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四十年後之首輔？

  別看張居正如今還沒有入閣，可是無論外朝內朝都知道，作為隆慶的老師之一、首輔徐階的弟子、閣老高拱的好友，張居正一定能夠入閣。

  事實也正是如此，再過一個月，張居正就將與陳以勤共同入閣，成為堂堂的閣老，故而劉守有很是希望能夠藉此機會入張居正的法眼。

  作為大明最頂尖的權謀家和人精，張居正自然察覺到了劉守有的心思，但他沒有反感，對他來說，攀附自己的人可以用，有能力的人也可以用，只要聽話做個循吏，就可收之用之。

  等錦衣衛將寺廟裡的人全都帶走後，劉守有急著回去審案，告辭離去，看時間不早了，海瑞與張居正也各自打道回府。

  路上，張居正道：「思永，你覺得海中砥其人如何？」

  張嗣修誠懇道：「孩兒之前還自視甚高，看不太起海中砥，認為他除了孝順值得稱頌，其他沒有什麼特別的，然而今日見了，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張居正微笑道：「你能懂得這個道理很好，人不能妄自菲薄，也不可驕橫自大，否則易遭災禍。」

  張懋修仰頭看著張居正道：「不知父親您認為海中砥是個怎樣的人呢？」

  張嗣修亦是好奇不已，想知道父親內心真實的想法。

  張居正思索幾息道：「此子有相國才，四十年後，其或任天下之重，世人皆仰其鼻息。」

  相國者，閣老也。

  任天下之重，那就是首輔了。

  『父親竟然對海中砥評價如此之高嗎？』張嗣修心裡想著。

  對於大明的百姓、官員來說，能入內閣者已經是人中之龍了，更別說擔任調理陰陽的首輔，那真是想都不敢想，可是張居正卻說海中砥有機會擔任元輔，這是何等的重視，好似幾十年前顧璘對張居正的看重一般。

  昔年張居正十三歲參加鄉試，時任湖廣巡撫的顧璘認為張居正是「國器也」，再三思索後，決定將其罷黜，不讓他太過年少就中舉，以磨礪其精神。

  後來張居正再次見到顧璘時，顧璘解犀帶以贈，並稱：「君異日當腰玉，犀不足溷子。」

  還說希望張居正以後要做伊尹、顏回般的人傑，不要只做一個年少成名的秀才、舉人。

  昔時昔日，與今時今日，竟是這般的相似……

  張懋修大眼睛轉啊轉，忽然道：「父親很欣賞海中砥，那孩兒能去找他頑嗎？」

  張居正愣了一下，「你為何忽然想著找他頑？」

  張懋修道：「近朱者赤，父親認為海中砥是英才，孩兒就想著和他多來往，也許我能從他身上學到什麼東西呢？」

  張居正笑了笑，「可以倒是可以，就是不知他願不願意同你頑。」

  張懋修道：「孩兒若去海家，必以兄禮待海中砥，求問於他，而且也不會常去，不會讓海世兄生厭的。」

  張居正摸著張懋修的腦袋道：「行，只是你須做完每日的課業才能出去。」

  「孩兒明白。」見父親同意了，張懋修欣喜道：「還有二哥，也可以隨我一起去。」

  「我？」張嗣修詫異。

  「對啊，二哥你都沒有海世兄聰明，那就應當見賢思齊，去向他學習才是。」張懋修一本正經地說道。

  張嗣修無語：「我與你不同，你年紀與他相仿，我十五歲了，找他頑什麼？」

  張懋修說道：「說是頑，其實是交友，二哥難道不想有海世兄這樣的友人嗎？」

  張嗣修有點意動，經過今夜之事，他確實對海中砥愈發好奇，如果能夠多多與其往來，或許能夠了解到海中砥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好，以後有暇，我和你一起去拜訪海中砥。」張嗣修說道。

  ……

  劉守有的動作很快，十五夜裡抓的人，第二天案子就全查清楚了，拍花子一共八人，他們不僅採生折割，還盜殺行商，前後作案數載，罪惡深重。

  而雲寧寺的住持因為與他們的頭目有親屬關係，所以幫著藏匿他們，還給他們提供行商的信息，如果有獨自一人入住還不小心露了財的行商，他們夜裡就暗暗潛入房間，趁人睡著殺人奪財，數年下來竟殺十一人之多！

  由於此案事發突然，三法司的官員顧不上休沐，緊急上值，加班加點的將案件審核完成。

  最後主犯盡皆凌遲處死，從者斬首，部分和尚流二千里。

  「竟然又是海中砥……」

  乾清宮，隆慶帝放下一份奏疏，感慨不已，「自去歲九月始，數月之間，海中砥竟接連做下好大事，實在是神童啊……」

  侍立在側的太監陳洪恭維道：「神童之所以出世，是因為有大聖人御極啊。」

  隆慶哈哈大笑數聲。

  「父皇，你在笑什麼呢？」殿外，小胖墩朱翊鈞提著個食盒在幾名內侍的保護下小步走進來。

  隆慶看到兒子來了，笑道：「我兒怎麼來了？」

  朱翊鈞費力地將食盒放在几案上，喘了口氣道：「是娘做了些糕點，讓我帶給父親您嘗嘗。」

  隆慶將小胖墩抱起來放在腿上，眼神示意了一下，陳洪會意，上去打開食盒，將裡頭的糕點端了一碟出來，隆慶拿起其中一塊甜糕嘗了嘗，誇讚道：「味道不錯。」

  朱翊鈞自豪道：「娘做的糕點最好吃了。」

  隆慶捏了捏他的圓臉，道：「你今日的課業做的如何了？」

  朱翊鈞苦著張臉道：「寫了十張大字，可是娘說我寫的不好，等會兒回去孩兒還得重寫一遍。」

  隆慶道：「你娘愛你，所以才對你嚴厲。」

  朱翊鈞點點頭，道：「對了父親，你還沒說你剛才為什麼笑呢？」

  隆慶從書案上拿起一份奏疏，展開給朱翊鈞看，「你認識這幾個字嗎？」

  朱翊鈞湊過去仔細看了看，「海、中、石？」

  隆慶哭笑不得，「是海中砥。」

  朱翊鈞想起來了，「是那個掙了很多很多錢然後給他爹買院子的人嗎？」

  隆慶道：「是他，這次他立了功，幫官府抓了好多壞人。」

  朱翊鈞道：「那我長大也抓壞人……不對，我長大了也打不贏壞人。」他苦惱地抓了下頭。

  隆慶說道：「你不用親自抓壞人，等以後你做了皇帝，叫別人去抓壞人就可以了。」

  朱翊鈞問道：「我可以叫海中砥去抓嗎？」

  「自然可以。」隆慶一笑：「三歲看大、從小看老，海中砥以後是有入閣的本事的，到時候你就讓他去懲治所有不聽你話的壞人。」

  朱翊鈞似懂非懂地應了一聲，『原來，海中砥還能幫我抓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