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囤積物資,速建工棚

2024-09-14 07:59:18 作者: 趙進生
  年關越來越接近,太清公司的會議一個接一個地開。作為一個立項籌建集團公司,一沒有產品銷售收入,二所謂的國外財團投資是真是假,任何人也不清楚。平時僅靠項目議標的一些押金,根本就應付不了公司龐大的開支和巨大的填土工程及強夯項目等費用。員工們的工資已到了一拖再拖的地步,群情已開始激憤,討債的也開始絡繹不絕。

  平時驕奢淫逸的芮勇德到了這要命的年關,他整天地陰沉著臉,動不動就對員工們發火,他已變得焦頭爛額。

  「……所有員工要群策群力,開動腦筋,與公司共渡難關。」星期六的公司例會上,芮勇德站起來最後說。

  這次會議結束,一個龐大的偷梁換柱計劃,在太清公司內部已暗暗地開始實施。

  所謂的社會精英們也雲集到了太清的旗下,他們四處出擊,沒幾日四百噸的鋼材合同已敲定,正準備發貨;一千噸水泥第一批貨源已抵達碼頭,其它物資的合同正商討著。

  芮勇德決定在工地建兩座龐大的倉庫,對外宣稱太清工業城工地馬上開工,現在已經進各種材料。同時決定抽調王磊到碼頭做檢驗貨的工作,並把曹升重新調回工地負責兩座倉庫的籌建。

  顏梅琳聽了這個消息笑了。王磊的走,對她而言,不亞於送走了災難。她對王磊的看法,雖不至於刻骨仇恨,但一直來所受的委屈和冤氣也的確夠她受的。

  「這頭野豬走得好!」顏梅琳笑著對曹升說。

  「出門打工,難免挫折、受氣。」曹升笑不起來。因為他嘗到了打工的艱辛,更知道走了一個王磊還有第二個王磊式的人物要來,他看了一眼有些自鳴得意的顏梅琳說:「你不要高興得太早,以後可能來一個比王磊更厲害的人,就像走了張貴揚來了王磊一樣。」

  「再厲害的人,我不理他不就行了嗎?」顏梅琳仍是一臉的高興,看來她對王磊的走的確是無比的興奮。

  「這話還行!意識已有所提高,看來這打工的日子,將會使你變得越來越成熟。」曹升的臉上浮出了笑容,他又說:「只要面對現實,鍛鍊自己,就會沒有渡不過的河。」

  「渡你個大頭!苦吃夠了,氣受飽了,還要鍛鍊。」顏梅琳噘著嘴嘟囔道:「在家哪受過這樣的瘟罪?」

  「看你又訴苦啦。」曹升想逗她一下,又說:「當初到南方來,也是你同意的,並說做好了吃苦的準備。」

  「苦吃得下來,就是受不了氣。」顏梅琳有些堅毅且幽怨地說。

  「吃苦與受氣是同等的,往往受氣比吃苦更難挨。因為受氣是精神上的痛苦,而精神痛苦一般要大於身體上所受的痛苦。如果能渡過這一關,你還真的算是有所提高了。」曹升像個哲學家似的說。

  「不是說今天要來人搭棚嗎?」顏梅琳突然轉開了話題問。

  曹升於是告訴顏梅琳,公司找了幾家工程搭棚隊都沒說成,別人不是認為價格太低,就是怕公司到時不付款。最後在一介紹人的撮合下,有一家外地搭棚隊願意承建,合同已簽好,明天上午將來人開工。

  一車又一車的樹皮及毛竹,油氈拉進了太清工業城的工地,緊跟著十幾個搭棚人員也進了場。

  工地目前就曹升一人,他忙上忙下地指定下貨地點,並就有關問題要及時地向公司匯報,他一下子成了個大忙人。

  「請轉茆工。嗯!我是工地上的小曹。」曹升急忙地說:「茆工嗎?搭棚隊的老闆說趕快把庫房圖紙拿來,搭棚隊的人已到工地。好的,我們等一下。」曹升放下了電話。

  茆工一會兒就乘著公司的車到了工地,他找到搭棚隊老闆,和他寒暄一陣以後,從辦公室來到所建倉庫現場。可他並沒有帶什麼圖紙來,只是交代搭棚隊老闆按長五十米,寬一十六米的要求建一個庫棚,其中每個倉庫開三道汽車能進出的大門,即東西對門兩道,南面山牆開一道。另外在北面庫內搞一個大的隔離間,分別隔出三小間房屋作以後的收發室及辦公室,這是一號庫。二號庫按平行線移四十米定位,操作模式和一號庫等同。

  「總平方面積與合同上的一樣嗎?」搭棚隊老闆提問。

  「嗯!沒變,一共一千六百平方米。」茆工沉著地說。

  「最好你們還是出一張草圖,免得以後在操作過程中出現問題,讓我們擔當不起。」搭棚隊老闆有些擔心地講。

  「這是臨時性的簡易倉庫,沒什麼問題。」茆工皺了一下眉,有點不耐煩地講,接著他又說:「我還有事要辦,車在等著,那就叫小曹給你們畫一張草圖。」

  「茆工,還是你畫吧。」曹升急忙推託,他怕承擔責任。

  「沒有事的,出了差錯我負責。」茆工顯得不高興地說。

  搭棚隊老闆拿走草圖以後,曹升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發了一陣愣。他知道茆工是滑頭,從不肯承擔責任,茆工所說了事我負責,不過是一句無憑無據的空話。

  曹升又想:這簡易棚只要搭建得堅固,不漏雨,以後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大的問題。想到這裡,他便釋然了許多。

  按公司要求搭棚隊老闆所訂的合同,必須在一個星期把兩個倉庫建成,否則將進行經濟處罰。開工頭幾天,工程進度很快,搭棚隊老闆的眉宇間常舒展著,也經常給曹升遞著煙。曹升的心裡也感到很順暢,看到工人們很認真地幹著,進度也很快,曹升每天給公司匯報兩次以上。

  工程進行到第四天時,突然,天上飄起了蒙蒙的細雨。南方雖然沒有北方那種明顯的冬天跡象,但進入農曆十二月中旬這個季節,遇上陰雨天氣,再加上呼啦啦的海風一吹,整個人就會瑟瑟地發抖。難怪有報導說,香港某年的天氣到了近零度時,就凍死了幾人。如果像北方那樣零下幾度或十幾度的話,這南方人也不知道將怎麼活下去。


  雖然海風勁吹著,天上又飄起了細雨,為了趕進度,搭棚的工人們還是一早上了工地。他們在沒有帶必備的衣物的情況下,只工作了一會兒,一個個像猴似的縮起了脖子。工作時的動作變得僵硬,臉開始發紫,嘴唇不停地顫動。但他們必須工作,否則延誤了工期,他們的工資是拿不到的。

  曹升看在眼裡,心在發寒。他想:為了生存,人活著多麼的不容易,在打工的日子裡,他已徹底地領悟了,作為一名工地管理人員,他雖然有同情心,但他沒有權利讓他們停下。不然,造成的後果他是負不起這個責任的。可憐也罷,同情也好,對他來說只能把它埋在心裡。

  雨點忽然地下大了,且海風又颳得猛,竹架上的水珠在滾動,所有工人們的脊背已濕透,面部也掛滿了雨水。

  「這雨太大了,不能再干啦!」高高的竹架上有人在叫。

  「再堅持一下,過一陣雨水也許會停止。」承包老闆叼著煙縮在一角,猛地站起,用顫抖的聲音衝上面說:「還有幾天工期,完不成任務你們不要工資啦?」

  架子上的工人們仍在嘟囔著,雖聽不清說了些什麼,但那種不滿的情緒此刻在未建成的庫房上空迴蕩著。這縹緲的聲音,使曹升仿佛聽到了病者的呻吟,又像聽到了處在困境中的人發出無可奈何的吶喊。曹升的心開始顫動了,整個身子也不由得抖動起來。

  曹升明白這是自然界的魔力所使,他也清楚這是一種富於同情心的使然。於是,他不由自主地向承包老闆走去。

  「老闆,這雨看來一時半晌的停不下來,他們在上面待久了,恐怕會生病的。」曹升婉轉地對承包老闆說:「竹竿上那麼滑,很危險。假使有人出了事,你也擔當不起。」

  承包老闆抬頭望了一眼所搭建的毛竹架上滾動的水珠,扔掉了手中半截菸頭,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

  「收工吧!」承包老闆高叫道,見曹升準備回辦公室又對他說:「我們一起過去,給你們公司反映一下,叫他們延長几天時間。這鬼天氣真害人啦!」

  電話接通了,曹升把工地下雨,不能開工的事向茆工說了一遍。過後又把電話遞給了搭棚隊的老闆,讓他自己把要求延長工期的情況直接向茆工講清楚。

  「同意了嗎?」曹升試著問。

  「不同意也沒辦法,天要下雨誰能擋住嗎?」搭棚隊老闆點燃一支煙,並隨手遞上一支煙給曹升。他接著又講:「茆工只是說到時再談,叫我們等雨停了抓緊時間干就行。」

  「這你不就放心了嗎。」曹升淡淡地說。

  「放心個屁,定合同時說好的,材料進場,我們開工,你們公司就應付百分之四十的款。兩個倉庫一千六百平方米,按每平方四十元計價,總價應為六萬四千元。也就是說開工第一天你們公司應該付我近三萬元。可是,直到昨天才付了我五千元,況且每次去不是說老總不在,就是說財務人員外出辦事,你說氣人不氣人呢?我現在真的擔心等工程做完了,能不能拿到錢還是個問題。」搭棚隊老闆很擔憂地說。

  搭棚隊老闆抹著臉上殘剩的淚水,有些自言自語般地又說了許多,他說這筆生意虧定了。他怨怪起自己沒有聽朋友的勸告,栽進了太清公司的陷阱里。

  「不要這麼擔心嘛!等幹完了活,我們公司一定給錢的。」曹升心裡明白他說得對,但曹升還是寬慰了幾句。

  因為下了兩天的雨,一個星期過後,兩座倉庫沒有建好。這時天氣又放晴,中午前後,溫度又突然變得特別高,而且很悶熱。南方這鬼天氣也真怪,已到了年末,這溫度居然還是很高。

  可工人們顧不了那麼多,為了生活,他們需要拼命的工作。雖然勞累,但他們樂觀。屋面上幾個在蓋油氈和樹皮的工人正說著俏皮話,曹升經過這裡,聽後也又由衷地放聲大笑起來。

  「曹主任,笑什麼?」屋面上一個瘦瘦的青年對著曹升高叫道:「是二十塊錢『一炮』,現在市價降了,『雞婆』太多,都爭著搶客。想嘗一嘗的話,今晚給你帶一位靚的過來,包你滿意。」

  瘦青年說完,眾多人粗曠的笑聲在高高的屋架上已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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