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那麼脆弱

  戀愛中的人都有相似的表情，甜蜜和幸福。而失戀的人，卻各有各的發泄方式。我也想自己會大哭大鬧歇斯底里一番，可最終，和他告別時，我什麼都沒說，冷靜如木頭人。大概，這就叫麻木。

  我去了那個一直在混跡的網上論壇拼命發帖。那是一個不大的BBS，很私人化，成員都是論壇站長的朋友和朋友的朋友。很多人雖不曾見面，彼此間卻有一份溫暖親切的感情。我參與的時間不長，也不活躍，但每次發帖，還是像那些老資格一樣得到了擁護。

  那一天，我一氣發了很多帖子。我想為失戀的痛找一個出口，卻又不肯讓人一眼明了。很早我就知道，一個人的喜悅可以跟人分享，而一個人的憂傷卻是別人分擔不了的。甚至，有時還給別人增添笑料。頻繁地發帖和回帖中，我真真假假似是而非地在嬉笑或嬌嗔間渲染著內心的傷痛。有人驚異：「難得小溪MM今天很活躍！」還有人笑：「小溪總那麼多愁善感呀！」我毫無例外地發個笑臉過去搪塞。

  突然，收到了一個站內簡訊：「小溪，你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看看發件人，是TOM。他算論壇元老。但我不喜歡英文的用戶名，也不愛湊熱鬧，雖然知道他，平時卻沒多少交道。當然，我不忍拂人家好意，就淡淡回了個信息：「沒事，我很好。」他卻相當固執，又繼續簡訊：「小溪，有什麼難過的事情一定要說出來，別悶在心裡。說出來才容易過去。」還告訴了我他的QQ號。

  思索幾秒後，我加了他。一方面覺得回絕人家的好意會令人尷尬，另一方面難過了也想跟人聊聊。一個不夠熟悉但也不完全陌生的人剛剛好。

  就這麼開始閒聊起來。TOM是個耐心的人，會適時附和幾句恰當的話。好聽眾是很容易引發說話欲望的。不知不覺，我把傷心故事一股腦倒給了他。他恰如其分的幾句安慰讓我淚眼婆娑。而他，仿佛洞察一般，馬上說：「可別哭鼻子哦！你雖然失去了一棵樹，但贏得了一大片森林。現在你面前就站著玉樹臨風的一個。」我一下子破涕為笑。

  從那以後，我和TOM熟識起來。再逛論壇時，會找彼此的帖子認真看積極回。而QQ上，每天的閒談幾乎成了我們工作忙完之後的功課。我慢慢知道，他在北京一家外企，以前有一個女朋友，兩年前去了美國，一年前與他分手。

  偶爾，我們也會在夜裡通電話。他一口京腔，聲音渾厚，會給我講一些小笑話。我們倆的交流很有意思，在網上，我說得多他基本都是在聽，而電話里就換了他滔滔不絕我基本在笑。

  有一天，在我又咯咯直笑中，TOM突然很溫柔地說：「小溪，你真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兒。我喜歡你！」那種深情一下子直抵我心。我愣住。這麼多天，因為TOM的陪伴，失戀的痛苦仿佛減輕了很多。他就像一根救命稻草，在我溺水要墜入黑暗的那一刻，及時給了我依靠。再想起那些前塵往事，雖然我還是感覺到一陣陣疼痛，但日子已經沒有那麼難過。只是，那麼倉促地要開始什麼，我覺得還沒準備好。

  我們倆的關係一下子變得微妙起來。還像往常一樣閒聊，卻有些怪怪的感覺。他不再口若懸河，時不時還有些試探。而我一反常態，在電話里也會絮絮叨叨說一大通，無非是早上在公司遇到什么小煩惱下午跟同事逛街買了什麼，情感的話題隻字不提。終於，TOM傷心地說：「小溪，你可以直接拒絕我，何苦這樣來堵我的嘴呢？」

  我有些尷尬，但也無能為力，只好正色說：「TOM，謝謝你一直的陪伴，也謝謝你的厚愛。可是，你或許也只是迷惑而已。」TOM有些憤怒：「小溪，你不該懷疑我的真誠！」我說：「我不懷疑你，我就是不相信自己。」

  是的，我沒有把握，在這樣的場景下我們之間會誕生出一份健康的愛。

  一夜之間，TOM從我的世界消失了。論壇、QQ都沒有他的蹤影。電話也悄無聲息。我按過那串號碼，但最終沒撥出去。

  我不後悔表達了真實感受。稻草救人只能救一時而非一世。在陷入漩渦時，憑藉稻草的力量可以暫時渡過危難，然而要真正站起來，只能靠自己。有時，對著QQ上TOM的灰色頭像，我會默默懷念。現在的我，已經有力量燦然微笑。謝謝T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