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流動的威勢
「如果這真是弗萊代表超音速隊的最後一場比賽，我們該如何銘記這六年？我認為，這段時間是西雅圖職業體育史上最輝煌的時期。弗萊不僅將一支瀕臨搬遷的球隊留在了原地，更將這支球隊的文化影響力、經濟效益和榮譽提升到了一個難以置信的高度。不要為即將到來的夏天哭泣，因為我們曾擁有過最好的球隊和世界上最偉大的球員！」
《西雅圖時報》用一篇深情的《不要為他們哭泣》唱響了超音速王朝的輓歌。
《紐約時報》則探討了超音速王朝在NBA歷史上的地位。
毫無疑問，2007-2013年的超音速王朝不及1990-1998年的公牛王朝，當然也無法超越比爾·拉塞爾的八連冠王朝。
然而，考慮到超音速王朝的起因與發展，一個更緊迫的問題是如何定義於飛在2005年至2013年的統治。
從時間跨度來看，超音速王朝可以媲美公牛王朝，而在總冠軍數量上也與公牛齊平。
問題在於，於飛換過球隊，所以他的支持者將這一榮譽稱為「唯一帝國」。
只有於飛在場時，帝國才能獲勝；離開了於飛，王朝和帝國便不復存在。
知名媒體人紛紛開始懷念超音速王朝。
ESPN的幾位專家各自以不同的方式讚美於飛。
數據分析專家約翰·霍林格通過數據論證，於飛在各個方面都是NBA斷層級的歷史最佳，喬丹難以企及，甚至遠古時代的張伯倫在剝去時代濾鏡後也不如於飛。
在ESPN逐漸取代比爾·西蒙斯地位的扎克·洛，在文章中寫道：「弗萊·於已經為西雅圖傾盡所有。我們再也不可能見到有一個全盛時期的超級巨星，在離開兩連冠球隊後，加入一支上賽季聯盟墊底的隊伍。他以拯救的名義回歸，不論這是否出自真心，他都兌現了自己的承諾。超音速在西雅圖的地位空前穩固，位於市中心的新球館將在2016年前投入使用，永不褪色的四面總冠軍旗幟將永遠懸掛在西雅圖的天空。這是真實世界中的英雄主義，這樣的事情過去從未發生，未來也不會再發生，永遠不會。」
幾乎每一個職業籃球圈的媒體人都想借這機會蹭一蹭於飛的流量。
於飛的喉舌自然也不會缺席。
多年以來，馬克·斯坦因以「弗萊·於的人」自居，他可以得到於飛的第一手消息，在雄鹿和超音速奪冠的時候就像自己人一樣進入更衣室，他幾乎見證了於飛的每一次奪冠。
事到如今，於飛和超音速的合作似乎已經來到了盡頭，斯坦因自然要在輿論上出一把力。
為了縷清於飛和克萊·本內特的來龍去脈，斯坦因一反常態，花了幾天的時間寫了一篇長文闡述了事情的經過。
這並不是斯坦因擅長的工作，最喜歡報導的新聞是讀者可以在一分鐘內了解到發生了什麼事的那種短訊。
可要解釋清楚於飛和本內特之間如何從親密無間變得形同陌路，卻是需要他像那些已經退出媒體行業的前輩一樣寫出傳統長篇新聞報導。
儘管跳出了舒適區，但斯坦特依然出色地完成了任務。
他的文章一出，本內特便成了眾矢之的。
即使超音速隊的高層多次反駁新聞內容不實，但球迷起碼知道一點，那就是斯坦因這個人在特定情況下可以代表於飛本人。
沒有經過於飛的同意，這篇文章不可能發出來。
本就因為種種操作惹得天怒人怨的本內特一下子就從英雄老闆變成了過街老鼠。
無論他出現在西雅圖的何處，他都會被噓。
球迷不想聽解釋或者道歉，杜蘭特被交易，波什和小喬丹被放走，現在於飛要走，一支六年四冠的球隊怎麼會如此不得人心？
本內特辯無可辯，只是默默承受自己引發的孽力反噬。
現在他已經不指望於飛能夠留下。
只是於飛在臨走前居然還整了這麼一出，卻讓他連祝福對方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雙方恩義已絕，從現在開始就是死敵。
本內特不像當年的丹·吉爾伯特那樣寫一封公開信表示「我當年就該一腳把你踢開，誰特麼需要你，我們會比你先奪冠！」來歡送於飛還是考慮到現在根本沒有人站在自己這邊。
此刻的於飛完全拿捏了輿論，道義上也沒有任何虧欠，他已經完成了六年前來到西雅圖時許下的每一個承諾，是本內特辜負了他。
基於這個原因，本內特根本不可能公開回應於飛。
他能做的就是默默承受，希望NBA再發生點什麼大事好讓這段節奏過去。
結果，真的有一件足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帶走的事情發生了。
於飛的前經紀人阿恩·特萊姆在去年夏天正式成為快船隊的總經理。他原本打算利用多年積累的人脈，在新職位上大展拳腳。
隨著於飛將在今夏成為自由球員，特萊姆將目光鎖定在他身上。他察覺到於飛與西雅圖老闆本內特的關係已趨於破裂，認為兩人的分道揚鑣只是時間問題。於是，特萊姆建議老闆唐納德·斯特林提前做好準備，計劃在夏天出手，從西雅圖挖來於飛。他甚至建議，如果有必要，可以向於飛的家人許諾球隊股份，因為有於飛坐鎮，洛杉磯市場將帶來數倍的回報。
然而，斯特林一聽到可能需要讓出部分股份，便心生顧慮。畢竟於飛連對待一直對他唯命是從的本內特都說翻臉就翻臉，真給他股份，快船隊還會姓斯特林嗎？
對於斯特林而言，他並不需要球隊取得多好的成績。多年來，即使快船隊戰績糟糕，也始終有球迷支持。即便上座率位列聯盟倒數，憑藉每年的分紅收入，他也能衣食無憂。何況，聯盟現在改變了利潤共享體系，像湖人這種賺錢大戶也要向經營不善的球隊分攤利潤。如此一來，斯特林更不願意冒險引進於飛，哪怕這意味著球隊有望改善戰績。
因此，他當場拒絕了特萊姆的建議。特萊姆無法理解，於是從專業角度向斯特林分析引進於飛的利弊。然而，斯特林根本不聽，因專業知識不足而無法反駁，惱羞成怒，暴露了本性，怒吼道：「我寧願年年墊底，也不要那條不懂感恩的『清蟲』來我的球隊！」
特萊姆當場愣住了。他沒想到斯特林會親口說出如此赤裸裸的種族主義言論，而且對象竟是聯盟的頭號球星。想到於飛對聯盟的貢獻，以及雙方多年的交情，特萊姆怒不可遏，但又無計可施。於是，他決定向聯盟舉報斯特林。
然而，他手上沒有證據。
即將上任的副總裁亞當·肖華告訴特萊姆：「沒人喜歡唐納德·斯特林。如果有確鑿的證據，我們會立即將他逐出聯盟。」
從那天起，特萊姆過上了如同特務般的生活。他的工作重點不再是總經理的日常事務，而是收集斯特林這個公認種族主義者的相關證據。
最終，他在斯特林的情人斯蒂維亞諾那裡找到了突破口，掌握了大量證據。隨著賽季臨近結束，大家的關注點都集中在西雅圖時，特萊姆突然將多日搜集的材料提交給聯盟，徹底引爆了這顆埋藏了幾十年的「雷」。
外界的聲討鋪天蓋地而來，幾乎每一個曾為斯特林工作過的員工都站出來指控他。聯盟迅速行動，先是發表聲明反對任何形式的種族主義，隨後直接譴責斯特林。
不久之後，斯特恩召開股東會議，投票決定是否對斯特林實施終身禁賽。投票當場通過，幾天內，斯特林失去了聯盟股東席位，球隊股權被凍結。賽季結束後，快船隊將被強制拍賣，而斯特林除了獲得數十億美元的拍賣所得之外，將永遠被視為歷史上最醜惡的老闆。
這一事件進展之快，連比爾·西蒙斯都忍不住在推特上吐槽：「克萊·本內特太失敗了，最諷刺的是，他在現役糟糕老闆的排名中，甚至不能排到第一位，因為唐納德·斯特林是他永遠無法超越的『豐碑』。」
事情傳到於飛耳中的時候，他只覺得莫名其妙。
快船隊大概是他最不可能加入的球隊。
因為唐納德·斯特林這個人的存在。
可是突然間，斯特林被解決了。
而且，這件事居然與他息息相關？
於飛回想起賽季期間，特萊姆確實找自己聊過，也暗示過快船可能會對他發起追求，可特萊姆應該知道快船是他最不想去的球隊。
結果，特萊姆解決不了快船隊的問題，但他可以解決快船隊的萬惡之源。
快船隊就這樣成為了一個可以考慮的選擇。
於飛不想表現出明顯的傾向，賽季還未結束。
就在外界因斯特林事件鬧得沸沸揚揚時，自2005年以來的第一屆沒有於飛參與的總決賽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馬刺隊與熱火隊再次在總決賽中相遇，但與主時間線不同的是，兩隊的陣容配置已發生了顯著變化。
馬刺依靠他們已臻成熟的傳切體系，對抗熱火的多持球點和全空間打法。然而，熱火也有自身的問題，他們的整體防守表現不佳，許多人都怕被對手點名戰術針對。在常規賽中，於飛正是利用無限點名戰術擊垮了熱火。
馬刺選擇無限傳切的原因不僅在於這種依靠球商的打法符合每一位教練員的審美，更因為他們陣中缺乏穩定的點名進攻手。
吉諾比利狀態好的時候偶爾可以承擔此重任，年輕的肯巴·沃克雖然有潛力，但還需進一步成長。反觀熱火，韋德和庫里在擋拆進攻中都能有效攻擊馬刺的防守薄弱點。
然而，馬刺在比賽中越打越顯得無精打采，仿佛在西部決賽中已耗盡所有激情。
來到總決賽，他們面對的不是理所當然的勝利，而是邁阿密人在缺少去年的對手後，對聖安東尼奧人展開的猛烈進攻。
四場比賽過後，熱火已以3比1領先。NBA總決賽歷史上從未有過1比3的大逆轉，邁阿密人相信，他們距離勝利已非常接近。
在總決賽第五場當天，姚明對記者開玩笑說：「如果我們拿不下馬刺，我一年不剃鬍須。」雖然是一句戲言，但姚明年輕時確實常常拿自己的鬍鬚開玩笑。當年，國內記者問他如果男籃不進八強怎麼辦，他也曾許下類似的「承諾」。
如今，他已不再為國家隊的比賽所困擾。在11年的NBA生涯中，他距離最高榮耀只差一場比賽，這一次，他絕不會手軟。
在這一夜，邁阿密人打出了最佳狀態，幾乎人人都有出色發揮，尤其是姚明表現最為強勢。
他在低位面對鄧肯時左右開弓，各種勾手輕鬆命中，擋拆後拉到外線，又以精準的三分投射讓鄧肯尷尬地面對一種他至今不願接受的理念——內線球員也要大量出手三分，如果能比外線球員更准，那就更好。
鄧肯拒絕接受這一理念，而姚明，這個從未成為超級巨星的人，卻明白順應時代的重要性。他知道，這樣做可以讓自己離總冠軍更近一步。只有看到差距的人，才會為彌補這一線之差，付出100%的努力去做一件自己根本不認同的事。
最終結果也沒有讓他失望。127比101，熱火隊以一場純粹的進攻表演擊潰馬刺，捧起了隊史第一座總冠軍獎盃。比賽結束時，韋德跳上技術台，激動地大聲歡呼。
背負盛名的03黃金一代，最終以球隊老大身份登頂的，是那個當初沒有人看好的韋德。而且，他也是03一代中唯一一個至今未更換過球隊的球員。儘管他與球隊曾幾次產生隔閡，心生去意，但最終都被萊利說服。如今，這份信任也得到了豐厚回報。
然而，韋德心中仍有些許遺憾。「如果是弗萊就好了。」韋德隱晦地說道。
當晚，熱火隊在邁阿密狂歡，姚明久違地喝得酩酊大醉，並在半夜給於飛發了一條他次日完全想不起內容的簡訊：「這樣的好事你居然在過去的十年裡經歷了八次？你個小赤佬，憑什麼啊，我不服！！！」
於飛第二天看到簡訊時，感到一陣茫然。他簡單回了一句：「不服憋著。」
2012-13賽季就此走到了盡頭。
這是一個足以讓聯盟的從業者們感到振奮的賽季。
超音速王朝落幕了，於飛即將離開西雅圖，聯盟迎來了一個新王，而這個新王在登上王位的那一刻，詛咒超音速王朝的反壟斷規則也將在他們身上生效。
從下賽季開始，史蒂芬·庫里的頂薪也將生效，他們的新秀紅利結束了。
屆時，四份頂薪會成為壓垮球隊的重擔。
是像超音速那樣咬牙硬挺一個賽季尋求衛冕，還是過把癮就算完，還有待觀察。
快船即將易主，儘管斯特林威脅要起訴聯盟，但他犯的是種族歧視這個在美國僅次於反猶的禁忌，即使有理有據也不可能得到任何支持。
休賽期即將到來，如果要讓快船隊平穩度過這段時期，就必須儘快為他們找到新老闆。
不過，快船隊的地理環境和虐待球迷幾十年積攢下的球迷基礎——堪比國足球迷——願意接手球隊的人不勝枚舉。
洛杉磯，比弗利山，惠靈頓莊園
這是於飛安置在洛杉磯的家。
賽季結束後，他就回到了這裡，陪伴未婚妻和兒子。
今天是休賽期的第一天。
NBA各隊正緊鑼密鼓地處理手頭上的工作，這段賽季結束的時間往往是管理層一年中工作強度最大的時期之一，因為選秀大會近在眼前。
不過，今年這屆選秀班評價較低，有些球探甚至認為其成色可以和災難級別2011屆選秀班相比。
最有天賦的諾倫斯·諾埃爾曾在高中時被譽為「小安東尼·戴維斯」，擁有與AD相似的防守天賦，但他還沒來得及展示其他才華，就遭遇了重大的傷病。
因此，諾埃爾的選秀行情變得非常不穩定。而除了他之外，今年的熱門新秀們，放到往年幾乎都達不到樂透級別的天賦水準。
在這樣的背景下，快船隊總經理阿恩·特萊姆認為招募於飛是比選秀更為重要的任務。於是，在賽季結束後的第一天，他便登門拜訪了於飛。
「阿恩，你怎麼有空來我這裡？」於飛笑著問道。
「當然是為了招募世界上最偉大的球員。」特萊姆答道。
「你知道快船隊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於飛直言不諱。
「可洛杉磯只有兩支NBA球隊，伊莉莎白就在這裡，不凡也在這裡。」特萊姆對於飛的想法有一定了解。「我認為你可能會加入湖人隊，他們的歷史已經足夠輝煌，即使GOAT加盟，對他們而言也不過是眾神殿裡多了一位新成員。而快船則不一樣。」
特萊姆繼續說道：「快船隊生於恥辱，毀於恥辱，建隊近四十年沒有任何值得誇耀的成績。我們唯一出名的事情就是關於我們這支球隊有多麼糟糕。弗萊，你已經將歷史上的每一個人都甩在了身後，現在是時候為追趕者設置更高的障礙了。如果你能將如此糟糕的快船隊帶向偉大，你的傳奇將真正無懈可擊。」
無懈可擊嗎？於飛心中思索。
「快船隊能讓你留在家人身邊，給你帶來全新的挑戰，並且讓你擁有世界上最大的市場。最重要的是，這一切都不會有唐納德·斯特林的參與。」特萊姆補充道，「他即將滾蛋。」
特萊姆說這些話時，伊莉莎白·奧爾森也在場，她表現得非常熱切，顯然希望於飛馬上答應。但於飛並沒有立即給出一個明確的答覆，反而提起了看似不相關的事情：「如果可以選擇，我不會離開西雅圖。」
特萊姆沉默地聽著。
「在西雅圖，我的一切消費都可以被免單，因為我是他們的英雄。無論走到哪裡，我都能感受到球迷的愛。」於飛笑道，「我認為這是我應得的，我讓超音速隊留在了西雅圖，為他們贏得了一座價值五億美元的新球館，還讓克萊·本內特那個俄克拉荷馬的蠢豬每年賺上一億美元。我就是他們的上帝，我為什麼要離開？可是，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於飛的目光變得冰冷，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因為有些人就是不懂得感恩，他們忘了是誰帶來了這些好處。」於飛繼續說道，「這讓我學到了一件事——無論何時，不要把主動權完全交給別人。」
特萊姆從於飛的話中捕捉到了他真正想傳達的信息。
主動權……主動權……一個球員要如何才能掌握主動權？在西雅圖的六年中，於飛至少有四年擁有完全的主動權，但當本內特決定不再為鞏固於飛的傳奇支付巨額資金時，這種主動權便隨之消失了。
資方的主動權才是永恆的，而勞方的主動權只是一種流動的威勢。只有當你能嚇住對方，或者讓對方獲利時，威勢才會生效。
因此，如果於飛想要不依賴於威勢的主動權，就必須邁出那一步——掌控部分球隊的股份，從而獲得遙控球隊的權力。
這正是特萊姆當初向斯特林提出的計劃。事實證明，他確實了解於飛。
雖然聯盟表示會儘快確定新老闆的人選，但特萊姆也不確定新老闆是否願意與於飛這樣強勢的人合作。現在，他只能靜靜等待。
不過，他相信於飛對快船隊絕不是毫無興趣，因為他在之後突然談起了今年的選秀大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