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大萌，最不缺天才了

  上完了第一課後，海中砥給二張各自布置了一份「家庭作業」，便打發他們離開，並讓他們四天後再來。

  中間這幾天是留給他們溫習知識、做家庭作業以及學習四書五經的。

  無論怎麼說，在明朝，舉業一定是壓過所有學問的，就連海中砥也不會放棄舉業，所以為了不影響他們二人的科舉之途，海中砥決定每五日一課，一課三個時辰。

  二張對此沒有疑義，抱著家庭作業樂顛顛地回了家。

  剛到家，張嗣修和張懋修便找到張居正，向他簡單說了下今日第一課的內容。

  聽完之後，張居正感嘆道：「海中砥之實學確實有意思，極為講究經世致用，與我的理念有諸多相合之處。

  不過我是多遭磨難、久經仕宦才有的實學實行之思，他一小少年怎麼會重實學呢？」

  現在的張居正重視實心、實政、實學，然而曾經的他並不是如此。

  在張居正年幼之時，他所愛的是佛學，因他幼年時曾拜師李元陽，李元陽其人，曾任荊州知府，罷官後出家做了和尚，終其一生不變，在李元陽的影響下，張居正常懷出世之心，「正少而學道，每懷出世之想，中為時所羈紲，遂料理人間事」。

  等他入仕接觸了徐階等人後，張居正逐漸喜歡上了心學，他曾說「乃知人心有妙萬物者，為天下之大本，無事安排，此先天無極之旨也」，可見他對心學的推崇。

  然而在嘉靖三十三年張居正告假居鄉期間，他深刻體會到了民生疾苦和家國危機，於是他的思想愈發務實，「是心不能化萬境，萬境反化心也」，他開始對「心即萬物」的理念進行反思，在他給友人的信中還寫道「比來涉事日深，知虛見空談之無益」，他的實學思想逐漸成型。

  再就是現在了，現在的張居正，雖然還未入閣，但自隆慶登基後，他就知道自己入閣只是遲早的事，屆時身為閣老，他便欲推行實政、實學，富國強兵。

  如果有人阻礙他實現抱負理想，那麼縱是徐階、高拱當面，他也不會留情……

  張嗣修說道：「我師非常人也，天縱之才必有天縱之思，更何況，論起天才、神童，父親您十三歲參加鄉試不是同樣神奇嗎？甚至若不是顧巡撫黜了您，您極有可能十三歲便成為舉人。

  除了您以外，還有楊石齋公（楊廷和）十二歲中舉，說起天才，您二人不遑多讓矣。」

  張居正聞言一笑。

  確實，他在這感慨海中砥天縱奇才，可是當初也有無數人感慨他張居正才是真正的奇才啊。

  我大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了！

  張居正溫和地說道：「海中砥是有大才的，他的實學我亦欣賞，你們須好好的學，未來或有大用。」

  「孩兒明白。」二張齊齊點頭。

  ……

  正月二十一，上元假期結束了，朝官正式「上班」，海瑞這天凌晨時分就去皇城上朝，等他回來時已是落日黃昏。

  「父親緣何愁眉不展？」

  回到家的海瑞眉頭緊鎖，讓海中砥覺得挺奇怪的，畢竟這才新年第一天上朝，按道理應該不會發生什麼大事吧？

  『難道父親也討厭上班？』海中砥腦子裡閃過亂七八糟的想法。

  海瑞說道：「為父升官了，尚寶司司丞。」

  海中砥疑惑道：「這不是好事嗎？」

  尚寶司司丞雖然也是六品官，但其「佐尚寶司卿掌寶璽、符牌、印章之事」，是近侍之臣，容易面見天子，早年這職位「以侍從儒臣、勛衛領卿，勛衛大臣子弟奉旨始得補丞」，可見還是比較重要的。

  「升官不是不好，但朝中發生了一件大事。」海瑞看著海中砥道：「你早先曾說元輔和高肅卿或許會有一場惡鬥，如今應驗了，借著京察之事，元輔和高肅卿麾下互參鬥法，幾乎完全撕破了臉皮。」

  經過海瑞的解釋，海中砥才弄明白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吏部主導開展了每六年一次的「京察」，所謂京察，也就是對官員進行考核，從而決定升降去留。

  以往的京察大多都是走走流程，吏部天官為了好名聲，基本不會怎麼罷黜官員，「長官往往博寬大之名，每屆京察，只黜退數人，虛應故事，余概優容，而被劾者，又不免冤抑」。

  然而這次京察的負責人是楊博，此人出將入相，威名赫赫，能力、名望都不缺，又有心思趁這次京察好好的整頓一下吏治，所以下了狠手，接連罷黜了眾多官員。

  然而不知道他是不是出於維護老鄉的心思，雖罷免了眾多官員，卻對山西籍的官員秋毫無犯，無一人被貶。

  這一情況被胡應嘉發現後，立刻上疏彈劾楊博「挾私憤，庇鄉里」，一下就擊中了楊博的死穴。

  而當奏疏被高拱看到後，頓時惱怒不已，原因很簡單，胡應嘉身為吏科給事中，在京察審核環節本就該參與並監督，可他當時沒有提出異議，事後卻又上疏彈劾，這不是自相矛盾，別有用心嗎？

  以至於一向寬厚的隆慶都看不過去了，「責其牴牾」，命令閣臣對胡應嘉議罰。

  既然議罰，高拱自然不會慣著曾經得罪過自己的胡應嘉，直接眼神示意小老弟郭朴出手，郭朴很給力，直接道：「應嘉無人臣禮，當編氓。」

  意思就是要將胡應嘉削職為民。

  當時徐階還在猶豫是否答應郭朴的判罰，看到高拱的怒視後，徐階才勉強答應。

  這一答應麻煩事就來了，「言路謂拱以私怨逐應嘉，交章劾之」，言官們認為高拱是在挾私報復，所以紛紛上疏彈劾。

  而高拱這邊覺得自己之所以被這麼多人彈劾，是因為徐階在背後拱火，愈發不忿，便令自己的親信回以奏疏，兩邊斗得如火如荼。

  海中砥說道：「元輔和高肅卿的爭鬥不可避免，關鍵是父親如何在二人之中做出選擇，孩兒記得在正旦之時，您就說過如果元輔和高閣老爭鬥起來，您會選擇幫元輔，現在還是這樣的想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