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海筆架、會試官

  陽都說道：「沒法子，我和何穆二人之間必須有一人去，我見他不願前往瓊州，乾脆我去罷。」

  他將海中砥給出的優越條件向許氏說了一遍，道：「你不是一直憂心狗兒念書的事嗎，有了少爺的名刺，他想進哪家書院都可以，想拜名師也行，反正瓊州一府應當沒人不給少爺這點面子。」

  許氏心動了。

  一個月三兩銀子，還能解決衣食住行，包攬兒子念書之事，條件確實很豐厚了。

  這時狗兒卻從樹下跑過來，抓著許氏的袖子，道：「娘，我不要念書！我不要念書！」

  陽都看的臉一黑，三步並作兩步，用力一巴掌拍在兒子的屁股上，打得他哇哇叫。

  「不念書？不念書你以後做什麼？！」陽都罵道：「難道像你老子我一樣上陣打仗廝殺，然後留下一身的傷嗎？」

  許氏聽了心中感傷，道：「是該好好念書，不讀書以後是沒出息的，當家的，我答應了，咱們一家都去瓊州。」

  陽都將哇哇哭的狗兒扔到一邊，喜道：「答應就好，在我看啊，去瓊州絕對是件好事，別看京城繁華，可是京城的繁華和咱們有什麼關係呢，不如去瓊州好好幫少爺做事，辦好了差事，成了少爺的心腹，才算是咱家走了大運。

  你沒見自從我入了海府做事後，街坊鄰居都羨慕咱們，為啥啊，是因為大伙兒都覺得海老爺人好，海少爺聰慧，連內閣的張相國都說少爺以後能做首輔，咱們要是攀上了海少爺的枝，未來的日子肯定好過，說不得以後狗兒也有做大官的機會呢！」

  許氏連連點頭，「還是當家的想的周到，是該好好幫主家做事，以後狗兒的前程也就海少爺一句話的事了。」

  陽都得意道：「你知道就好，說不得狗兒長大後給你弄個誥命呢。」

  許氏心生嚮往，唯獨狗兒仍然趴在地上，眼淚鼻涕淌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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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黃昏之時，二梁就租到了房子，同樣在正西坊的二條胡同，離海宅最多半刻鐘的腳程。

  不過那屋子久無人居，需要稍作打掃，二梁只能等到明天再搬進去。

  這天夜裡，海瑞等人一起吃著晚飯，飯桌上，海瑞談到了明年的會試，並囑咐道：「會可、益齋，你們二人既然來了京城，便用心溫書，爭取早些考上進士，也算是光耀祖宗了。」

  二梁對視一眼，皆苦著臉。

  梁雲龍搖頭苦澀道：「叔丈，我這次也就是來京城見見世面，進士是萬萬考不上的，畢竟就連舉人我都是勉強考上的……」

  梁必強也點頭：「我們瓊州士子比起江浙、順天府的舉子，確實差了許多，考上進士的機會很小，我和兄長這次來京城根本沒有抱考中的希望，只是來體驗一番的。」

  海瑞聞言嘆了口氣。

  瓊州的教育資源和士風比起江浙順天府等地確實差的太遠了，根本沒幾個大儒，瓊州府的書院也一般般，以至於勉強考上舉人的瓊州舉子往往十年、二十年都考不上進士。

  海瑞本人就是典型的例子，他嘉靖二十八年中舉，接連考了兩次會試都沒中進士，可以預料的是，他再考兩屆也未必能中，於是果斷去地方任職，擔任福建南平縣教諭去了。

  正是在南平，海瑞有了「海筆架」的外號。

  當時，南平縣的縣學風紀極差，生員中學業優秀者寥寥無幾，初任南平教諭的海瑞大力整飭學風，讓南平儒風一振，生員們的成績越來越好。

  這一功績引起了上級的關注，御史前來視察工作，海瑞帶著兩名訓導前往迎見，面對大權在握的御史，兩名訓導跪地相迎，而海瑞卻拒絕逢迎，只站在兩人中間作揖行禮。

  這三個人兩低一高，活脫脫一個「山」字，儼然一個筆架，讓御史大為惱火，訓斥海瑞不懂為官禮節，並且譏諷為「安所得山字筆架來」。

  面對御史的訓斥，海瑞非但不認錯，反而不緊不慢地說：「此堂，師長教士地，不當屈。」意思是說縣學是教書育人的聖地，我只拜孔子，不拜上官。

  因為這驚世駭俗的一站，海瑞從此被人冠之以「海筆架」的外號。

  儘管海瑞本人非常討厭這個外號，還一度提出辭職，但這的確是「夢的開始」。

  飯桌上，幾人都是無奈嘆氣，海中砥卻笑了笑，出聲道：「姊夫和益齋兄若想明年考中，其實還是有辦法的。」

  眾人一愣，齊齊看向海中砥。

  梁雲龍疑惑道：「這，我和益齋學問不濟，如何考中？」

  海中砥道：「能不能考中進士，和學問深不深有關係，但更和運氣有關係，有些人的文風入了考官的眼，便輕而易舉地取中，有些人明明才華超世，偏偏考官不愛其文質思略，便就黜了。」

  梁必強琢磨道：「元梁的意思是，讓我二人趁著這一年時間，提前模仿主考官喜愛的文風？」

  這種根據主考官是誰來作對應風格文章的方法很多舉子都知道，也是被朝廷認可的討巧的方式之一，但是最大的問題在於，許多人根本猜不中主考官喜歡什麼風格的文卷，到最後還得拼實力……

  「對的。」海中砥道：「明年的會試主考官十之八、九是李閣老和殷正甫，姊夫你們只要從現在開始練習他們鍾意的文風思略便極有可能被取中。」

  洪武、永樂時，會試主考官一般是翰林學士及侍讀、侍講，到宣德、正統年間，改為三品正卿兼翰林院學士為主考官，從弘治開始到現在，一般是大學士一人、翰林院掌院學士一人為主考。

  而本屆內閣中，首輔徐階是不可能為會試主考官的，那麼按順序排下來，顯然就是李春芳負責會試了，另外殷士儋如今掌翰林院事，極有可能便是他與李春芳一起搭檔，共同擔任明年會試的主考官。

  這二人中，又因為李春芳位高權重，他的喜好最能決定下屆會試取中什麼風格的文卷。

  梁雲龍踟躕道：「可，我二人不知李閣老喜愛什麼風格的文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