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4 14:50:19 作者: 彭友懷
  生活向來不是那麼一帆風順,天災人禍生老病死,想不到的事情也會發生。

  陳青來到馬來西亞,歐陽已經住進療養院,才知道他得的是肝病,已經有好幾年了,他誰也沒告訴,只是疼痛得按肚子都不管用時,才偷偷治了幾回。病剛見輕就又去忙,歐陽知道這種病根治不了。不過他總是那麼開朗,沒有憂愁的時候,躺在床上動一下都不舒服了,還是那麼無所謂。

  他躺在病床上勸陳青:「你可是從不喜歡哭的女人,我這是老病,經不得著急上火,沒有事兒,休息幾天就會好,上一次就是在這兒養好的……」

  「得了吧,不行!你拿生命開玩笑,我們絕不答應!走,馬上去英國治療。」

  「你看你,又來了不是,我知道底細,這個病走到哪治療也不會徹底康復。」

  「沒人聽你的,我說怎麼辦就怎麼辦!」陳青沒再聽從歐陽的,硬是自己做主,她拿起電話,向航空公司要了包機,連夜趕往英國。

  ……

  槐花城又火熱起來,一座太陽板製作的玻璃房子,像一個發光的大地球,屹立在海邊廣場,也有五層樓那麼高,給槐花城增添一道神奇而迷離的景觀。

  建築物裡邊是熱帶的溫度,熱帶的氣候。這一高科技建築是進金成公司的傑作,裡面的樹苗已經發芽,栽種的是南洋火樹。幾位專家每天在裡面做著實驗,培育樹種,適應氣候,不但要讓它長好,長成參天大樹,而且還要讓它適應環境,讓它走出溫室,在北國的土地上開花似火。

  說到底還是祥子有錢,喜歡嘗試,也許他就是想要這股勁,硬要去大膽探索,有錢,沒辦法。他特喜歡南洋火樹,火一樣的花朵,開滿在綠葉叢中,特讓人振奮。他一定要培育成功這種樹,雖然沒太大把握,但他的信心十足,也很有可能是某種意味和象徵吧?不太正常的人做事,很難搞得清楚。

  原先賈中貴當官時建造的那座「美國白宮」,如今做了城鄉發展研究院,旁邊都是城鄉一體科技園區,裡邊有一百多家發展農業方面的企業,正在修建完善。祥子又如年輕時那會兒,忙得抓不著影。

  汛期,外面下著大雨,半個來月了,天總是這麼嘩嘩嘩,雨下個不停。電視裡播送著新聞:槐花城百萬軍民,奮戰在抗洪排澇搶險第一線。

  突然,一道閃電,咔嚓一個大雷,一瞬間夜晚變成白晝,大有地動山搖的感覺。

  依洋一個人呆在家裡,她和進金成結婚已接近十個月,自從母親去馬來西亞,她和進金成就搬到祥子這裡來。本來起初她始終跟隨在祥子身邊,也好照料他,這個人,一忙起來就會把什麼都忘掉,不懂得關心自己。可是依洋懷孕了,肚子一天天大起來,走路都不方便。

  電閃雷鳴,一會兒形同白晝,一會兒漆黑一片,外面的雨嘩嘩下個不停,依洋心情煩躁坐立不安。

  母親兩天沒來電話了,不知道那邊的父親的病況如何?前些日子父親還親自打來電話,說一些很輕鬆的話,似乎好像根本沒什麼病,可有些天沒聽到他的聲音了,母親又突然中斷了回音,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很亂,一旦入睡就準會做些不著邊際的噩夢,很快會把她嚇醒驚出一身冷汗。

  槐花城這裡的情況也很緊急,一連下了半個多月雨,還沒有晴天的意思,再這麼狂風暴雨不停,很危險!據防汛指揮部報導,很可能出現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水位上漲高於六零年三倍,新建築的水泥堤壩能否承受得住高水位壓力?一旦堤壩爆裂,槐花城將被淹沒在洪水中。

  依洋胡思亂想,滿腦袋都是恐懼。她知道進金成那裡還好一點,他忙在電訊指揮中心。可是這裡的小爸爸,她太了解他了,他絕不會離開防汛大堤。歐陽家族的人都是事業狂,干起工作不要命。她真擔心他出事。越是不想往這方面想,她眼前看見的就越是不著邊際的危險畫面。

  該是回家來的時候,打了幾次電話不通,她看一眼牆上的掛鍾,到樓上陽台隔著玻璃張望,外面全是雨。突然一個閃電,把大青山映照出嚇人的模樣,像張開一個巨大的口,要把一切都吞滅的感覺,她有點害怕,來迴轉了好幾回,也沒看見小爸爸那台老上海車的蹤影。

  她再也呆不住了,與其在家裡擔心,還不如到搶險大堤上看個究竟。她一忽覺得肚子的孩子踹她兩腳,似乎在警告她什麼?她雙手撫摸著肚子,有些遲疑。管不了許多,她穿上雨衣,拿起手電筒,但是肚子裡的孩子又在踹動,她又遲疑了。

  就在此時,突然手機鈴響,把她嚇了一跳。她心慌得很,總像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她掏出內衣兜里的電話,是國際長途,母親打來的。

  「什麼!小爸爸的電話打不通?是……」依洋腦子裡飛出許多問號,心砰砰地跳,明知道自己也沒打通。

  「啊?父親肝病晚期,病情惡化!」

  依洋的表情變得極度緊張,臉上頓時毫無血色,電話機在手上顫抖。「什麼?呼吸困難!讓小爸爸趕緊過去?」依洋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還是英國那家醫院嗎?啊,啊,知道了,好,好好,我馬上去找他。」

  外面的雨還在下著,閃電里夾雜著轟轟的雷聲,風雨交加。依洋又給小爸爸打了幾個電話,明知道還是不會打通的,她坐立不安,心急如焚,一刻也不想再等下去,她也知道自己懷滿身孕的身體,走出去是很危險的,但此時顧不得許多,她毅然推開門,向風雨中走去。

  ……

  側面水泥大壩上,靠停著兩台重型起重機,近旁許多人不停地奔忙著。水聲、雨聲、嘈雜的叫喊聲,儘管井井有條,但場面仍然顯得很是緊張。

  橫臥在水中的老排灌站堤壩幾乎和水面一樣平,溢洪道水轟轟流淌,老舊的水泥閘門已經被水壓擠得開裂,四下里噴出水柱,似乎已經覺得在輕微地晃動。情況十分緊急,如果老舊的水泥大閘被水衝倒,巨大的衝擊力會導致龐大的水泥塊子撞擊在新修的一趟大閘門上,猛烈的衝撞將會引發不可想像的後果,導致槐花城以及下游地區被洪水淹沒。

  祥子在大聲吼叫:「已經沒有時間爭執了,你們就允許我冒這一回險,再等,後果不可想像!」

  不聽勸阻,祥子在往自己腰間繫繩索,弟弟徐三子也在做同樣的動作,他們要下到水中去。


  行動方案是將兩根系在起重機架子上的繩索,牢牢地捆住老舊的水泥大閘,以防潰壩時撞擊新修的閘門。

  儘管大家都承認他們哥倆水性好,但這麼做太危險,一旦發生意外,他們倆……

  沒有再好的辦法能夠挽救即將出現的嚴重後果,徐家哥倆拖著放繩索的小船向水中游去了,人們站在大堤上擔心地向水裡望著。天慌慌,地慌慌,水天相連,此時水位已經漲到人蹲在堤壩上可以洗手,老排灌站橫壩大堤隨時有崩潰的危險。

  ……

  依洋在風雨中艱難地行走著,穿過古廟,天河大堤就在眼前,她似乎聆聽到了人們的呼喊聲,也許是風雨聲的啁哳,她只顧向前走。忽然,手機鈴響,是遠方的母親打過來的。

  「情況不好,歐陽已經肝臟昏迷,目前只能用氧氣維持呼吸,快讓你小爸爸立刻飛過來……」

  依洋想到遠方的父親命在旦夕,她邁著沉重的步子,艱難地來到大堤跟前,向壩坡上爬行著,吃力地爬行著,突然,她摔倒了,滾了下去……

  側面堤壩上,人們瞪著驚恐的眼睛,祥子哥倆已經游到橫壩近前,靠近老舊的水泥閘門,纏繩索,捆綁。被擋在舊壩裡面的水從對面裂縫中噴出,水在推,舊壩在彎曲,瞬間整個橫壩都在晃動,正當大堤上的人們抻繩索往回拖祥子哥倆的時候,突然,意外發生了,老舊的橫壩再也承受不了水的壓力,就聽見轟隆一聲,那哥倆頓時消失在浪濤中。

  壩上鏈在一起的起重機出現顫抖,系在上面的兩根繩索拉出兩條斜線,老閘門倒向水中,被牢牢地牽引著,沒有向下撞擊,下面的大閘安然無恙,可是浪濤里的哥倆淹沒在水中,人們拼力地往回收拽著繩索……

  雨停了,天色閃白,纏綿在大青山四周的黑雲漸漸散去,大有能晴起天來的意思。

  下了二十多天的雨,溝滿壕平,一片汪洋,放眼望去,看見的到處是水。

  槐花城有史以來沒下過這麼多的雨,比漲洪水的六零年還大好幾倍,但是今日到底不是往昔,洪水猛獸終於在槐花城人們精誠團結下退去。努力奮戰下,自然災害怕了人似的,萎縮了它的威風,削弱了它的脾氣。看上去來勢兇猛,但離去時也似乎乖巧,大地上很快出現綠色。

  一場百年不遇的大洪水,漸漸的消退了。

  祥子的小兒子和金成像有什麼驅使,在萬分緊急的時候,從不同的地方向天河水庫趕來,也許僅僅就是巧合而已……

  正當祥子和徐三子游到攔河壩,往舊水泥閘上纏繩索的時刻,祥子小兒子在爆破指揮中心,就要發布命令爆破炸堤的時刻,忽然得到氣象部門消息,雨很快就會停下來。


  他拿定主意:只要能保住新修的攔河大閘,就會避免一場大水災。於是他緊急往水庫這兒趕。

  進金成在通信指揮部也得到消息,立刻趕來,倆人差不多同時來到壩下,突然發現依洋躺倒在泥水中。

  醫院裡,徐三子胳臂和腿上受了傷,纏著藥布,雖然還不能走動,但是看得出來沒有大問題,但祥子就沒那麼幸運,他處於在昏迷狀態中,不省人事。徐三子清楚地記得,哥哥是為保護他才被老舊的水泥大閘重重地撞擊。

  ……

  監護室里,祥子的情況嚴重,他頭部被刮開,滿臉纏著繃帶,只露出嘴、鼻子和眼睛,大有過去救鄭八級時摔傷的模樣,整個頭部幾乎被藥布纏著。

  他躺在病床上,嘴上扣著氧氣罩,雙眼緊閉,好像已經死了,又似乎還活著。

  依洋被護士用床式的車子推了進來,她躺在上面,腋下摟著似乎已經會笑了的孩子,來到她生身父親身邊,她吃力地坐了起來,眼睛裡含著淚花。

  「爸爸,您睜眼看看,女兒給您生了小外孫子了,您看他多麼可愛!」

  沒有反應,祥子雙眼緊閉。

  「爸爸,小爸爸,您可不要死啊!遠方的父親生命垂危,一定要您過去呢,是媽媽來的電話,媽媽!」

  忽然,祥子的身體好像動了動,又動了動。

  看到這一幕,依洋驚喜,眼睛裡流出淚花,激動地說:「爸爸,國家領導來看望您來了,您的農業產業化設想已經開始全面落實……」

  像突然得到強有力的刺激,祥子終於漸漸地、慢慢地睜開了他的眼睛。

  ……

  故事講到這兒告一段落,以後會怎麼樣?祥子又幹了哪些「憨傻」的事情?沒來到的誰也不知。不過歷史是面鏡子,還是讓讀者自己去編寫吧。

  彭友懷一九九九至二零零九年初稿於斯里蘭卡

  二零一九年改稿於中國遼陽恆大綠洲

  二零二三年完稿於遼陽燈塔市龍翔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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