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流星雨

  那時她剛剛大學畢業，獨自在異鄉工作，每天意氣風發、躊躇滿志。在某次系統會議上，她認識了他。她常常跟著他和他的朋友一起吃飯、喝茶，到附近的鄉村遊玩。他總會說她：「從沒見過這樣好勝、堅強而又快樂的女孩。」

  遊玩累了，吃飯時一幫人就會喝點小酒。她不喝，卻從不冷場，給大夥倒酒，或者夾菜，或者為某句笑話嘻嘻直笑。有一天，除了她清醒，他微醉，其他人都東倒西歪了。他突然說：「聽說今天有流星雨，不如，我們看看去？」她雀躍地歡呼：「好啊，我還沒見過流星雨呢。」

  他們在樓頂，一邊聊，一邊等著傳說中的流星雨。他很少說話，更多是聽她說。她說到高興處，喜歡捂著嘴笑，卻捂不住銀鈴般的笑聲。空氣里是快樂而開心的氤氳氣息。半響她感覺到他的沉默，有點不好意思地問：「我是不是說話太多了？」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輕輕地對她說：「若我沒談戀愛，我一定要追你！」她一愣，然後馬上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哈哈大笑。他卻繼續嘆一口長長的氣，深深盯著她，無限傷感的樣子：「我以前怎麼會沒有遇見你呢？我應該早點遇見你的！」她故意指著天空大叫：「流星！」

  她一直都知道，他有一個溫柔嫵媚的女朋友還在上大學。她也一直以為，她和他之間是友情。那個場景她只不過當作他喝多後的幾句玩笑。

  所以，翌日，當他在電話里說「我想你！」時，她衝口就答：「你瘋了！」

  他堅持著：「我想你了！」我依然哈哈大笑。他說：「真的！是相思的想。」又問：「你想我嗎？」她沒好氣地說：「你神經啊！聽見你的聲音我是想起來的想。」然後，在他的嘆息聲中掛了電話。

  他曾經說過，他喜歡的生活是天馬行空、浪跡天涯的。他根本就不想呆在這個灰塵飛揚的城市裡。他用很深情的目光望著她：「我們一起去流浪吧！」她翻翻白眼：「誰跟你去流浪啊？！」

  是啊，他有他的世界，她有她的天空，他們，怎麼要一起去流浪呢？

  可是，她卻發現，她漸漸開始習慣有他問候的日子，每天對他的電話有所期盼。這種發現，讓她不安。

  秋天，他的女友畢業回來了，他們出雙入對出現在大家面前。看著女孩盈盈一笑的小鳥依人，她如釋重負。這樣美麗柔情的女孩，只有傻瓜才會不珍惜！抬起頭來，她卻發現他安靜地深深地看著她的眼神。

  夜深時，他打電話，嘆嘆氣，沉默，最後問候一下便放了電話。而那樣的嘆息，象羽毛一樣輕悠悠落到她的心尖，有種隱隱的疼。

  她開始逃避他們的聚會，也不接他的電話，卻一次又一次地想到他說的：「我想你了，是相思的想。」她覺得，密密瀰漫在她心間的想，也是相思的想了。

  年末，她收到一個快遞，輕飄飄的，裡面有一張卡片和兩張機票，卡片上寫著：「一直喜歡你的明朗和樂觀！嫁給我，好嗎？如果你願意，機場見。」

  她使勁笑又使勁哭，音樂聲放得很大，把她的抽泣全都蓋住了。可是，她感覺一顆心疼得不得了。她一直想，只要在可以看得見的地方，悄悄感覺到他的氣息，僅僅如此而已。似乎也不可以了。

  她去了機場，卻不是一個人，也不是她和他。她通知了那幫一起快樂相伴過的朋友，在所有人驚異的目光中，她說她要出國了。她看見他失望和傷痛的眼睛。她假裝快樂輕鬆地笑。第一次，她和他擁抱了一下。她伏在他的耳邊，輕輕說了一句：「一定一定要珍惜所有。」

  很多日子，她打開EMAIL，很多他發的郵件，從密集到疏落。他說：「想起你，就想起流星雨，想起你離去時的微笑，那麼甜，甜得令我心碎。」

  其實，她根本沒有出過國。那麼多年，她在很多城市裡漂著，坐寫字樓，領高薪，季節好的時候就辭職去旅遊一段時間。很多人都羨慕，可是，沒有誰知道，微笑背後，曾有過哪些往事和憂傷。只有她自己明白，有一場流星雨，讓她花著如此漫長的時間在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