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考校

  紅艷的雲團漂浮在天上，一陣晚風吹過來，將紅雲揮散，如水般氤氳著。

  杜五拍了拍衣袖，將衣裳理的乾淨了些，從豐源樓往家裡走去，踏著青石板，慢慢地行至家附近，一抬頭，便看見家對面的小戲樓里圍坐著十幾個鄉里鄰居，正沖家裡方向指指點點，聊著什麼。

  那些鄰居一看到杜五，立時有人大聲喊道：「杜五，你家妹子回來啦！風風光光的！」

  杜五疑惑，妹子？六妹不是每天都回來嗎？

  「是十娘，十娘回來看你們了。」又有人開口道。

  杜五大喜，朝他們拱拱手，快步衝進了屋，一進屋，就看見幫著白氏洗菜的十娘。

  「五哥，你回來啦。」十娘抬起頭沖他一笑道。

  杜五欣喜道：「你難得回家一趟，還幫什麼忙，我來。」

  他搬了張凳子坐過去，拿起菜拾掇起來。

  杜父正在灶房裡切肉，聽到聲響，擦了擦手走了出來，道：「小五，十娘這次回來，一是探親，二是有樁事要和你說。」

  杜五疑惑道：「什麼事？」

  十娘將茶樓的事說了下，杜五驚訝道：「竟有這等好事？」

  他沒有懷疑這事兒是真是假，海家的名聲他知道，不會說假話，他只是沒想到這種美事會落在他身上。

  十娘道：「五哥可得多用用心，做些準備，若是入得少爺的眼，興許就能攬下這樁事做。」

  杜五想了想，問道：「你是後日回府罷？」

  十娘答道：「對的，後日五哥你同我一併去。」

  杜五琢磨道：「也就是說我最多只有今晚和明天一日去做準備了……」

  他默默地思量著。

  過了半晌，晚飯做好了，六妹擦著天黑到了家，一家五口人圍在不大的桌子旁吃飯，言笑晏晏。

  吃過晚飯後，杜五留下一句「我出去一趟」便跑出了門。

  他在白紙坊中穿街走巷，找到以前和他一起做幫閒的幾人，詢問京城外城有哪些茶樓，生意好的不好的都打聽了一遍。

  幫閒們雖遊手好閒，但對京城之中的茶樓酒肆、賭檔典鋪最為熟悉不過，從他們口中探聽到了些消息後，杜五拱拱手，又一溜煙跑了。

  他根據得來的信息在周圍幾個坊的茶樓到處轉悠，直到宵禁前才回到家，第二天一大早，他去豐源樓請了二日的假，便又開始奔波於京城外城各處茶樓，時不時還進茶樓裡面觀察其布局和往來的客人。

  第三日，也就是十娘回府的日子，在一眾街坊鄰居的羨慕的目光下，牛二趕著馬車將十娘和杜五接去了海宅。

  海府。

  跟隨著牛二和十娘拜見了管家雲叟後，杜五在一名僕人的帶領下往廳堂走去，兩手手心滲出細密的汗水，他還是第一次接觸到真正的「高官顯宦」。

  以往給人做幫閒，主家不過是一些沒品的吏員和衙役，又或是一些浪蕩的公子哥，杜五幫著他們打打下手、拿東西、傳口信，只能勉強混口酒肉吃。

  可如今他卻走進了大理寺右丞的宅子裡，這個官在京城或許不算大，但對於杜五這樣的普通鄉民而言，其和天王老子也沒什麼差別，反正都能一言而決他之生死興衰。

  尤其是海瑞和海中砥都名傳京城，在杜五看來是戲本里才有的人物，今日卻要親自見上一面，自然緊張不安。

  兩人很快走到了廳堂前，僕人說道：「你先在門口候著，我去通傳一聲。」

  杜五道：「勞煩了。」

  僕人跨過幾級台階，入了廳堂，沒幾息工夫就又走了出來，朝杜五揮了揮手。

  杜五快步走過去，跟在僕人的後頭走進廳堂，立刻瞥見坐在一把交椅上的海中砥，他忙不迭跪下磕了個響頭，極為恭敬小心道：「小人杜五，見過海少爺！」

  海中砥平靜的聲音傳過來：「起來罷。」

  杜五起身，半躬著身站著，他稍微抬眼，發現廳堂里除了海中砥外，還有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漢子。

  只見海中砥朝那年輕漢子道：「何矩，以後你便在府上住下，只要好好幹事，月錢衣食不會少了你的，至於那所謂的墨家學問，實則為實學，你若是想學，等我的書付梓後，可去買一本來看。」

  何矩說道：「小人明白了。」

  「嗯，去罷，找雲叟給你安排住處。」

  何矩恭謹地退下。

  海中砥的目光落在一直半躬著身的杜五身上，問道：「你便是十娘的兄長？」

  「正是小人。」杜五一激靈，又想跪下。

  海中砥道：「你知道我找你來是為了何事嗎？」

  杜五回道：「知道，是開設茶樓之事。」

  海中砥頷首，籠統地問道：「那你說說看，這茶樓該怎麼開，怎麼布置，怎麼幫著傳播實學？」

  杜五答道：「小人這兩日將外城的茶樓都大概看了一遍，找著了兩家有意轉賣的，海少爺可直接買下其中一家茶樓，價錢不會貴。

  至於茶樓的經營和布置，小人是這麼想的，盤下一家茶樓後，茶樓里的夥計打雜不必急著換，先留下來看看是否勤勉，做事賣力的，便留著，幹活偷懶的，就辭了。

  茶樓再換個新招牌，進些好茶葉來，白日裡請說書的或是戲班子在一樓展演，招攬客人，夜裡則請人撫琴或是歌舞。

  另外，您的放大鏡和三稜鏡存放在三樓的正間，派專人守著，供給客人尤其是士子們觀賞。」

  儘管沒親眼見過放大鏡和三稜鏡，但杜五能猜到其必定是珍寶一類，所以決定放在三樓正中間，再派人日夜守著。

  實際上這二物也確實是珍寶，不說它們的奇妙之處，光是製造所用的原材料便是價值不菲的白水晶，一般人家傾家蕩產都買不起。

  「放大鏡和三稜鏡可能得花些時間才能做出來，看見剛才那人了嗎，他便是磨鏡的，要等他做出來後才會放一副到茶樓里。」海中砥說道。

  之前做的放大鏡和三稜鏡得留著教學用，不會拿到茶樓去展示。

  杜五答道：「正合適等一些時間，按小人的打算，是想等海少爺您的書付梓後再向客人們展示放大鏡和三稜鏡，這會兒縱是有實物也不急著拿出去。」

  好傢夥，還知道蹭實學新書發售的熱度？

  『是個有腦子的。』海中砥心裡想著，說道：「答得還行，便讓你試試罷，待會兒你去找雲叟，他會和你商量盤下茶樓的事。」

  「謝少爺，小的必定把事辦好，不辜負您的信任！」

  杜五猛地一磕頭，身體激動的微微發抖，他知道，這輩子能不能翻身，就看這一遭了！