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初試鋒芒

  1937年8月13日，淞滬會戰打響了。

  這是繼盧溝橋事變發生之後，中日之間進行的第一次大會戰，也是整個抗戰中規模最大、戰鬥最為慘烈的一場戰役。

  彭以軒他們趕到上海時，淞滬會戰已進行兩個多月了。

  經過一個多月長途顛簸的國軍第20軍官兵，極度的疲勞，他們根本來不及休息，戰爭已經在他們面前撕開了猙獰的面目。

  楊森按顧祝同將軍的命令，將20軍開赴南翔、陳家巷、頓悟寺一帶，拉開了川軍對日作戰的第一場大仗。

  川軍官兵還沒有來到接防的陣地，已經真切感受到戰爭的血腥味了。只見從前線抬下來的中國軍人屍體一個接一個擺在地上，擺滿了一個大廣場。還有絡繹不絕抬下來的傷病員，他們有的手炸斷了，有的腿沒有了，有的身上的血還在往外涌，傷兵們因為傷痛發出的呻吟聲此起彼伏。醫護人員在不停地忙碌，還有不少從全國各地來的志願者也在努力工作。

  眼前殘酷血腥的場面讓一些剛參軍的川軍士兵心裡一陣慌亂，他們還從未接觸過戰爭，也不知道真正的戰爭意味著什麼，現在猛然看到擺滿了廣場的屍體，看到眼前血淋淋的現實，心中的震動可想而知。

  作為參戰多年的老兵，彭以軒立即意識到這種氣氛對士氣影響不好，現在部隊最需要的是振奮精神，而不是恐懼，他大吼一聲：「向鬼子討還血債，把鬼子攆出中國去！」

  向文彬和彭以軒想的一樣，士氣是部隊的靈魂，他覺得彭以軒的話說得很及時、很到位，他立即大聲說道：「彭團副說得好，向鬼子討還血債，把鬼子攆出中國去！」

  緊接著，隊伍里發出了山呼海嘯般的聲音，「向鬼子討還血債，把鬼子攆出中國去！」

  向文彬命令道：「跑步前進，打鬼子去！」

  804團加快了行軍的速度，他們剛才得知，他們即將奔赴的前線陣地，友鄰部隊已經在那裡堅持了許多天，傷亡很大，他們加快步伐趕到前線，就是對友鄰部隊最大的支持。雖然他們經過一個多月的旅途顛簸，每天平均走一百華里的路，一路十分辛苦。他們中的許多人初冬季節還穿著單衣，不少士兵腳上還穿著草鞋，武器裝備也很簡陋，但為了出川抗日的使命，為了中國不亡國，他們代表川軍，代表中國軍人走來了。

  804團最初接防的陣地為頓悟寺左翼。

  向文彬和彭以軒他們剛到陣地，正同已在此堅守多日的友鄰部隊換防，不料對面的日軍見中方陣地上人頭晃動，估計中國軍隊正在換防，日軍抓住機會，向中方陣地發起了瘋狂的進攻。一陣猛烈炮擊之後，日軍的輕重機槍子彈像飛蝗一般射來，掩護著日軍士兵的進攻。

  剛剛走上戰場的一些川軍士兵，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有些慌張和不安。

  「不要慌張，保持鎮靜！」

  川軍士兵在長官的呵斥和命令聲中穩住了情緒。

  向文彬不愧為訓練有素的職業軍人，他臨陣不慌，舉起手槍大聲命令道：「聽我命令，一營占領陣地，阻擊日軍。」

  一營官兵迅速在彭以軒的帶領下，跳入戰壕和彈坑，拿起槍，舉起手榴彈，向進攻的日軍發起了攻擊。

  彭以軒、高占寬面對迎面衝來的鬼子，一點也不慌亂，他們端起湯姆遜衝鋒鎗，向進攻的日軍進行掃射，幾個鬼子立即像被鐮刀割過的稻草一樣倒了下去，緊接著又有幾個鬼子倒了下去。

  「好，打得好！」陣地上的其他川軍士兵見剛才還氣勢洶洶的鬼子兵，轉瞬間就被打倒在地，禁不住大聲叫好，信心大增。川軍士兵頓時情緒高漲，紛紛端起手中的槍打了起來，機槍手更是抱著機槍打得歡叫起來。

  彭以軒大聲鼓勵道：「弟兄們，就這樣打，狠狠地打！」

  剛才還有些驚恐不安的川軍士兵，陡然間有了信心，打起了精神，雖然這期間有人在日軍的射擊中倒下，呼嘯的子彈不斷從川軍士兵的耳旁和身邊飛過，但他們很快適應了戰場的氛圍，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們此時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殺鬼子。

  日軍本想利用中國軍隊換防之機打一個措手不及，沒想到他們發起的進攻直接被中國軍隊接防的部隊壓了下去，而且接防的部隊似乎很快適應了，日軍的進攻受到遏制，一下停頓了下來。

  「司號員，吃衝鋒號！」向文彬見戰機難得，立即對身邊的司號員下令。

  彭以軒帶著高占寬和一營的士兵立刻沖了上去。

  雖然進攻受阻，小鬼子的軍事素質的確非同一般，他們一個個很快尋找隱蔽點，相互之間形成交叉火力進行反擊，三八大蓋步槍尖厲的射擊聲在戰場上此起彼伏。當小鬼子見川軍士兵端起槍沖了過來，他們迅速退掉槍中的子彈，一個個端起插著長長刺刀的三八大蓋步槍迎頭沖了上去。小鬼子覺得這幫中國軍人太小瞧大日本皇軍的實力，皇軍不但驍勇好戰，刺殺技術更是一流。特別是這一批剛進入中國的日本士兵，大多有著極強的軍事素質，刺殺技術一流，他們認為中國軍人與他們拼刺刀簡直有點自不量力。

  敵我雙方，混戰在一起。

  小鬼子也不是吃素的，肉搏中，有的川軍士兵與小鬼子一交手，立即被刺倒在地。有的小鬼子以一敵三，非常猖獗。

  沖在最前面的是彭以軒、高占寬、於海洋等幾個人，他們過去在東北軍特勤大隊時，個個都是武藝精湛的高手，曾專門研究過日軍的刺殺技術，深知日軍的刺殺是以刺為主，取消了劈砍的技巧，只注重使用刺刀的直向攻擊，同時取消了橫式的格擋和槍托砸擊的使用，使刺刀技術變得更簡練、更具攻擊性，動作幅度也更小。正因為了解鬼子刺殺技術的特點，彭以軒他們才知道應該如何躲避鬼子的刺殺，變不利為有利，戰勝鬼子。

  只見彭以軒手提一把精心打制的精鋼大刀，刀身下垂刀口面向自己，對迎面衝來的小鬼子不避不讓，他左衝右突，左砍右劈，動作快如閃電，猶如神兵天降一般。刀光閃過之後，彭以軒前後左右的小鬼子紛紛身首分家，一命嗚呼。高占寬、於海洋也不甘示弱，與小鬼子拼殺時刀刀見血，英勇無畏。跟隨上去的川軍士兵見彭以軒等各位長官個個身手不凡，如此英勇，殺小鬼子像切西瓜，信心大增，紛紛沖了過去，與小鬼子展開了拼殺。

  一個鬼子軍官見彭以軒沖了過來，揮手命令其他小鬼子退後，他手拿軍刀擺開架勢，要和彭以軒單打獨鬥。這個鬼子軍官看來也是一個練家子，一把軍刀舞得虎虎生風、寒光逼人，好似要把彭以軒生吞活剝。只見彭以軒迎著鬼子軍官跨步上前，單刀直入，對著鬼子軍官沖了過去，突然他一個下蹲，將刀從左上方向右下方快速劈下，鬼子軍官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的腦袋已經滾落在地。

  兩個小鬼子看彭以軒如此了得，聯手端起上有刺刀的三八大蓋步槍哇哇怪叫向彭以軒衝過來，彭以軒一個騰躍，揮刀一擋，只見兩支三八大蓋步槍受力之後，一支脫手飛出，一支歪向一邊。彭以軒疾速揮刀向小鬼子砍去，只聽見「咔嚓」兩聲，兩個小鬼子被精鋼大刀齊腰砍斷，魂歸東洋。

  彭以軒殺得性起，正往前沖，突然感到身後有異，回頭一看，一個日軍士兵三八大蓋上的刺刀正向一個矮小的川軍士兵胸膛刺去，彭以軒身形急轉，大刀橫空飛出，那個日軍士兵立即身首分離，一命歸西。

  這一輪衝鋒，彭以軒在陣地上一人力殺八個日本鬼子，殺得鬼子魂飛魄散，不戰自潰，殺得向文彬在陣前連聲叫好。

  日軍第一輪衝鋒失敗了。

  換防的友鄰部隊剛才還在擔心這些看著叫花子一般的川軍士兵能否抵擋得住鬼子的攻擊，現在見他們打得如此英勇無畏，如此有章法，之前對川軍的輕視和不屑一掃而光，紛紛對川軍士兵豎起了大拇指。

  「川軍兄弟，打得漂亮！」

  「四川哥子，你們打得太好了！」

  804團的兄弟此刻信心暴漲，一個個七嘴八舌地說開了。

  「要說彭長官那刀呀，耍得不擺了，切小鬼子的腦殼就像切西瓜，骨溜骨溜就是一個。」一個十七八歲的川娃子說。

  「還有向長官，一邊在指揮，一邊還在砍小鬼子的腦殼，兩頭都沒耽擱。」一個老兵抽菸說。

  日軍的兇狠和頑強也不是虛傳的，在輕重機槍和大炮的掩護下，日軍的第二輪進攻開始了。

  「二營，進入陣地，打退日軍。」向文彬向二營發出了攻擊的命令。

  二營士兵剛才看見一營上陣殺敵的情形，站在旁邊早就手癢了，聽到向團長的命令後，二營官兵立即進入戰壕，輕重武器一起向日軍開火。

  有一營官兵作表率，二營官兵上了陣地表現也不錯，他們頂住了日軍輕重機槍的掃射和炮火的打擊，硬是把進攻的小鬼子打了回去。這一輪與小鬼子的較量，雙方人員的傷亡都不小。

  戰鬥中，彭以軒發現小鬼子的射擊對川軍士兵的威脅，立即發出命令，「高占寬，組織五名神槍手，專打鬼子軍官和三八大蓋上掛有膏藥旗的鬼子。如果發現鬼子的狙擊手和通訊兵，首先擊斃。」

  高占寬立即組織了秦國民等五名神槍手，開始了點殺行動。高占寬不愧為東北軍特勤大隊有名的神槍手，他身先士卒，接連幹掉了兩個鬼子軍官、一個鬼子機槍手和一個鬼子士官。

  秦國民拿起一支剛才繳獲的日軍三八大蓋步槍，開槍射擊，一槍一個，連續擊斃了兩個鬼子軍官，其他的神槍手也不甘示弱，按照高占寬剛才的命令，專打鬼子軍官和槍上掛旗的鬼子士官，也包括鬼子的機槍手。

  戰鬥中，沒有發現日軍的狙擊手。實際上，日軍最初在中國戰場上很少使用狙擊手，只是在抗戰中後期他們才開始對狙擊手重視起來。

  日軍的第二輪進攻再一次被804團打垮了。

  正在掩體裡指揮的20軍軍長楊森，從望遠鏡里看到剛才川軍殺敵的場面，提著的心放了下來。他高興地對王樹霖高參和134師402旅旅長楊幹才說：「惟滋、幹才，今天這個開局打得不錯，向文彬和彭以軒配合得也不錯。」

  王樹霖高參也接著說：「看來這個彭以軒打鬼子還真有一套。萬事開頭難，開局打好了，川軍的腳跟就站穩了！」

  「走，到前線去看看這幫兄弟。」楊森說完這話，帶頭走出了掩體。

  楊森跨步上前，坐上了吉普車，他的侍衛立即跟了上去。王樹霖和楊幹才上了另一輛吉普車。兩輛吉普沿著布滿彈坑的公路飛速馳去。

  戰鬥一開始，楊森把自己的軍部設在南翔火車站附近的一個村子裡，這裡距離前沿陣地不足十公里。20軍全部到達淞滬戰場後，楊森白天在軍部進行指揮，一到夜裡，就帶著王樹霖高參等人乘著吉普車，沿著滿是彈坑的公路顛簸著到20軍前沿陣地視察。

  楊森每到一處就對20軍官兵說：「我們過去打內戰，對不起國家和民族，極其恥辱，今天的抗戰是保土衛國，流血犧牲是我們軍人應盡的天職，我們川軍絕不能辜負四川父老及全國人民的期望，要流盡熱血為國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