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拒絕

  半個月後。

  阿公出海打魚回來了，見敏諾長得白白淨淨濃眉大眼，國字臉鼻樑挺拔天庭飽滿，小嘴稜角分明，真是打心眼裡喜歡。阿公把敏諾抱在身上溫和地對他說：「崽子，你以後就是我的小孫子了，我就是你的阿公。我跟阿婆以後就全靠你了。」

  敏諾瞅著阿公倒也感到幾分親切，見不著爸爸媽媽，只要他們對我好，不挨打，有碗飯吃，我做事也不會嫌累。

  一天，林威來到阿婆家畢恭畢敬地對阿公說：「大哥，你看這崽子，水靈靈的，多招人喜歡多招人愛啊。這崽子可是一個好苗子，出身於書香門第，他的阿媽是醫生，他的阿爸是國家幹部，他們可都是有知識的大學生，聰明人吶。俗話說：聰明有種，富貴在先。你看這崽子，眼睛滴溜溜轉，一看就知道聰明伶俐。你看他的面相，鼻子圓潤筆挺，額頭生得又高又寬，一副國字臉，以後一定是個大富大貴的人，好好培養，你們以後有著享不完的榮華富貴，到時候我也來分一羹哦。」

  阿公微笑說：「就我們這打魚的，不圖榮華富貴，也不圖享清福！老了病在床上有個給我端茶倒水的人，死了有個給我送終打發上山的人我就心滿意足了，至於崽子有沒有出息那都是他自身的造化。」

  「話可不能這麼說，崽子以後有沒有出息，關鍵還要靠後天培養。」

  「像我們在海里打漁的，帶著他跟我們一起出海，教他怎麼避開風浪，怎麼找到魚群，不去跟不三不四的人鬼混，這就是我們最好的培養方法。至於想脫離我們漁民尋求其他的好的教育方法，一是我們沒錢，二是我們也只是一個芋艿，想也不敢想。」

  「老哥，你還讓他跟你一樣出海捕魚？真是井底之蛙沒見過世面。你有時間到外面去看看世界。不捕魚不打獵的人天天吃的是山珍海味，不紡紗不織布的人天天穿的是筆挺的高級時髦衣服，不做鞋不織襪的人腳上穿的是油光鋥亮的皮鞋和舒適的襪子；而你呢，每天風裡來浪里行捕魚卻吃的是粗茶淡飯，阿嫂每天紡紗織布穿的是粗布爛衫，家裡做鞋織襪的腳丫子在地上丈量著每寸土地。你說哪樣的日子過得舒服？」林威振振有詞地說。

  「人家天生就是富貴命，我們天生就是窮命。跟人家有什麼好比的？沒有天災人禍平平安安就是我們最大的幸福，只要安安心心過好每一天我就知足了。人各有各的命，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至於人家吃什麼，穿什麼，日子過得怎麼舒適，對於我來說不必去攀比，也不必去羨慕，你說是吧？」阿公說。

  「話可不能這麼說，命里有我們也要把握，命里無我們也要努力去爭取，這樣才能改變我們的命運。人都想過舒適的日子，除非他的腦殼有毛病甘願吃苦。」林威強詞奪理說。

  「誰不想過舒適安穩的日子？我也想。但人也要講究實際，我們的祖祖輩輩都是靠打魚為生，延續了一代又一代。解放前我們漁民怕海盜搶船殺人，怕漁霸欺市。現在解放了，這一切都不再要我們擔心，也不要我們考慮，只要安心捕魚，收入照樣不會少我的。這日子過得踏踏實實，你說有什麼不好？即使別人吃的穿得比我們好，有什麼值得羨慕，有什麼值得嫉妒？我只要日子過得安穩，想買什麼拿的錢出，想吃什麼吃得著，我就知足了。羨慕嫉妒別人那不是給自己添堵，值嗎？」阿公委婉地說。

  「理是這個理。但我們也要向前看，就你說的捕魚，如果不好好培養下一代讓他們多掌握知識，還循規蹈矩地按你的老一套捕魚，恐怕以後會難以為生。老大哥，歷史是發展的，你別把眼光盯死在固定的地方，看看周圍人家是怎麼搞到錢的好不好？好好培養下一代，他們有了本事，能出人頭地飛黃騰達了，他們的日子好過，你的命運也就跟著改變了，老有所依，有個端茶送水的人日子過得也舒服多了。」林威勸阿公說。

  「要是自己生的，好好培養，也許能靠得住。這崽子是買來的，搞不好哪一天他的父母找來要人，我這輩子的心血就白搭了。林威兄弟，我怎麼培養他成人，我自有打算，就不煩你操心了。」阿公拒絕地說。

  「不過也是，這崽子天生聰明，你要是好好培養，對他好，跟他建立好了感情，即使他的父母找來了他也不會離開你們的。」林威退一步說。

  「你說我怎麼培養？怎麼個對他好法？怎麼跟他建立感情？」阿公質問道。

  林威看著阿公詭秘地說：「你先放到我那讓他學習生財之道，以後你也不要出海捕魚了，怎麼樣？」

  阿公鄙視地說：「我好不容易買了個崽子，去跟你學生財之道，要是東窗事發，我拄著拐杖給他送牢飯？這不行！」

  「你怎麼就不想點好的呢？你看他聰明機靈勁，他會變壞嗎？你放心，我只教他一點防止別人害他的絕招，絕不會對不起老哥你的。」林威信誓旦旦地說。

  阿公聽了林威的話琢磨著，林威是一個遊手好閒的傢伙，跟他學能學到什麼好？要是自己帶在身邊，嚴加管教，也不會變壞，我還是不讓崽子跟他學得好。

  阿公見敏諾一個人坐在外面的屋檐下玩，他過去把敏諾牽過來說：「崽子，你願意跟這位阿叔學藝嗎？」

  敏諾瞅著林威狂叫著：「他不是好人，他是壞蛋！大壞蛋！滾！滾！」

  林威尷尬地對敏諾說：「我怎麼不是好人？」

  敏諾憤怒地說：「是你抓得我，是你打得我，是你把藥硬塞到我嘴裡。你是大壞蛋！滾！」

  阿公聽了敏諾的話，是啊，林威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害得崽子躺在床上好幾天人事不省，跟他去學，那不是往虎口裡塞嗎？不行！

  於是阿公對林威說：「林威兄弟，你也知道我出海打魚，你嫂子一個人在家很寂寞，我看小崽子還是留下來陪她的好。」

  「是這樣吧，他白天在我那裡學習，晚上回來陪阿嫂，怎麼樣？」林威說。

  阿婆坐在房裡紡紗，聽見阿公和林威的談話，想起敏諾的臉被他打得好多天都是腫的，給他灌了麻醉藥三四天都沒醒，這麼歹毒的人，我把崽子交給他去受折磨，我可於心難忍。這崽子雖然不是我生的，他畢竟是我花錢買來的，買來的崽子就是我的，我就有責任保護好他。林威這樣逼我們要帶崽子去學什麼東西，說得不好聽，是為他的未來打算，著手培養他的鷹犬做準備，來禍害百姓，為自己牟取暴利。我不能毀了崽子，我也不願讓自己的心血付諸東流。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帶走。

  阿婆從房裡出來悻悻地說：「我說林威兄弟，你也夠陰毒的，上次你就逼我讓崽子跟你去學什麼東西，要把他帶走，嚇得他跑到外面躲了起來，在外面受盡了苦。你去尋找他，找到了他，你卻狠心讓五指山堆在了他的臉上，把他打得鼻青眼腫臉現在還是青的；你把他帶回去給他灌麻醉藥，三四天都是人事不省，現在還是雲裡霧裡。你現在又要把他帶走，你是想把他整死還是想害死我們？你到底是什麼居心？是不是我們人老實好欺？林威，我老太婆雖然沒讀過幾天書，但做人的道理還是懂的，雖然我們沒有你聰明，但我們愚人也有愚人的教育方式。我們就不麻煩你高人的精心培養了，愚人自有分寸。我家的事就謝謝你的關心，你就省省心吧。」

  老太婆，你數落我，想壞我的事，到時候你別跪在我面前喊我爺！

  林威滿臉堆笑地說：「阿嫂，我林威這件事確實手下得重了點，那也是沒辦法之下才下的手，請你們理解我當時的處境，不這麼幹，這崽子是不會回來的。」

  阿公想：林威手段極其毒辣，如果跟他學，這崽子以後會變成龍還是害人蟲都很難說。

  阿公委婉地說：「兄弟，我知道你是為我們好，但這崽子吃了你的麻醉藥，一天到晚還是暈乎乎的，有時候走路都走不穩還跌跤，教他什麼東西也記不住。唉，都是藥糟踐的。身上的毒素沒清除，身體很難恢復，學什麼都會學不進。唉，我真是命苦，一輩子辛辛苦苦賺的錢到最後卻買來了一個痴呆崽」

  林威見阿公責怪忙解釋說：「藥性過了一段時間就會完全消失，不會留下後遺症，儘管放心，不會成為殘疾的。」

  「林威兄弟你是出自好心關心我，幫我，我給你增加的麻煩夠多的了。我再給你增添累贅，實在是太對不起你一片好心。這小崽子還是讓我們慢慢調教吧，別再給你惹事添堵了。」阿公委婉地說。

  林威惋惜地說：「我真的是好心幫你們教育好培養好他，真的沒有惡意。你們要這麼說，我也沒有什麼可說的。」

  林威悻悻地離開了阿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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