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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失造成的火災

2024-09-14 07:59:21 作者: 趙進生
  下午四點鐘的時候,北風颳大了,一陣比一陣猛。突然,在建築房屋上面的人喊了一聲:

  「起火啦!」

  曹升發現是工地辦公室處南面,沖涼房和廁所共兩間小屋的樹皮冒起了濃濃的煙霧,而且火勢沖天。

  「不好!」曹升意識到出了大問題,趕緊喊了幾名搭棚工人,帶頭如箭一般地向辦公室方向衝去。兩三百米的路程,曹升跑到那裡已氣喘吁吁,他顧不得這些,急忙找起了盛水的桶。

  顏梅琳已提著一隻紅色的塑料桶在潑水,但由於沖天的火苗已起,騰出來的一條條火龍,靠僅有的一兩桶水來救,已顯得杯水車薪了。

  頃刻間,兩小間樹皮屋塌了下來,化為一片廢墟。從小屋的上空越過的電話線已燒斷並懸了下來,兩根電線被燒成焦煳狀,有些地方的線皮仍在冒著淡淡的藍火,且繼續向這兩邊的方向慢慢地延伸著。

  曹升怕電線上的皮著火蔓延到僅隔八米多一點的辦公室屋面,趕緊又跑到幾百米遠處的電閘房,急忙地關了電源。等他回到現場時,兩條腿如同軟了一般,而他的兩隻眼卻仍死死地盯著部分殘物上的火苗,一眨不眨。他已處於茫然狀態中,他的整個大腦像一個空谷,空蕩蕩的一片。

  「我在屋裡聽到噼噼啪啪的炸響聲,以為哪裡放鞭炮?等出門一看,那邊已冒起了濃煙。我趕緊提了一桶水趕過去,還沒走進小屋,屋裡面的火苗就整個地嘩啦一下躥了出來。」顏梅琳心驚膽戰地敘說道:「只一會兒工夫,整個屋子就塌了下來,眨眼一下的時間就燒了個精光。這太可怕了!還好,風是朝南吹,不然辦公室幾間屋也會全完蛋。」

  曹升心裡亂七八糟的,一時讓他說不出什麼滋味,不過有一個意念卻牢牢地懸住了他的心。

  「這下完蛋了!不知老闆知道後將怎麼整自己!」曹升想到。

  面對一堆廢墟,曹升的精神徹底地垮了。這是誰製造了麻煩,又是誰犯下了罪過呢?曹升千思不得所想。他心裡暗暗地在想:難道有誰故意放火不成?不可能的,他自己給予了否定。他想即使公司欠別人的錢,別人也不會蠢到以這種方式來要挾或報復。因為這樣對他們一點好處也沒有。是不是因為廁所搭建在尚未驗收的污水井口上,而引起了修公路的不滿而干?有點可能。曹升繼續往下想:幾個月前因為廁所搭建在污水井口上,修公路的老闆三番五次地派人來叫移走,可太清公司沒有一個人去辦,依然地我行我素。修公路的老闆曾站在公路上大罵太清公司不是個東西。最後修公路的老闆乾脆請來了城建辦,規劃辦,環衛所等部門的人。在他們的監督下,太清公司才極不情願地派人把兩間樹皮屋抬走。

  這兩間樹皮屋一時成了沒處安身的東西,如放在別人的場地上,人家堅決不讓,而放在太清工業城工地,芮勇德是堅決不同意的。因為在工地建一個拉屎的場所,他認為是最晦氣的。

  當時只有曹升一個人在工地,他每天騎車到幾百米山腳找一僻靜之處,也好解決問題。然而,監理公司第二次來人時,因為沖涼和大便問題沒處解決,就這一問題,反映到了公司,面對這樣的一個小問題,還真的把許多人難住了。最後,還是芮勇德一錘定音,公司又派人悄悄地把兩間樹皮屋的廁所間移上了污水井口上。

  「現在完了!」曹升心裡默念道。

  修公路的幾十號人,在馬路那邊幹著活,齊刷刷地望著這邊,正開心地大笑著。

  曹升氣得牙咯咯地響,如果知道是誰放了火,他非把他宰了不可!曹升想:如果去問的話,他們肯定是不會告訴的。再說,陽光下,青天白日的,這麼多人走來走去,又有誰真的敢跑來放一把火呢?他難道不想要命不成!曹升反覆地問自己,都不可能。那麼問題又出現在哪裡?難道會是天意嗎?他努力地在想,對!肯定是自己午休後上廁所時隨手扔的一個菸頭而引起了這場大火。

  廁所里放著一個竹簍,那是公路上栽花時丟棄的,曹升當時看到把它撿了回來,放在廁所的一角。他想省得上廁所的人把便紙丟進廢水井,免得以後沖糞便時塞住,沒想到這竹簍和便紙倒成了引發火災的罪魁禍首。當然,真正的罪魁禍首應該說是這個菸頭,具體說是曹升自己。一想到這裡,曹升不覺一陣恍然,他的心像出了竅似的,兩隻眼也轉不動了。自己的一時大意,竟然釀成了一場火災,怎麼向老闆交代!

  記得當時他扔下菸頭時已有悔意,他曾用工作鞋在紙簍里使勁地踩了幾腳,直到認為沒問題才走開。如果是不怕髒隨手撿起扔進污水井,也就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

  曹升一想到芮勇德,那個猙獰可怕的形象就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芮勇德對下屬總是用一種兇惡的眼光審視著,那種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匪氣十足的地痞流氓相,令人膽寒的同時也深痛惡絕。然而,每一個打工人的命運都掌握在他手中,憎恨也罷,厭惡也好,除非你不要工資走人。不然你總有受不盡的氣,吃不完的苦等著你。

  此時,曹升的精神徹底地崩潰了。他努力使自己鎮靜下來,他需要進行一番思考。假如讓精神繼續折磨下去,他會在老闆沒有幹掉他之前,他自己也會被這種痛苦的精神所吞噬。調整好思路以後,曹升想到的第一個問題是沒有一個人知道,這火是他燃放的。因為著火時他在現場工作,有人證。這就是說他不需要擔心被人發現。至於這火到底是誰所放,那就讓它永遠成為一個謎吧。另外,曹升想到第二個問題,是芮勇德知道工地失火後,他一定大為吃驚。因為他幹的壞事太多,坑害的人太慘。那麼,就讓這場火叫他心驚膽戰吧!叫他終日不得安寧。

  想到這裡,曹升的臉上浮出了一絲笑意。這是不易觀察到的笑,這是打工者經歷痛苦後,對殘忍的老闆進行了回擊所發出的內心坦蕩的笑。

  曹升精神上一下子又有了好的改觀。仿佛小草經過疾風暴雨後,又依然堅強般地站立起來。

  他看了一眼發愣的顏梅琳,想到必須馬上向公司匯報。而此時,電話線已燒斷。他已來不及去接電話線,必須馬上去公司,他叫上搭棚隊老闆,兩人騎摩托車,向公司趕去。途中,曹升又想,讓搭棚隊老闆一道去,也好在公司給他作個人在現場的證。

  他們風風火火地趕到了辦公室,可芮勇德不在,連牛主任也見不到個人影子。曹升轉了一圈後,發現王磊坐在投資發展部里悠閒地吸著煙,便急忙地把工地兩間小屋已燒掉的事告訴了王磊。曹升說話的時候既顯得激動,又露出了一臉的驚恐。

  「燒掉就燒掉唄,你不在場也是沒法子的事。」王磊輕描淡寫地說:「等老闆回來了,我給你匯報一下。」

  曹升滿指望向王磊作了反映,定會遭到他重重的一頓臭罵,沒想到王磊今日竟出奇的平靜。曹升想:王磊以前的脾性也許是因為工地上枯燥、單調的生活所引起。現在回到公司,生活上豐富了,脾性也就一下子改好了。於是,曹升那顆驚恐的心,才慢慢地從已懸到的嗓子處滑落到正常位置。他又感激般地看了一眼王磊,並對他說工地電話線已燒掉,得趕緊回工地去接線。

  接好了電話線以後,曹升又把燒掉的一片狼藉的現場打掃乾淨。雖然他做了很多事,但兩間樹皮屋從此永遠地消逝了。

  曹升仍在燒掉的棚屋處轉悠著,他感到心中空蕩蕩的,一片惆然。

  已是傍晚的時候,陣陣海風帶來了濃濃的腥濕味。曹升沒有回屋的意念,有的只是一片的失落感。

  突然,一輛白色的小車疾駛過來,上了工地。曹升知道芮勇德來了,他便急沖沖地向小車方向趕去。

  「怎麼搞的?!」芮勇德虎著臉對曹升說。

  曹升聽了芮勇德的問話,趕緊把早已想好的話向芮勇德作了匯報。此刻,他心裡也已做好了應有的準備。他想:無非炒掉,大不了走人,一個大男人難道說還找不到一口飯吃不成?一想到這裡,曹升的精神為之一振,再沒有了以前那種見到老闆就像老鼠見了貓兒似的那種可怕心態。

  「我估計這棚按在了污水井口上,修公路的老闆派人把它燒了。」曹升最後補充一句。

  「我搗他娘的!誰敢放我太清的火,不想活啦?」芮勇德對著蒼天高叫道:「我知道是誰,非宰了他不可!」

  蒼天茫茫,已無回音。芮勇德罵了一陣,覺得沒有了力氣,不過,他也算狠狠地發泄了一陣。

  「你給我好好地查一查,發現是誰放的火,非把他送到公安局不可。」芮勇德進了車,又把頭從車窗伸出,對曹升大聲地說。

  這一夜,曹升居然睡了一個好覺。在外打工天天擔驚受怕的,而在這大禍臨頭的時候,他竟然睡上一個好覺,這無非是他事先已做好了豁出去的準備。人一旦豁出去,也就對什麼都無所謂了。

  天快亮的時候,曹升明顯地感到顏梅琳在躁動不安地翻著身,他想,她也許一夜也沒有睡好。

  「怎麼,一夜沒睡安寧?」曹升睜開了眼問顏梅琳。

  「還好,只是老想著老闆會不會炒掉我們。」顏梅琳擔心地說。

  「管他呢!炒掉再找工作,實在不行回老家。」曹升拿出了男人的勇氣勸慰著顏梅琳。停頓了一會兒,他又講:「看樣子不會的。老闆昨晚來過,從他的語氣中,我想他目前還是不會對我們下手的。」

  曹升直到目前也沒有把著火的真正原因告訴顏梅琳,怕她知道後,受到更大的驚嚇。即使這樣,她已徹夜難眠,如讓她知道這火是曹升的過失而引起的,那麼她定會驚恐萬狀,終日六神無主。曹升決定不告訴任何人,讓這把火永遠成為一個謎。

  「都已過去,還想它幹嗎?」曹升已完全清醒,見顏梅琳兩隻眼睛睜得大大地望著帳頂,忙勸他安心地睡一會兒:「天快亮了,你睡一下遲點起來,早上的飯和事我做。」

  「睡不著了,反正天快亮啦!」顏梅琳對著曹升又嘮叨起來:「這火是誰放的呢?芮勇德如果查出來,不把他吃掉,也會剝了他的皮、抽他的筋。這真是在太歲頭上動土!不管怎樣,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們總有責任。工地就我們倆人,沒有看好工地,造成了損失,老闆就是不炒魷魚,他心裡也不會太舒服的。」

  「隨他去吧,他高興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整日提心弔膽的,還不把人整出神經病來。」曹升穿著衣服的同時有些自言自語地說:「你安心地睡一會兒,我先起床,等做好了早餐再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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