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左聯張居正，右系劉守有

  海宅。

  剛編完數學教材一個新章節的海中砥半躺在院中假山間小憩，十娘輕輕給他搖著扇子。

  輕風細勻勻地拂過面龐，花園中樹木和叢草的淡香盈袖，海中砥做了個好夢。

  「唔～」

  不知過了多久，海中砥緩緩睜開眼，看著蔚藍天上的閒雲，心情愜意地伸了個懶腰。

  晴雪為海中砥倒了杯茶，遞給海中砥，海中砥坐起來接過啜飲了一口，將其放下，正準備起身在花園裡走動走動時，一名僕人過來稟報導：「少爺，劉千戶來了。」

  「劉世叔來了？他一向忙碌，怎麼有時間來我這兒？」海中砥愣了一下，「先請他進來罷，我也去迎迎。」

  僕人得了令，快步去將劉守有引進宅子裡，劉守有手裡提著個精緻的雕花盒子，面上帶笑，看著前來迎接的海中砥道：「賢侄，我來看你了！」

  海中砥道：「世叔請。」

  海中砥一邊將劉守有引至花園，一邊問道：「不知世叔今日來侄兒這是有何事嗎？」

  劉守有笑意盈盈道：「愚叔是來感謝你的。」

  海中砥疑惑道，「世叔謝我什麼？」

  劉守有解釋道：「自然是上元夜之事，賢侄神目如電，破了採生折割的大案，我在那夜幫著你抓人，露了下臉，僥倖在陛下那兒留了個名字，還被陛下賞了十兩銀，這銀錢雖不多，可是能被陛下記住才是喜事啊！」

  二人入了花園，各自坐在一個石凳上，劉守有接著道：「除此之外，張江陵不是入閣了嗎？」

  海中砥點點頭。

  劉守有道：「張江陵入閣後，前往他府邸的拜訪者不計其數，愚叔我也上門拜訪了，本來只想著送份禮便離開，沒想到張閣老卻讓管家請我進去坐了坐，張閣老還親自和我聊了幾句……」

  劉守有臉上的笑容幾乎就要溢出來了，「張閣老這樣的大人物，竟然會對我和言數語，這都是賢侄你的功勞啊。

  如果不是上元夜之事，我便是想拜訪張閣老都沒有理由，更別說被張閣老親見了。」

  海中砥恍然，合著那一夜張居正還真看上了劉守有這人，入閣後也將劉守有納入親信的待定名單中，這對劉守有來說確實是天大的喜事。

  海中砥謙虛道：「不只是侄兒之功，更是因為世叔能力過人，才能得張閣老青眼。再說了，您和張閣老有鄉誼，這也是張閣老看重您的原因啊。」

  張居正和劉守有都是湖廣人，有這份鄉誼在，前者將後者引為親信並不奇怪。

  劉守有卻連連擺手道：「無論如何，沒有賢侄，愚叔決難入張閣老之眼，這份恩情愚叔必不會忘。」

  海中砥笑而不語，心中暗道：『劉世叔在原來歷史上就掌錦衣衛事多年，如今我再助了他一把，讓他入了天子和張居正的眼，想來提拔的速度會更快，或許能更早掌錦衣衛事。

  如此一來，過個幾年，外有張居正，內有劉世叔，我何愁諸事不順呢？』

  這時劉守有拍了下腦袋道：「差點忘了，愚叔還帶了份薄禮給賢侄。」

  他將那份盒子放在石桌上打開，裡面是一套青白之色的茶具和青翠欲滴散發著清香的茶葉。

  「此茶可是愚叔好不容易才買到的名茶，名為日鑄茶，歐陽永叔（歐陽修）曾說過『兩浙之茶，日鑄第一』，王龜齡（王十朋）也曾言『龍山瑞草，日鑄雪芽』，所以這茶又有個別名，叫做雪芽茶。」

  劉守有獻寶般道：「這茶愚叔只在年節間才捨得飲，每次一喝，口中便有稜稜金石寒氣之感，實餘味無窮也。」

  海中砥聽他說的天花亂墜，卻是啞然失笑。

  合著劉守有還記得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喝的劣茶啊，送個禮都挑好茶葉來送……

  劉守有道：「今日愚叔將僅剩的茶葉送來，與賢侄共飲。」

  海中砥笑了笑，正想讓十娘沖泡茶葉時，劉守有道：「還是我親自來罷，這日鑄茶的沖泡之法與其他茶略有不同，僅僅這一絲不同，或許就會影響口感。」

  「那就有勞世叔了。」海中砥道。

  「哪裡麻煩，我在家中時就喜歡研究茶藝，每次沖泡茶葉時心裡都分外寧靜，這對愚叔來說是種享受啊。」

  劉守有讓人取了泉水過來，先將泉水煮沸，而後將茶葉放進一個小罐子裡，再倒入沸水，一股濃郁的香味衝出來，劉守有嗅了會兒，估摸著時間到了，再從他帶來的盒子裡取出干茉莉花，一點一點地灑進去。

  等干茉莉和茶葉的香味逐漸調和，劉守有把茶葉和茶水倒在白瓷甌里，將水去盡，待茶葉冷卻後，復以剛剛煮沸的水沖泡，茶葉的色澤像竹筍皮剛剛脫落似的，露出均勻的粉綠色，又像山間窗外天蒙蒙亮，黎明之光透過紙窗的照進來的感覺，靜謐、素柔……

  「美矣！」海中砥讚嘆道。

  劉守有微微笑著，手上的動作不停，他從盒子裡取出素瓷，而後將茶水倒入，茶水湧進白瓷杯里的那一瞬間，如上百株立在水中的素蘭與雪濤一同傾瀉而下，極具藝術美感。

  「雅！大雅！」海中砥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讚之詞。

  劉守有微微得意，道：「賢侄嘗嘗如何？」

  海中砥端起瓷杯，淺淺飲了一口，淡香的茶水進嘴裡，他本想細細品味一番，茶水瞬間便入了喉，極為沁滑，茶入胃後，口中仍余淡淡的香味，那種香味如初雪般潔淨的淡香，給人素雅之氣。

  「美茶也。」海中砥真心實意道。

  劉守有聽見海中砥的認可，才心滿意足地喝下面前的清茶。

  二人靜靜品茗間，雲叟走了過來，站在假山外等候，海中砥瞥見了他，招手示意何事，雲叟小步走來，附耳道：「少爺，郭掌柜說第一批糖霜有一小半已經成了，品色都是上佳，所以又為您提前支了五百兩銀子過來，俺們是否收下？」

  海中砥心想郭漆這廝還真挺會做人的，儘管前後加起來千兩銀子都是海中砥的分紅，但是郭漆能夠在盈利之前提前給他支取一部分，確實是挺有誠意。

  「收下罷，不必拂了郭掌柜的好意。」海中砥道。

  雲叟道：「那俺使人將裝銀子的箱子搬到東廂的庫房裡去。」

  海中砥點點頭。

  雲叟離去之後，劉守有笑問了一句：「可是有何事發生了？」

  海中砥笑道：「不是什麼要事，而是俗事，大俗之事，不值一提。」

  劉守有搖頭，指著日鑄茶水道：「大雅！大俗！大俗即是大雅！」

  「大雅即是大俗！」

  茶香氤氳間，兩人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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