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南倭北虜，並崇京觀之封！

  飲過茶水後，劉守有告辭離去，離去前特意說道：「以後賢侄在京中有什麼用的上愚叔的，儘管開口，別的不敢說，錦衣衛南北鎮撫司愚叔都是說得上話的！」

  海中砥自然一番感謝云云。

  將劉守有送出門，海中砥在雲叟的陪同下來到了東廂的庫房。

  雲叟用鑰匙打開庫房，陽光照進灰暗的庫房裡，將裡頭照的亮堂堂的。

  「少爺，銀子在箱子裡。」雲叟指著一個箱子，上前兩步將其打開，一排排白花花的銀子閃著毫光。

  海中砥心裡波瀾不驚，只是道：「你取百兩齣來，放進帳房以作家裡的日用。」

  「明白。」雲叟道。

  離開庫房後，海中砥眉頭微皺，「該找誰將信和錢帶去海南呢？」

  從賺錢喬遷新居後，海瑞和海中砥就想著派個人帶封書信和一些銀子送到老家，算是給親人報個平安，同時紓解經濟之困。

  但是值得信任的人不好找，京城距瓊州萬里之遙，中間還隔著一座瓊州海峽，一路上艱難險阻、風吹浪打，去哪找靠實的人把信和錢帶回去？

  後來雇了陽都和何穆二人後，海中砥本打算讓他們其中一人去瓊州的，但鑑於他們受僱的時間尚短，所以海中砥一直在考察二人靠不靠譜，別讓他們帶了上百兩銀子中途跑路，那就太可笑了。

  好在大半個月下來，海中砥發現這二人都算是忠實，其中何穆不善言辭，做事賣力，陽都則多話，卻很是忠勇。

  「是時候找個時間和他們聊聊，選一人送信去瓊州報個平安。」

  ……

  海中砥琢磨著去信瓊州報平安之事，卻不知瓊州那兒有人不遠萬里趕來了京城。

  來者一共三人，一個叫做海中適，是海瑞堂弟海珥的次子，今年剛加冠。此人在原本的歷史上，被過繼給了絕嗣的海瑞，成為了海瑞的兒子，後來成為了大海商。

  第二人名叫梁雲龍，字會可，號霖雨，今年四十歲整，是海瑞的侄女婿。

  梁雲龍此人是典型的大器晚成。

  他自幼勤奮好學，分外聰慧，然而由於家境貧寒，直到十四歲時才開始進入私塾讀書。

  然而人生多艱，梁雲龍僅入學數月，天災人禍接踵而至，「伏五月父卒，越十月母亡，每餐飯而拊心，常悲風而泣血」。

  父母雙亡後，梁雲龍被迫輟學回家，幫助兄嫂干農活。

  但縱是輟學務農，梁雲龍還是對讀書戀戀不忘，每次路過學堂附近，都要駐足聆聽。

  久而久之，被在此設館的塾師發現，於是招其近問，梁雲龍對答如流，塾師大驚，料定此兒天賦很高，篤學日後必成大器。

  於是，塾師親臨梁家勸其兄梁雲鵬，讓其弟再上學，見先生親自上門，梁雲鵬非常感動，同意其弟再進學堂。

  苦學多年，梁雲龍終於在嘉靖四十年應舉，入副榜卷，並於嘉靖四十三年舉鄉薦，然而直到萬曆十一年梁雲龍才終成進士，此時他已過知天命之年，年屆五十五歲。

  一般而言這個年紀中進士，最多也就是在地方上任幾任縣官，頂天了做一任知府，然後便乞骸骨回家養老。

  偏偏梁雲龍老而彌堅，於軍事上極有天賦，他在青海韃靼作亂、倭寇入侵朝鮮等戰事上皆有廟算大功。

  尤其是萬曆二十六年時，兩河、松山戰事告急，因梁雲龍善於治邊，被當時的兵部尚書召往平亂，他獻內聯、外招、多路襲擊等策略，親臨陣前，大破敵軍，斬俘過萬，「穹廬如掃，責鹵一空」，收復失地千餘里！

  實帥才也！

  在梁雲龍去世後，萬曆皇帝在遣行人司白竹諭祭一文中評價他：

  「東鄙西陲，屹嶂長城之倚，南倭北虜，並崇京觀之封，掃穴績著乎松山，犄角勞深於蕃播，乃膺任齊越，鎮撫楚中，捍衛賴以無虞，調停每聞殫力。」

  除了梁雲龍，第三人名叫梁必強，乃是梁雲龍的族弟，兩人曾一起受學於瓊州大儒鄭廷鵠。

  梁必強在歷史上於萬曆二年中進士，日後官聲不錯，是名廉吏幹才，並有「天下才子讓晉江，晉江才子讓必強」的說法流傳於世。

  他們三人之所以萬里迢迢從海南趕來京城，主要是受到了海瑞母親謝氏的請求。

  去年九月份海瑞被嘉靖下獄，京師震動，天下驚恐，然瓊州和京城到底隔的遠了，消息傳到瓊山縣時已是十二月中旬。

  適時消息一傳來，瓊州士族百姓皆憤懣不已，怒罵天子昏庸，海家人就更不用說了，謝氏和海瑞的妻子王氏心憂如焚，海瑞的二子也就是海中砥的親弟弟，海中亮驚懼之下生了場大病，好在他命大，被大夫勉強救了回來。

  然而性命無憂，身體卻還是虛弱，所以謝氏和王氏雖越發擔憂海瑞的安危，卻必須留在家中照顧尚未康復的海中亮，無奈之下謝氏只能請海珥找人去京城打探消息。

  海珥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並派出自己的次子海中適前往京城，恰巧梁雲龍得知了消息，便主動要求同行，去看望自己的叔丈人，同時提前去京城準備隆慶二年的會試。

  梁必強常年與梁雲龍一起讀書，得知其要去京城，乾脆一起同行，於是三人一道從瓊州出發，乘船、騎馬、步行……終於在二月時抵達了京城。

  其實還未至京城時，三人就在路上收到嘉靖死了、海瑞被釋放且官復原職的消息，當時三人大為欣喜，口呼「老天有眼」。

  按理說那會兒海中適就能帶著好消息回海南報信了，可是那時路都走了一大半，所以海中適百般思慮之下，決定到京城見叔父一面，看能不能順帶捎份口信回去，以寬解親人的思念之情。

  三人風塵僕僕地到了京城，剛入城，便被震撼到了，實在是人太多了，「天下士民工賈各以牒至，雲集於斯，肩摩轂擊，竟日喧囂」。

  三人如沒見過世面的憨憨，一邊穿行在人群間，一邊打量著街道兩邊數量眾多的商販。

  終於，梁雲龍說了句：「咱們得先找人探詢下叔丈人他們住在哪兒，不然就這麼無頭蒼蠅般亂竄到明年也找不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