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御貓與太監（八）

  水裡的倒影一點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掉進水裡找不到影子。嬤嬤都說小宮女跳舞最好看，有一次一個會刺繡的小宮女紅司，看到一件蹊蹺事，事情是這樣的，冬天裡嬤嬤都恨不得裹上棉被睡覺，有個嬤嬤不怕冷，大冬天也敢赤腳踩地，紅司就問嬤嬤，赤腳踩地是什麼感覺，旁邊走過去的小宮女聽到這句話，馬上像平時一樣拿著竹筷子捅她胳肢窩，她忍不住哈哈哈。嬤嬤拿起紅司的手就往地上按，凍得紅司一哆嗦差點打噴嚏。有一天夜裡，那天走過去的小宮女非要半夜跑去看燈籠，紅司沒有搭理她接著繼續睡覺。第二天早上，去看燈籠的小宮女拿著一個紙燈籠在雪地里凍成冰塊。紙燈籠里的蠟燭也燒沒了，早就沒有了火星子，小宮女沒了，爹娘進宮領走小宮女的遺體，問好好的都是一間屋子裡的人，就她一個人沒有了。紅司想想那天的情景，紙燈籠是嬤嬤剛剛掛上去的新樣式，小宮女幹活干一天累到晚上本應該倒頭就睡，一看到遠遠地掛上了新樣式的紙燈籠，立馬來了樣子，當官的告訴她爹娘，是因為下大雪，小宮女有雪盲症，拿著紙燈籠當作火爐子凍死在雪地里。

  宮殿辦壽辰那天，紅司和幾個小宮女一起跳舞給皇帝皇后看，紅司笑得很開心，頭一次被皇帝看著，跳舞也更加有勁了。皇后一刻也吃不下飯，生怕菜品出問題，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看著小皇子坐在懷裡。想到了皇帝對自己不似從前一樣好，倒似現在一樣高高在上，自己也不能看著宮女們天天幹活落得個清閒，只怕是平日裡少了誰都不好交代。壽辰宴有些不盡人意，吃飯不能喝酒，喝酒不能吃飯，倒是皇老太妃很是開心，一個人樂呵呵地看著台子中間跳舞的宮女，還和嬤嬤誇了幾句紅司，說她跳舞比別人跳得好，模樣也漂亮，今天沒了她跳舞還有什麼意思。這句話被桑普聽到了，靜悄悄走過去，摸了摸竹筷子又放下了。桑普的哥哥把她拉到一旁，問她皇后教她寫字的事情。桑普聽完了，嚇得一句話不敢講錯，連連說：沒有的事情，皇后對桑普好的很。哥哥給了她一個銀元寶，說家裡給不起太多錢，進宮有需要用銀子就用，千萬別再多事，家裡一切都好。

  小宮女紅司還是頭一次除了記得自己名字，還記得桑普的名字，在宮殿裡里外外，哪裡沒有她不熟悉的地方。跳完舞蹈換下宮女服，就問誰是桑普。別人就告訴她，站在皇后身邊給皇帝倒酒的就是桑普。桑普是個好姑娘，今天壽辰沒有看到一隻貓狗，誰都知道皇老太妃一天也離不開貓狗，哪怕是吃飯也要抱著貓狗一起吃。這下子，紅司想到了雪地里抱著紙燈籠凍壞的小宮女，明白了宮殿裡那麼大，偏偏小宮女會在冰湖裡凍成冰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