來。至於憂愁,也不需要,反正是打工,聽從老闆的安排,不做這樣,也得干那樣,還憂愁什麼?
兩個鬼東西,似乎很通人性,它們平靜地看著新主人,好像在問:你難道不歡迎我們嗎?
曹升見他們還算溫順可愛,就用手在它們的額頭上摸了摸。
「你們以後可要聽話啊!不然我待你們也不會客氣的。」
安頓好兩隻狗以後,曹升發現冷時寒從公路上向辦公室走來。他挎著一隻黑色的兩用包,有些疲憊地向前走著。
「冷經理,你好啊!」曹升遠遠地就叫了起來,但他的聲音足夠冷時寒聽得到。
冷時寒臉上掛起了微笑,並不停地用手打起了招呼。
「怎麼到現在才回來?」曹升關切地問著,並熱情地遞上一杯水。
「不講啦!回家第二天就被銬了進去。」冷時寒邊喝水,邊對曹升說:「你也許已知道,整個事還沒完,先過來再說。」
曹升沉沉地點了一下頭,他的確早知道冷時寒回家就被公安局扣留了。曹升是從冷時寒的一個老鄉那裡聽到的,說冷時寒家開了一個店,經營副食品,併兼營糧油,在地方政府三令五申不准個體收購糧油的情況下,他家還是充耳不聞。他回家以後的第二天,正碰上地方政府組織的幾個部門聯手清查隊,一番理論後,清查隊還是要求沒收糧食。此時,冷時寒控制不了衝動,進行了強硬阻止,與執行公務的公安人員打了起來,並把一名公安人員的手指折斷。當時冷時寒就被抓了起來,家中的糧食也被運走,直到近兩個月後,經多方奔走,總算放了人。
「你兒子當兵去了吧?」曹升又問。
「當兵去了,不過他走時我沒能去送。」經過磨難後的冷時寒雖然笑容常現,但他眼角的皺紋要比在工地時明顯得多。他看了曹升一眼,又說:「出來以後,就到兒子的軍營里去了一趟,好讓他安心地服役。回家以後,覺得還是要到這邊來一下。」
「老闆的錢還沒有給你?」曹升知道冷時寒過來是跟芮勇德要錢的,便又問道。
「給個屁!答應的中介費一萬五千塊沒給不說,我好幾個月的工資也沒拿到,最後連回去的路費也是跟別人借的。」冷時寒說著激動起來,眼睛開始睜得大大的,脖子上的青筋也一條條地露出來。他很憤懣地對曹升說:「我這次回來就是找芮勇德的,如果再不給,那就對他不客氣了。」
面對冷時寒的激動,曹升只能淡然地笑笑。他知道,冷時寒的錢根本就不可能要得到。因為芮勇德當時在冷時寒走後不久,曾在工地上對眾人說過,自動離開太清公司的員工,不管什麼原因,以後公司一個不再要,且也不會付一分錢的工資。這豈不是一種流氓加無賴的做法嗎?
昨天,王磊也電話通知了曹升,讓他不要接待冷時寒,並說老闆沒有安排冷時寒回工地。但曹升和冷時寒已工作了一段時間,又有了些感情。如果直接說出來,怎麼也開不了這個口。何況冷時寒又是從千里之外趕來的,再加上經歷了一番創傷,這叫曹升心裡是多麼的矛盾啊!
此刻,曹升雖然和冷時寒在交談著,但他已失去了一份自然感,更沒有了以前共事時談話的那份熱情。不過他需要佯裝,讓冷時寒感覺不出他內心的矛盾。
曹升在想,總不能讓人家剛到就遭受冷眼。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曹升絕對是拿不下這個情面下逐客令的。然而,公司及王磊又已交代曹升不要接待冷時寒,這真正是讓曹升感到左右為難了。曹升繼續在想:目前還不如任其自然,過幾天以後看看公司的動態再說吧。
冷時寒在工地吃住了幾天,王磊的電話就打過來了。他問曹升,冷時寒是不是仍在工地,曹升作了模糊的回答。
「他說是老闆叫他回工地的。」
電話那一端並沒有出現呵斥聲,但曹升的心仍懸著。他想,也許公司方面只是想了解一下冷時寒最近的動態,以便拿出對付他的辦法。
冷時寒依然在工地吃睡,公司方面也沒有下趕人的命令,只是伙食費一直沒有他的份。一個多星期下來,顏梅琳忍不住了。
「冷工老待在這裡吃喝不是個事,本來伙食就低,這幾天伙食一直超標。」顏梅琳對曹升嘟嚷起來:「看樣子冷工還沒有走的意思,你說怎麼辦?」
「先對付著再說,大不了我們貼些錢。」曹升不滿地看了顏梅琳一眼說。
「都是打工的,我們也不寬裕。另外,他回去跟我們借了二百元還沒有還呢!」顏梅琳不理會曹升的不滿,繼續嘮叨著:「芮勇德這傢伙也太狠心,人家冷工為他出了多少力,到頭來他一分錢也不想給,真不是個東西!」
「冷時寒到了這地步,的確很可憐!不過,他老待下去真的為難我們了。」曹升的話說得很無奈。他用手捋了捋頭髮,想再說點什麼,又怕顏梅琳借題發揮,便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冷時寒最終還是離開了工地,他走的時候,臉上雖然堆起笑容,但很慘澹。
曹升看了以後,心裡的疙瘩結得更大,他恨自己為什麼不能控制感情,非得把公司安排告訴他,這樣做不是太傷害他了嗎!
一想到這裡,曹升感到很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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