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直論·知化》講析

  以勇力侍奉別人的人，也就是以死侍奉別人。在勇士沒死的時候談論以死侍奉別人，人們不會了解；等到勇士死了以後，人們雖然已經了解，但為時已晚，和不了解是一樣的。

  大凡智慧的可貴，就在於能事先察知事物的變化。君主中的糊塗者卻不是這樣，變化沒有到來時渾然無知；變化出現後，雖然知道了卻又為時已晚，和不知道是一樣的。有些事情是可有失誤的，有些是不能有失誤的。關係到身死國亡的大事，又怎麼能夠失誤呢？這是賢明的君主所重視，而糊塗的君主所輕忽的。

  輕忽這一點，國家怎麼能不危險？自身怎能不困厄呢？走危險困厄的道路，以致身死國亡，就在於不能事先察知事物的發展變化。吳王夫差就是這樣。伍子胥並不是事先不能察知事物的變化，但他勸諫夫差不被聽從，所以吳國成為廢墟，殃及先君闔廬。

  吳王夫差打算攻伐齊國，伍子胥說："不可以。齊國和吳國風俗習慣不同，言語不相通，即使得到齊國的土地也不能讓吳國民眾居住，得到齊國的百姓也不能役使。吳國和越國，疆土毗鄰，田地交錯，道路相連，風俗習慣一樣，言語相通，我們得到越國的土地能夠居住，得到越國的百姓能夠役使。越國對於我國也是如此。吳國與越國從情勢上看不能並存，越國對於吳國，有如心腹之疾，即使一時沒有發作，但它造成的傷害深重且處在體內。而齊國對於吳國只是癬疥之疾，不擔心治不好，且沒什麼妨害。現在放棄越國去攻打齊國，就像擔心虎患卻去刺殺野豬一樣，即使勝利了，但後患無窮。"

  太宰嚭說："伍子胥的話不可行。君命之所以不能在中原各國推行，就是由於齊國與晉國的緣故。君王如果攻打齊國，並戰勝了它，然後移兵，以大軍逼壓晉國國境，晉國一定會俯首聽命。這樣，君王一舉可降服兩個國家，從此，君命就可在中原各國推行。"夫差認為太宰嚭說得對，沒有聽從伍子胥的話，而採用了太宰嚭的意見。

  伍子胥說："上天如果想要滅亡吳國的話，就會讓君王打勝仗；上天如果不想滅亡吳國的話，就會讓君王打不了勝仗。"夫差仍不聽從。伍子胥兩手舉起衣服，腳抬得高高的從朝廷中離開，說："哎呀！吳國的朝廷一定要遍生荊棘了！"

  夫差興兵攻打齊，和齊軍在艾陵交戰，把齊軍打得大敗，回國後要殺伍子胥。伍子胥臨死之際說："我怎麼才能留下一隻眼睛看著越軍入吳呢？"說完就自殺了。

  夫差把他的屍體投到江中沖走，把他的眼睛挖出來，掛在國都的東門上，說："你怎麼能看到越軍侵入我的吳國呢？"

  過了幾年，越人報復吳國，攻破了吳國國都，滅絕了吳國的世系，毀滅了吳國的社稷，削平了吳國的宗廟。夫差本人也被活捉。夫差臨死時說："如果死者仍有知的話，我有什麼臉面在地下見子胥呢？"於是用面巾蓋上臉自殺了。

  對於糊塗的君主，禍患還沒有到來時就不能告訴他；禍患到來後，他雖然明白也來不及了。所以夫差臨死才知道愧對伍子胥，這種知道還不如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