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使者

  早上起來，窗外已是素白一片，大朵大朵的雪花還在漫天飛舞。雖是寒冷天，但到處洋溢的喜慶卻仿佛驅走了冬的蕭條和冷清。又一個聖誕到了。

  他有些惴惴不安。

  從他懂事以來，十幾年了，他總是在平安夜做相同的一個夢。夢裡，他會去到一個迷宮一樣的地方。他敢發誓，現實中他從沒到過這裡。可在夢中他對四周卻有種要命的熟悉感。他隨意地走著，從來沒有在迂迴曲折的迷宮中迷過路。天空中，有很多光屁股的小孩，長著小小的半透明的翅膀，忙忙碌碌飛來飛去。他有些好笑，這是天使嗎？卻不敢笑。因為這時，會有幾個人七手八腳給他套上大紅的衣服、大紅的褲子、大紅的帽子。第一次做夢時，他被自己的那副怪樣子嚇壞了。一身紅，白色的大鬍子，看不出本來的面目。直到很久後生活中到處飄滿了關於聖誕節的故事，他才知道，他夢中的那身裝扮就是傳說里的聖誕老人。

  然後，他會被送到一架精緻輕巧的雪橇上。最神奇的是，他有一隻大襪子，似乎象一隻聚寶盆，很輕很空的樣子，但無論怎樣拿，都總有拿不完的禮物。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秒鐘，他伸手進去會拿出什麼。而襪子上，有張奇怪的圖片，是他和一頭小鹿在雪橇旁很親密的樣子。拉雪橇的，明明是匹漂亮的小馬啊。

  誰都不相信，世界各地，包括很多偏僻的角落他都曾經去過。當然他自己也不相信，因為都是在睡夢中。他夢見他給很多聖誕樹掛過禮物，他塞了很多驚喜給各種膚色狂歡的人，他還悄悄親吻過很多熟睡中叫著聖誕老人的孩子。

  每次醒來，都已經是12月25日的白天。昨夜的種種消失得乾乾淨淨。

  明明只是一個夢啊。他卻會感覺全身疲憊，很累，象走過很多路。

  他從小接受傳統教育，對洋節沒有興趣。但莫名的，看見「平安」兩字，他就有種無法言語的親切。

  他根本沒有過平安夜的記憶，除了這個夢。所以他也從來不和人談論平安夜。怎麼說呢？難道告訴別人「平安夜我總是莫名其妙睡著了」？

  可是，今年不一樣。今年他認識了一個女孩。他很喜歡她，她好象也很喜歡他。她說 ，平安夜我們一起去山頂看夜景，一起等聖誕節的晚鐘敲響。

  他卻不敢答應。他肯定自己會睡得象個死人一樣。女孩賭氣地望著他，威脅說不答應就從此不再見他。他卻依然不做聲。女孩失望而生氣。

  黃昏時分，他憂傷地一個人坐著，坐到夜幕降臨，沉沉睡去。

  還是一樣的夢境，但他的憂傷竟也帶到了夢裡。他象木偶一樣被擺布好送上那架熟悉的雪橇，發現從前拉雪橇的小馬換成了一頭美麗的小鹿。他沒有再過多的注意，只是覺得這一次旅程讓他感到分外地勞累。就算做夢，他也真切地有快要虛脫的感覺。

  天好象快亮了。第一次有個清晰的想法在夢中出現在他腦海里：他情願不要醒來，面對一個人的清冷，他情願就這樣一直奔波。

  冥冥中，有種神奇的力量牽引著他。他突然找不到方向，任那隻小鹿拉著他往前走，有個隱約的聲音在呼喚他。就算是深淵，也去了吧……

  12月25日的早上，他是被一個甜美的女聲驚醒的。第一次，他醒過來不是在他自己的屋子，居然是在一道有柵欄的院子外。他看見女孩驚喜交加的笑臉，看見女孩家門口怒放的臘梅，看見自己一身紅傻傻的樣子和手上的大襪子。然後，在他什麼情況都來不及鬧明白時，女孩雀躍著撲進他的懷裡，快樂地哭出來，嗔怪他為什麼用這樣奇怪的方式過聖誕。

  他根本解釋不了，因為他被巨大的幸福擊得又快暈過去了……而女孩還在繼續說：「告訴你一件奇怪的事，昨天晚上我老早就睡著了，一直做夢，夢見我變成一隻小鹿，拉著聖誕老人四處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