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對等的愛情習慣

  她是一個強勢的女子，從小都信奉男女平等。每每看到書上描寫的那些小鳥依人、喜歡撒嬌、出門總要男生照顧、消費總是讓男生埋單的女孩，她都在內心輕蔑地笑笑，暗想，倘若是自己，絕對不會這樣。

  第一次與男生約會，是大學一年級時。那個在班上被很多女孩偷偷喜歡的男生，居然約她吃飯。她內心暗暗歡喜，有些羞澀卻高興地去赴約了。因為歡喜和羞澀，吃飯的過程都緊張不安，結帳時，她卻異常清醒，非要跟男生搶著埋單。最終自然是沒搶過，她不死心地說：「下次輪到我請你吃啊！」

  真的很快就回請了。於她，是男女交往中內心的平衡。於他，卻是又一次相處的機會。一來一往，再一往一來，他們果真就成了校園情侶中的一對。

  然而，她仍舊沒有擯棄男女平等的念頭。不用他每天幫忙拎暖水瓶，也不用他去人群擁擠的食堂窗口幫著搶飯，約會時不管吃飯也好，看電影也好，她也仍舊會搶著埋單。

  有一次，夜幕里，兩個人手牽手在校園的林蔭小道散步，深秋的涼風襲來，她不禁打了個寒顫。他感覺到了，要脫外衣給他披。她不假思索地拒絕了。那種弱不禁風的小女子形象歷來都是她反感的。再何況，他本來也和她一樣，都是一件薄T恤加一件外套，憑什麼就該讓人家冷著來照顧自己呢？

  她甚至為自己的自立和不依賴而默默驕傲。

  漸漸地，他習慣了她這種倔強的不依賴。

  日子就這麼波瀾不驚地走著。

  她開始不喜歡他們相處的方式。他會在同學來訪時，很自然地說：「拿你的飯卡打飯吧，我的卡上沒錢了。」 一起出去逛街，她搶著拎沉甸甸的購物紙袋，他也沒意識到他自己是兩手空空。偶爾因為她有事忙不開，讓他拎一壺開水，他也會面帶不悅。她最恨別人不情不願的幫助，就經常咬著牙寧願麻煩舍友也不對他開口。心情卻是一點一點地暗淡下來。

  最讓她深刻的一幕，是冬天，夜晚，也是在校園林蔭小道散步。寒風拂面，她不禁打了個寒顫，說：「真冷！」他附和道：「的確很冷！」同時，緊了緊衣服，把自己包裹得更加嚴實。那一瞬間，她突然感覺到比身體更冷的是心。

  這段戀情終究無疾而終。很多人都以為，那不過是校園愛情的一個正常結局，畢業就分手。而只有她明白，真正淡化感情的其實是那些滲透在日常的點滴。不過，她從沒怪他。要怪也只怪自己。那些愛情里形成的習慣，最初就來自於她無意識定下的模子。就比如，她不肯接受他脫下的外套，讓他後來忽略她的冷暖有了自自然然的藉口。

  再開始的一段戀情，是工作以後。

  她依舊保持著倔強和固執，跟自己喜歡的男子交往。她並不在意有沒有那些世人眼裡認為重要的硬體，比如房子、車子，他都是沒有的，但她認為他有一顆樂觀積極的心，和一個面對困難也抹不去的燦爛笑容。她還是那樣信奉男女平等，她想著，她和他都各自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收入不高但也不低，兩個人一起努力總能把明天過得風生水起。

  但她學會了在新戀情里享受女生權利。外出吃飯，她微笑地站在餐桌邊等他拉開座椅才施施然坐下，飯後也不再搶著付帳。逛街購物，即使是最輕的手提袋，她也順手交付給他。夜風稍微有點涼意，她縮縮肩，他就脫了衣服遞過來，她披了上去，發覺那股清新的香皂味令他非常舒服和安心。上樓的時候，她還頑皮地非要他俯下身背她。

  她的享受，自己確定了限度。雖然不再搶著埋單，卻她常常給他添置衣物。她可以讓他拎最輕的紙袋，卻絕不會讓他拎女性化的包。有時他的衣服也單薄，她就笑盈盈地偎進他懷裡，兩個人相擁在他的大外套里，哪怕不夠厚，也溫暖無比。

  她越來越明白，愛情里的男女平等，並不是付出的一一對等，而是坦然付出也坦然接受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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