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武漢會戰

  彭以軒歸心似箭，他的出院申請終於得到批准。

  出院剛歸隊，正遇上國軍第20軍133師在桐城南園塘鋪阻擊日軍，戰鬥打得十分艱苦。彭以軒接到命令，特勤大隊立即趕赴南園塘鋪增援133師。

  133師楊漢域師長見到彭以軒，非常高興，對他講：「彭大隊，來得正好，特勤大隊立即趕赴794團李介立陣地增援，那裡的情況十分危急。」

  彭以軒一聽是794團，知道是尚品所在的那個團，他對楊漢域師長說了一聲「堅決完成任務」後，立即帶著特勤大隊直赴794團陣地。

  在桐城南園塘鋪戰場，794團已和鬼子打了整整兩天了，打得非常艱苦。

  日軍對李介立的794團進行了輪番的攻擊，天上有鬼子的轟炸機輪番轟炸，地上有密集炮火的反覆覆蓋，飛機轟炸和炮火傾瀉之後，是坦克和裝甲車掩護著小鬼子進攻，每天這樣的進攻多達三四次。每次鬼子的進攻被打退之後，794團的人員在不斷減少，後方的彈藥和給養又運送不上來， 794團官兵因連續作戰變得極度疲憊，兵力越來越薄弱，他們雖然仍在頑強地戰鬥，其實是在苦苦支撐。

  鬼子的進攻再次被打退了，794團的官兵以各種姿態疲憊地癱坐在戰壕里。

  一個川軍小戰士沖尚品說：「長官，我們的增援部隊什麼時候到呀？」

  「小兄弟，增援部隊很快就會來了，團長已經與師部聯繫啦。」

  「要是有人來支援一下，我們也能喘口氣啦！」小戰士自言自語地說著話。

  正在這時，彭以軒帶著特勤大隊已經趕到。

  「尚品。」

  「以軒。」

  兩雙手握在一起。

  「以軒，我們終於在戰場上相見了。」

  彭以軒回應道：「一起打鬼子，把小鬼子攆出中國去。」

  尚品轉身對剛才那個小戰士說：「小兄弟，我們的增援部隊來啦。」

  小戰士咧開嘴笑了起來。

  當794團團長李介立看見彭以軒帶著隊伍來了，真有些喜出望外，「彭大隊，你這是雪中送炭呀！」

  彭以軒對李介立講，「李團長，你不用客氣，我們都是兄弟，兄弟有困難自然要趕來幫忙。這兩天你們辛苦了，讓兄弟們輪番休息一下吧，我們先頂上。」

  他們正說話時，鬼子新一輪的進攻開始了。

  先是鬼子三菱93式轟炸機地毯似的轟炸，接著是92式步兵炮和94式山炮炮彈鋪天蓋地地飛來，陣地被一波接一波的轟炸炸得地動山搖、塵土飛揚。日軍飛機轟炸和炮擊之時，部隊只能躲在掩體內，靜靜等待。當飛機的轟炸和炮擊剛停下來，尚品大聲說道：「小鬼子上來了，該我們上啦。」

  彭以軒對高占寬說：「占寬，老規矩，你組織神槍手打鬼子的軍官和士官，我和弟兄們配合李團和尚副團阻擊鬼子正面進攻。」

  「是。」高占寬回答道。

  彭以軒又對秦國民說：「秦國民，你負責爆破隊，要不惜一切代價，炸掉鬼子的坦克和裝甲車。」

  秦國民回答道：「堅決完成任務！」

  日軍在七輛95式坦克的掩護下，快速向中方陣地沖了過來。李介立等鬼子進入有效射程時，一聲令下，794團和特勤大隊的官兵開火了。在爆炸和槍聲中，只見秦國民組織的爆破手快速向坦克衝去，他們有的懷抱炸藥包，有的手拿汽油瓶，一邊躲避鬼子的射擊，一邊快速向坦克衝去。

  一個鬼子軍官剛一揮刀，就被高占寬組織的神槍手幹掉了。不少鬼子在坦克的掩護下，快速推進，然後從坦克側面持槍衝出來，向我方陣地瘋狂射擊。

  一個川軍爆破手衝上一輛坦克，正準備點燃炸藥包時，一個小鬼子端著三八大蓋步槍一躍衝上了坦克，只見這個小鬼子怪叫著挺槍直衝，川軍爆破手躲避不及，小鬼子的刺刀已經刺穿了他的身體，川軍爆破手慘叫一聲滾下了坦克。高占寬眼中噴火，對準那個小鬼子就是一槍，正好打在那個小鬼子的頭上，小鬼子栽下了坦克。

  說時遲那時快，特勤大隊的一個爆破手抓住機會飛身上了坦克，他一邊躲避鬼子的射擊，一邊迅速掀起坦克蓋，將嗞嗞冒煙的炸藥包塞了進去，坦克裡面的鬼子拼命想把炸藥包推出來，坦克上的爆破手拼命用力壓住坦克蓋，隨後一聲震天的巨響，鬼子坦克癱在了陣地上，坦克蓋上的那個爆破手也被巨大的衝擊波震飛在地上，身負重傷。

  鬼子另一輛坦克被特勤大隊一個爆破手扔了兩個汽油瓶燃燒起來，高溫和缺氧逼迫坦克里的鬼子鑽了出來，鬼子剛露頭，就被川軍士兵的子彈打中。

  秦國民抱著炸藥包也沖了上去，他左拐右轉，身體靈巧地躲避著小鬼子射來的子彈，迅速逼近鬼子的坦克，他點燃炸藥包，一個滾身已經貼近鬼子的坦克，把剪短導火索的炸藥包塞進滾動的履帶里，翻身滾進附近的一個彈坑裡，隨著一聲巨大的爆破聲，鬼子又一輛坦克報銷了。

  坦克開不動了，躲在坦克後的鬼子一個接一個沖了出來，怪叫著向我方陣地發起了衝鋒。794團陣地上輕重機槍一起開火，日本鬼子成片地倒下。鬼子的軍官和士官也被特勤大隊的神槍手瞄了個准，冒頭一個打掉一個。

  日軍的進攻又失敗了。

  鬼子指揮官有點不明白，為什麼這一輪進攻會敗得如此快，中國軍隊的戰鬥力明顯提升了許多。想了一會，他終於明白了，中方一定有增援部隊上來了。

  李介立團長對彭以軒說：「彭大隊，你們打得太好啦！」

  尚品握著彭以軒的手說：「以軒，這場仗打完後，如果我們還活著，我請你喝瀘州大麯！」

  「尚兄，活著，我們都得好好活著，到時候回瀘州喝溫永盛的大麯酒。」

  尚品笑了起來，「好，我們回瀘州喝溫永盛的大麯酒。」

  特勤大隊與794團在陣地上共同戰鬥了兩天兩夜，打退了鬼子組織的許多次進攻，最終因日軍眾多坦克和大炮的猛烈進攻和施放毒氣彈，迫使794團和特勤大隊不得不向西撤退。

  這期間，日軍分水陸兩路大軍向武漢進攻。在長江以南，日軍稻葉師團和青木旅團經九江瑞昌，沿瑞武公路直撲鄂南的陽新，企圖截斷粵漢路交通。日軍此舉有兩個目的，一是策應陷入德安縣萬家嶺被中國軍隊包圍的第106師團，二是試圖由此進入湖北，為進攻武漢打開一條增援通道。日軍一部占領陽新公路以南江西的武寧，並在棺材山、羅盤山堅固設防，以掩護其公路運輸。

  國軍長官部命令駐贛北的第30集團軍王陵基部指揮李玉堂的第8軍第3師向棺材山和羅盤山進攻，阻擊和破壞日軍的運輸線。

  第8軍第3師在棺材山、羅盤山久攻不克，傷亡慘重。

  長官部命令國軍第20軍立即派一個師到武寧，接受李玉堂指揮，以加強進攻力量。楊森決定派133師前往，特勤大隊也隨同參戰。

  開赴武寧時，楊森軍長對楊漢域和彭以軒說：「你們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這次出征不同尋常，難度極大。要知道李玉堂也是一員虎將，他的部隊都難以啃下的硬骨頭，我們去啃，困難可想而知。」

  彭以軒根本沒有想到，棺材山、羅盤山戰役是抗戰期間國軍第20軍參加的所有戰鬥中最為慘烈的一場戰鬥。

  133師到達目的地時，第8軍第3師在進攻棺材山、羅盤山時傷亡慘重，戰鬥力大為削弱。李玉堂遂指揮133師向棺材山、羅盤山發起進攻。特勤大隊作為133師的機動部隊等候命令。

  幕阜山脈北西方向有幾個並列的山頭，望人垴、棺材山和羅盤山，棺材山居於望人垴和羅盤山之間，為最高峰。棺材山外形十分怪異，遠遠看上去如一口巨大的棺材橫臥在群峰之間。棺材山最高峰海拔578.3米，橫亘如屏，峰頂豁露，四周峰巒疊嶂。占領了棺材山，可控制四周高地，扼守公路，與蓮花、巾口等地相呼應，還可遙控修江，戰略地位十分重要。

  彭以軒第一次看到棺材山，心裡就有一種不祥的感覺，這種感覺後來竟然得到了印證。

  進攻第一天，794團作試探性進攻，進展順利。次日拂曉發動總攻，由793團、794團任攻擊部隊。

  日軍第27師團第3聯隊的鬼子在棺材山和羅盤山山頂構築了堅固的工事，鬼子十分狡猾，中國軍隊沒有進入有效射程，絕不還擊。一旦中國軍隊進入有效射程範圍內，鬼子強大的火力立即覆蓋整個山頭。日軍多架飛機和10門重炮也同時配合發起攻擊，對進攻部隊狂轟濫炸，把進攻的中國軍隊壓制在半山腰上，對國軍實施血腥打擊。

  133師進攻的部隊沒有炮兵掩護，也沒有飛機的協同作戰，僅以步兵由山下向鬼子仰攻，每次部隊剛衝到山腰以上，隨即遭到日軍居高臨下的火力阻擊，再加上日軍飛機大炮的輪番轟炸，只見衝鋒的川軍官兵在槍炮聲中一片片倒下，傷亡十分慘重。133師一天組織的幾次進攻均告失敗，棺材山和羅盤山半山腰，漫山遍野都是在衝鋒中犧牲的133師官兵。

  進攻中，793團團長周炳文負傷，二營營長周拱言手被打斷，三營營長劉纘禹負傷，9個步兵連連長陣亡，排長一級的軍官傷亡更大。794團團長徐昭鑒負傷，團副黃建中陣亡，一營、二營營長負傷，三營營長羅光榮陣亡，下面的連排級軍官幾乎全部陣亡。

  特勤大隊奉命加入了進攻，兩輪衝鋒下來，彭以軒的特勤大隊有一半人員傷亡，一中隊隊長吳明也在進攻中不幸犧牲。

  平時從不罵人的高占寬也發火了，「奶奶的，這他媽打的什麼鳥仗，這樣打下去，不把老本賠光呀！」

  從進攻失敗中撤下來的彭以軒，摘下帽子，兩眼噴火，一聲不響坐在地上。

  雷地方悶頭抽著煙。

  彭以軒沒有想到，鬼子堅守的棺材山和羅盤山這麼難啃，棺材山和羅盤山就像兩台「絞肉機」，讓眾多川軍兄弟倒在了陣地上。看著向棺材山、羅盤山陣地進攻的川軍兄弟一個個倒下，半山腰上漫山遍野犧牲的戰友，彭以軒的淚水止不住地流了出來。這些中國軍人中，許多人只有二十歲左右，這些平日裡活蹦亂跳的小伙子，就這樣永遠地倒在了進攻的山坡上，犧牲了，再也不能在父母面前盡孝，再也不能和自己的親人見面，多麼讓人心碎，讓人難以接受。

  棺材山、羅盤山戰役，133師官兵傷亡四千餘人，是國軍第20軍抗戰期間犧牲最為慘重的一次。

  到了下午，鬼子突然發起了對133師的反衝鋒，一直打到133師師部指揮所附近，133師被迫撤到彎里旺，與鬼子形成對峙狀態。

  棺材山、羅盤山戰役，把133師和特勤大隊打瘋了。這一天，彭以軒的眼睛裡滲著血，人也仿佛失去了理智似的，每時每刻想到就是報仇、報仇。

  為了儘快改變這種被動的局面，楊漢域師長把彭以軒找來。

  「這樣打太他媽窩囊了，必須換個打法和小鬼子玩。彭以軒，你牽頭組建夜襲突擊隊，和小鬼子打夜仗。老子也要讓小鬼子知道川軍不是吃素的。」楊漢域狠狠地說道。

  「楊師長，給我兩個連，加上特勤大隊現有的一百來人，夜襲小鬼子足夠了。」彭以軒對楊漢域師長夜襲小鬼子的決定十分贊同。

  「好，給你兩個連，好好教訓一下小鬼子。」

  「是。」

  彭以軒帶著隊伍，當天晚上就向棺材山上的鬼子發動了夜襲。

  一個特勤隊員將一個帶有鐵鉤的繩子向半山腰拋去，鐵鉤抓牢後，他迅速向上攀登，幾次騰挪之後，到達了山頂。然後他將繩子丟下，下面的人立即順著繩子爬了上去。接著，更多的繩子丟了下去，更多的人爬了上去。

  彭以軒帶著隊伍，藉助月光，在崎嶇的山路上行走。

  接近山頂上日軍宿營地時，只見兩個鬼子哨兵正在站崗，也許是被白天的勝利沖昏了頭腦，鬼子哨兵都在打瞌睡。

  彭以軒一個手勢，秦國民和另一個突擊隊員迅速出擊，他們一人一刀，快速抹了兩個鬼子哨兵的脖子。

  彭以軒低聲說著話，「聽我命令，五分鐘後，我們分左中右三路，左路秦國民負責，中路由我負責，右路由雷地方負責，同時向小鬼子發起進攻。明白了嗎？」

  「明白。」秦國民、雷地方等人低聲回答。

  彭以軒、秦國民、雷地方帶著隊伍分三路向小鬼子宿營地逼近。

  「打！」彭以軒一聲令下，夜襲突擊隊員手中的衝鋒鎗、機關槍響了，眾多的手榴彈飛向日軍的宿營地。

  正在熟睡中的日軍被突然的爆炸聲和槍聲驚醒，四處亂竄，被突擊隊員射出的密集子彈擊倒在地，被飛來的手榴彈炸得血肉橫飛。

  日軍第三聯隊隊長藤野大佐迷迷瞪瞪從床上爬起來，狼狽地站在黑暗之中，不知所措。

  一個日軍少佐急急忙忙走了進來，「報告，中國軍隊打上山了。」

  「有多少人？」

  「看不清楚，很多的人。大佐，怎麼辦？」

  藤野大佐鐵青著臉想了一陣，咬牙切齒地說：「命令部隊撤到羅盤山，我們明天再把陣地奪回來。」

  當晚，日軍從棺材山陣地撤離。

  第二天白天，日軍在飛機、大炮的掩護下，發起更加猛烈的進攻。沒有重炮和飛機支持的川軍，在彭以軒帶領下與日軍進行了頑強的戰鬥。

  在飛機的轟炸和炮擊中，不少川軍官兵倒下。

  一個剛從山下趕來的軍官走進了突擊隊臨時指揮所，他向彭以軒敬禮，「報告彭長官，楊師長命令你部迅速撤離，不要與小鬼子繼續糾纏。」

  「是。」

  彭以軒帶著突擊隊迅速撤離棺材山，見到楊漢域師長，楊漢域對彭以軒說：「彭以軒，你們昨晚的夜襲非常有效，打掉了鬼子的威風，也打出了20軍的氣勢。但小鬼子現在有飛機和重炮掩護，我們要想守住棺材山陣地有難度，為了避免更多的犧牲，必須撤離。」

  「我明白。只是兄弟們都很難過。好不容易把棺材山陣地奪過來，又放棄了。」

  「誰說我們放棄了，晚上還可以奪回來嘛。夜襲是你們特勤大隊的強項，我們就是要充分利用我們的優勢，跟鬼子打疲勞戰，消滅他們的有生力量。」

  當天午後，鬼子集中步騎兵，在炮火掩護下向797團陣地猛撲。797團副團長騰君甫親臨前線指揮，戰鬥中指揮所突然被一發炮彈擊中，騰君甫不幸中彈，當場以身殉國。戰場上突然失去指揮，造成797團一度失控後撤。

  楊漢域在指揮部通過望遠鏡發現部隊在後撤，勃然大怒，「陳德少，你帶人前往797團督戰，誰敢後撤，格殺勿論！」

  20軍通信連連長陳德少率衝鋒鎗排趕往前線督戰，陳德少提著衝鋒鎗對天開槍，大聲呵斥後撤的士兵，「回去，回到陣地上去。誰敢後退，格殺勿論！」

  兩個士兵不聽勸說，繼續後撤，被陳德少當場槍斃。其他士兵一看，調轉身體，回到陣地。後撤的勢頭被遏制住了。

  彭以軒帶著特勤大隊的官兵沖了過來，與797團的官兵聯手，與進攻的日軍在山谷中廝殺。

  不久，楊漢域派人與國軍第3師聯繫，請求協助圍殲侵入山谷的日軍。第3師得到消息後，派出兩個營趕了過來，加入了戰鬥。經過兩部官兵共同努力，激戰一小時，鬼子被徹底擊垮，狼狽敗退。

  這一次戰鬥之後，133師以399旅擔任主攻，堅守據點，晚上繼續以特勤大隊為首組成精銳的小部隊奇襲日軍，讓日軍每天晚上處於驚嚇和疲憊之中，無力再犯。在國軍第8軍第3師的緊密配合下，經過二十五個晝夜的浴血奮戰，133師終於粉碎了日軍從鄂南包圍武漢的企圖，完成了長官部下達的任務。

  戰鬥結束後，133師重新歸還20軍建制，移師湖南平江休整集訓。

  武漢會戰歷時4個半月，國軍傷亡人數達40萬人左右，日軍傷亡人數達25.6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